三部曲 第四集 捨我其誰 第五章 鬼亂

會議很快散席,二十多個魔教高層人物紛紛離去,各自準備今夜的決戰。

紅廳里就剩下了楊恆和南宮北斗,還有那個幾乎把身子趴到了防務圖上的薄雲天。這時候楊恆忽然意識到,為何南宮北斗如此器重薄雲天,因為這傢伙確是一把運籌帷幕的好手。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的情勢也著實教人頭疼。

因自己是外人,故此剛才會議上楊恆一直沒有插嘴。待眾人走後,方才問道:「老爺子,那個勾漏鬼王是個什麼東西?」

「是個道行接近三千年的老鬼,」南宮北斗沒了適才的狂放不羈,面色凝重道:「老子身上的爪傷就是他弄下的。娘的,用了一天一夜還沒把寒毒給逼乾淨!」

薄雲天忽然搭茬道:「如果僅是勾漏鬼王一個倒也好辦,可他這一個月來麾下的小嘍羅越聚越多,其中不乏有上千年道行的鬼類,再加上那些從地府里冒出的陰物,難辦啊——」

「難辦也得辦!」南宮北斗惡狠狠道:「王八蛋,過了今晚看誰能活下來!」

薄雲天抬頭瞅了眼楊恆,什麼也沒說。那意思似乎是說:即便平定了鬼亂,外面還有楊惟儼大兵壓境虎視眈眈,明晚又該如何是好?

楊恆不理會薄雲天的目光,又問道:「勾漏鬼王為何要搶奪長生碑?」

南宮北斗喝了口悶酒,答道:「長生碑是咱們正一教傳承千年的聖物。那些地府惡鬼只需在碑前被金光一照,就能脫胎換骨立地成魔,不僅能在白天的時候在陽間通行無礙,還能道行倍增結成內丹,轉眼就脫去鬼籍他娘的一步登天。」

薄雲天冷笑道:「脫去了鬼籍也還是鬼,可還有誰能治得了它們?」

南宮北斗把酒罈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罵道:「薄老三,別他娘的盡說喪氣話。惹火了老子大不了把長生碑給砸碎了,徹底斷了那些小鬼的念想。」

薄雲天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道:「大哥,要能這樣當年盛老教主也不至於在和地府惡鬼拼得兩敗俱傷後,身中無量天劫不治而亡。長生碑……那是本教的聖物,毀了它依照教規要受冥火焚身的酷刑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斷氣,死後還要被本教永遠除名遭受千秋萬代的教眾唾罵。大哥,你可別犯糊塗。」

南宮北斗頹然道:「老子說說也不成嗎,又不是真的要干。」

楊恆明白了其中原委,也隱約猜到楊惟儼倘若攻陷魔陀宮,第一樁要做的事必定是毀去長生碑一勞永逸。但這事楊惟儼能做,南宮北斗和薄雲天卻連想一想都有褻瀆聖教之嫌。

他望向防務圖,上面被薄雲天用炭筆在魔陀宮三層和頂層的位置上畫出了兩個大圈,應是與勾漏鬼王對決的主戰場。

他又仔細察看了片刻,漸漸明白到南宮北斗的決戰意圖,是要將勾漏鬼王所率的中路精銳放入夏宮,背水一戰加以阻截。而魔教主力則趁機掃蕩外圍,將從左右兩翼攻入魔陀宮的鬼眾引入第三層的包圍圈聚而殲之,隨即揮師夏宮,裡應外合將勾漏鬼王殲滅在長生碑前。

這方案不可謂不大膽,非南宮北斗這般豪氣沖霄的魔道梟雄而不敢為之。萬一夏宮無法堅持到援兵趕至的一刻,魔教勢必滿盤皆輸。怪不得南宮北斗要親自坐鎮夏宮,那不止是賭上了魔教的命運,也賭上了他自己的一條老命!

他一面佩服南宮北斗的勇氣與魄力,一面亦不禁為此老擔憂。

這時南宮北斗舉起酒罈道:「楊兄弟,別盡說我這裡的鬼事了。聽說你月前和吳道祖幹了一架,逼得他把鳳凰島連根拔起。真是痛快,老夫得敬你一杯。」

楊恆知道此事已在仙林中傳得沸沸揚揚,也猜到是蝶幽兒故意為之,命人廣為散播。他拿酒罈和南宮北斗碰了碰,道:「我那叫死裡逃生,不提也罷。」

他酒量一向不佳,喝了幾口南宮北斗專用的烈酒後,臉上已泛起酡雲,體內酒勁澎湃熱血洶湧,卻將一身疲乏盡數掃盡。

忽聽莫嘯林在門外道:「啟稟教主,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南宮北斗不耐道:「急什麼,老子剛和楊兄弟聊了沒兩句,等我喝完這壇酒。」

楊恆起身說道:「老爺子,這壇酒就等咱們幹掉了勾漏鬼王,慶功時再喝。」

南宮北斗怔了怔,以為楊恆要走,裹著毛氈站起身道:「也好,老夫先送你出門。」

楊恆露齒一笑道:「今晚我不走了。把夏宮交給我,你去三層吧。」

南宮北斗把手一擺道:「楊兄弟,你能在戰前來探望老夫,已足見盛情。這是咱們正一教的事兒,你就別插手了。」

「這是全天下人的事。」楊恆平靜道:「你該知道我的脾氣。」

南宮北斗怒道:「你有脾氣,老子便沒脾氣?娘的,萬一你死在夏宮,石丫頭能饒得了我?普天下的人還不用唾沫星子把老子給淹死?」

楊恆不慌不忙道:「如果我死在了夏宮,只怕正一教今晚也難逃覆滅厄運。屆時你老爺子勢必以身殉教,別人的唾沫星子想淹也淹不著。」

南宮北斗一時語塞,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走,把他給老子架下山去!」

楊恆笑道:「那好,我這就去找勾漏鬼王,領教一下它的寒毒鬼爪。」

薄雲天忽然抬起身道:「大哥,他比你更合適。」

南宮北鬥暴躁道:「放屁,這事老子沒跟你商量!老子不能對不住朋友,對不住石大哥!」

薄雲天鎮定自若道:「行大事不拘小節——大哥,這話是你教給我的。」

南宮北斗面色難堪,猛把剩下的半壇酒全灌進了嘴裡,把空壇狠狠往地上一摔道:「小老弟,夏宮就交給你了!」

楊恆微微一笑,笑容里透著自信,將自己的那大半壇酒推到南宮北斗的面前,道:「老哥,幫我留著,打完老鬼,咱們一起喝。」

薄雲天突然沖著外面喝令道:「莫長老,將紅廳外的紫霜衛隊劃歸楊副宮主指揮!」

莫嘯林愕然道:「薄總管,這是咱們守衛紅廳的惟一力量……」

薄雲天漠然道:「沒聽楊副宮主說么,一旦夏宮失守,咱們全部玩完!」

莫嘯林躬身應道:「遵命!」轉身下令召集廳外守護的紫霜衛隊整裝待發。

薄雲天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望向楊恆道:「南宮大哥要去三層坐鎮,這壇酒就由我來替他保管。放心,我素來滴酒不沾,保證不會偷喝。」

楊恆朗聲大笑,邁步走向廳外道:「薄總管,沒想到你也能講笑話。」

※※※

當下以楊恆為主莫嘯林為輔,包括紫霜衛隊在內的百餘名魔教精銳人馬被布置在了夏宮之中。這夏宮本是魔教第三代教主的起居行宮,後改建為歷代教主的夏日寢宮。但自第七代教主之後,便一直空置,專以供奉長生碑。

夏宮分內外兩重,當中有一座露天庭院相連,庭院中栽滿花木,又有假山流水相襯,頗有幾分江南園林的韻味。宮門外是一條長約十五丈,寬過三丈幾乎可以走馬車的寬敞通道,上面鋪著厚而柔軟的大紅絨毯,恰似鮮血的顏色。

由於整座魔陀宮的上空都有魔陣結界守護,除少數道行高深的地府惡鬼能突破進來以外,惟一的進入通道便是底層的三道門戶。

莫嘯林將人馬調配停當,又向楊恆請示道:「按照南宮教主和薄總管的命令,我們從夏宮正門到長生碑一共設置了兩虛一實三道防線。大部分人馬都埋伏在中庭里,藉助地勢掩護迎擊來敵。不知對此安排,楊副宮主還有何指示?」

楊恆笑道:「調兵布陣我是外行,既然教主和薄總管已有安排,莫長老照做就是。」

莫嘯林一聽頓時放下心來。他最怕楊恆指手畫腳,打亂了薄雲天苦心籌謀的防禦計畫。如今楊恆這般表態,自是再好不過,便道:「勾漏鬼王一般會等到子時過後,陰生陽退時才會發動突襲。楊副宮主不妨到內殿小憩,這兒由在下盯著就是。」

楊恆點點頭,走進了內殿。他沒有向南宮北斗透露自己的傷情,而事實情況是不僅肋骨斷傷未愈,體內神息亦僅恢複到五六成,真氣雖說頗為充沛,但經過長途御劍後,亦急待補充。

在內殿的一間穹頂圓屋裡,楊恆見到了南宮北斗和薄雲天口中所說的長生碑。

丈許高的碑身已被刻滿魔符的鐵罩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起,只露出了半人多高的碑座。隱隱有一股陰寒的氣息透過鐵罩從碑身上散發出來,使內殿里的溫度要稍低於別處。

楊恆亦由此醒悟到這裡為何會成為歷代教主的夏日寢宮。

在圓屋裡鎮守的是清一色的紫霜衛隊,共有二十三人,領頭的統領名叫翟寬,約莫四十多歲臉皮發藍,身材瘦長,手使一對魔鉤。

其餘二十二人分作兩隊,均都出自被鐵葉令控制的正魔兩道各派長老耆宿門下的子弟,經過薄雲天二十餘年的精心調教,修為遠勝於尋常魔教教眾,幾不亞於仙林四柱旗下的衛道士。

這些人井然有序地分成里外兩圈圍繞長生碑席地而坐,瞑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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