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一集 情在天涯 第七章 危情

淚水朦朧里,西門美人猛然察覺前方的密林里動也不動地佇立著一個身穿水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若非此人的雙目中閃爍著精湛的光芒,西門美人幾乎會錯把他當做一尊矗立在林間的石像。

要是在平時,發現前方有人擋道,西門大小姐或許還會考慮繞道而行。但現在她滿腹怒怨,正無發泄之處,當下想也不想一掌劈向中年男子面門道:「滾開!」

中年男子身軀微微後仰,側首避過西門美人的玉掌,哂然道:「好刁蠻的姑娘,難怪真禪對你避之不及。」

西門美人怒叱道:「好狗不擋道,我看你才刁蠻!」反手掣出奇形雙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中年男子身上斬落。

孰料刀刃劈至中途,西門美人突覺脈門一麻,手腕已被中年男子的指風掃過,奇形雙刀身不由己衝天飛起,「咄咄」釘入樹榦。

西門美人駭然撤步,擺開門戶雙掌橫胸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中年男子雙手負後,好似壓根沒出過手一樣,淡然笑道:「你不是剛說起過我么?」

西門美人一省,脫口叫道:「司徒奇哲!」手裡攥了一把飛針振腕擲出。

「呼——」司徒奇哲拂袖盪散飛針,欺至西門美人身前,探手拿向她的肩膀。

西門美人連忙揮掌招架,未曾想腰眼一酸已被對方藏在腰後的左手彈出一縷指風擊中,身子軟綿綿地倒下。

司徒奇哲好整以暇地鬆開袖袂,一蓬飛針灑落在西門美人面前的泥地里,漠然問道:「說吧,是誰唆使你栽贓嫁禍給我?」

西門美人叫道:「原來你剛才一直在偷聽!」暗中凝聚丹田真氣想沖開經脈禁制,可幾次運功卻都提不起氣。

她又怕又氣,又道:「快放了姑奶奶!若讓我爹娘知道,定會要你好看!」

司徒奇哲不以為然道:「桐柏雙怪的名頭可唬不住老夫,你還是乖乖說出來的好。」

西門美人見搬出爹媽的金字招牌也不好使,更感仿徨無助,咬牙道:「我就不說!」

司徒奇哲嘆了口氣,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意道:「你這是逼我用強了。」

話音未落,忽聽林中有人徐徐說道:「司徒掌門,你這可算是不打自招?」

司徒奇哲眸中精光爆綻,卻並未立即回身觀瞧。原來說話之人雖遠在十丈開外,但已有一股沛然莫御的氣勢直壓過來。倘若他貿然轉身,難免會露出破綻,一旦對方趁虛而入,自己勢必陷入全盤挨打的被動境地。

西門美人不知其中奧妙,驚喜交集地叫道:「小和尚,快來救我!」

楊恆從林中緩緩步出,神息緊緊鎖定司徒奇哲的背影,不敢有分毫疏忽。

表面看來他似乎已佔據上風,但難保司徒奇哲不會以西門美人性命相脅,故此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只要對方稍有異動,北斗神掌便會出手。

司徒奇哲似乎也覺察到楊恆心有顧忌,左腳不經意地略略翹起,隱隱對準西門美人的眉心,鎮定自若道:「原來是楊公子——不知老夫有何處得罪了閣下,以至於你竟不擇手段挑唆西門姑娘嫁禍於我?」

楊恆看了眼司徒奇哲微翹起的腳尖,收住腳步在五丈外站定道:「我原本也是將信將疑,可沒想到司徒掌門居然會攔截逼問一個小姑娘,或許稍後還要殺人滅口,卻不由得多信了幾分。」

司徒奇哲感到楊恆身上的氣勢稍斂,於是撤步轉身哈哈一笑道:「楊公子好口才,可惜用錯了地方!」

在司徒奇哲迴轉身形的剎那,楊恆抬起左手凌空虛攝,神息運處四周精氣急遽收縮,在掌心凝鑄成一條數丈長的青藤,「嗚」地捲住西門美人腰肢倒飛回來,穩穩落在了他的面前。

楊恆手腕一抖,青藤倏忽飛散成點點光斑,旋即隱沒在黑暗的密林深處。

他屈指解開西門美人身上的經脈禁制,向司徒奇哲微一頷首道:「多謝!」

西門美人卻不曉得楊恆為了救她,主動撤回鎖定在司徒奇哲身上的神息,這才換得性命。聞聽楊恆稱謝,她不由得怒沖沖道:「小和尚,這人壞透了,你還謝他作甚?」

楊恆也不說破,輕笑道:「就算為了真禪,我也該向司徒掌門說上個『謝』字。」

司徒奇哲面色緩和了些,說道:「那倒大可不必。只是老夫有點奇怪,自神藏峰大戰後宗神秀的偽善面目已暴露無遺,楊公子亦是深知其事,為何放著仇人不找,偏生要老夫過不去?」

楊恆暗笑道:「好嘛,被他倒打一耙賊喊捉賊了。」不答反問道:「司徒掌門可知在下是如何來得貴庄?」他伸手往地下一指,望著司徒奇哲含笑不語。

司徒奇哲「咦」了聲,訝異道:「原來楊公子還精擅土遁奇術,著實令人佩服。」

楊恆悠然道:「不敢,倒是閣下這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才教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西門美人聽楊恆罵得痛快,不禁怒氣稍減,道:「說得好,這老兒的臉皮比城牆磚還厚三分呢!」所謂愛屋及烏,恨屋亦及烏。她惱怒真禪移情別戀、另尋新歡,自是連帶司徒筠的老爹也一併恨上了。

笑音未落,冷不丁密林里掀起一股刺骨陰風,直灌進西門美人的嘴裡令她五臟六腑一起翻騰好不難受。跟著眼前一陣景物迷糊,耳聽砰砰幾下悶響,彷彿大地也戰慄抖動起來,身旁粗壯參天的古木瑟瑟搖晃,落葉蕭蕭。

好半天西門美人才緩過勁兒來,兀自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腳下發虛像是大病過一場。她凝目望去,方才發現楊恆早已不在自己身邊,而是高高躍落在數丈外的一株古木上,身子隨著腳下枝葉上下擺動,猶如汪洋中載沉載浮的一葉扁舟。

再看司徒奇哲也已換位到與楊恆相距約有七丈之遙的另一株古木上,雙腳穩穩站定在不到嬰兒胳膊粗的枝椏上紋絲不動,遠遠望著就似一座險峻青峰。

西門美人一驚道:「敢情他們已干過了一架。」也不知誰勝誰負,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仰首關注著佇立在十數丈高空的兩人。

就聽楊恆說道:「司徒掌門果然是心中有鬼,深藏不露。」

原來剛才司徒奇哲突然出手,楊恆亦是早有防備,立即運掌相抗。兩人在電光石火間連拼三掌,無論招式掌勁竟都是平分秋色,只在伯仲之間。

楊恆不由心生詫異道:「此人名列天荒八怪之一,但修為竟比蘇醒羽之輩高出遠不止一籌,較之無相神君龔異嵬亦毫不遜色。這可奇怪了。」

司徒奇哲雙目緊盯楊恆上下抖動的身形,欲圖從中尋覓到一線破綻。可觀察了半天,只覺得這年輕人的一舉一動俱都流暢自如,無懈可擊,就像是生長在樹枝上的一片葉子,已和這參天古木融為一體。

他默運真氣不斷將功力提升至巔峰,體內慢慢散發出一團淡藍色的光霧,縈繞在小枝頭葉間,聚而不散翻翻滾滾形如雲動浪卷,冷冷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老夫自當盡地主之誼。」

兩人不約而同陷入了一陣冗長的沉默里。經過適才的幾招試探,雙方均知彼此修為深不可測,故此誰都不願輕易出手,以防攻敵不成反露破綻。

這時樹下的西門美人愕然發現,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楊恆腳下的那根樹枝居然不僅沒有停止擺動,反而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好似隨時都會將他彈射上天。

而不論楊恆的身形如何律動,司徒奇哲都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架勢,只是左手間微微探出的食指正悄然隨著對手上下挪移,指尖所向正是楊恆的眉心。

她看出了門道,尋思道:「這般耗下去,怕是天亮也沒個結果。我得設法襄助小和尚一臂之力!」悄悄取出一把飛針覷准司徒奇哲的面門,猛擲過去。

奈何此際司徒奇哲為和楊恆的氣勢相抗,一身功力幾提至滿盈,周身上下真氣鼓盪密不透風。西門美人的飛針甫一撞上他的護體真氣,便發出「嗡嗡」顫鳴,猛地反射回來,勁力聲勢卻比先前更盛十分。

西門美人猝不及防,雙掌護臉驚呼躲避,才曉得不自量力闖了大禍。

千鈞一髮之際斜刺里掌風跌宕,「呼」地捲起漫天飛針從西門美人身前急掠而過,射落到近旁的樹榦之中,深沒不見。卻是楊恆後發先至,飛身半空以一式「星垂平野」化解了西門美人的險情。

司徒奇哲早料定楊恆不會見死不救,立時飛身而下,指掌相間向楊恆發起猛攻,招式凌厲老道連綿不絕,盡顯一代宗師的大家風範。

楊恆失了先手頓落下風,索性只守不攻,仰仗萬里雲天身法和北斗神掌與司徒奇哲激戰周旋,靜待對手招式轉換間露出空門,屆時一記浮雲掃堂腿踢出便能轉守為攻扭轉戰局。

誰知司徒奇哲的攻招宛若長江大河一氣呵成,非但沒有絲毫衰竭的跡象,反而後浪推前浪,聲勢越來越盛,壓根不容楊恆有半點兒喘息之機。

西門美人死裡逃生靠在樹上,仰頭只見兩道身影在密林里來回飛舞迴旋,幾看不清雙方的身手招式,卻再也不敢貿然出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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