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一集 情在天涯 第六章 情絲

「宗神秀?」西門美人聞言不由瞠目結舌。

難道剛剛出手施救、扭轉乾坤的人,竟是道聖宗神秀!

可他不是銀面人的幕後主使么?他不是和楊恆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么?

望著一身銀面人裝束的神秘老九,西門美人真想立刻掀開他臉上那張討厭的面具一看究竟。

老九平靜地舉手摘下銀面具,露出一張冷峻的面孔,果真是宗神秀。

疾舞岩望著名冠宇內的道聖,疑惑問道:「楊兄弟,你們認識?」

楊恆深吸了口氣,回答道:「不錯,我們認識。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他!」

宗神秀不屑地笑了笑,道:「你現在還認為我是銀面人的幕後指使么?」

楊恆冷冷道:「閣下之手段非常人能想像,楊某不敢妄言。」

宗神秀瞥了眼蕭霸白的屍體,說道:「你當我殺了他,只為演一場苦肉計?此人是天心池的叛徒,老夫不過是清理門戶而已。」

西門美人問道:「這麼說你跟銀面人其實沒關係?」

宗神秀傲然一笑,說道:「如果我是銀面人首腦,你還能站在這兒和老夫說話?」

突聽魅嗣麗一聲驚呼道:「快看,那些人——」

眾人一怔轉目望去,就見那些倒地未死的銀面人一個個口吐黑血,均都服毒而亡。

魅瑙仔看傻了,哭鬧道:「不好玩,不好玩,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宗神秀的臉龐上波瀾不驚,說道:「你還記得無動與無缺兩道離奇失蹤的事情么?他們的隨行弟子里有三人被發現是被本門的聖諦神掌擊斃。以無極真人的眼光,自不會看錯,更不會信口雌黃嫁禍本門。」

楊恆介面道:「這麼說來,閣下是承認了雪峰二真確為天心池所擄?」

「聖諦神掌乃本門至高絕學,更是不傳之秘。遍數本門弟子,包括老夫在內能修鍊聖諦神掌的,亦只有區區六人。」宗神秀不置可否道:「事發時天心雙木、盛師侄和老夫都遠在長白山,絕不可能跑到南方去殺人作案。」

西門美人問道:「你不是說有六個人么,那還有兩個是誰?」

楊恆道:「其中一位怕是劍聖石老爺子吧?另一位……」

宗神秀一字一頓地說道:「就是他的亡妻,老夫的同門師妹洛璇逸!」

「不可能!」西門美人失聲叫道:「死人怎麼可能再殺人?」

宗神秀冷笑道:「洛師妹之修為實不輸於老夫和石師兄,怎會突然間輕易病死?神藏峰大戰之後,我御劍千里趕赴黃山,搶在石鳳陽回谷之前攻破陣法禁制掘開了洛師妹的墳墓,果然——裡面空空如並無屍首!」

楊恆驚道:「閣下是說石老夫人詐死,騙過了你和石老爺子?」

「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解釋么?」宗神秀沉聲道:「可笑我每年還去墳前祭奠她,卻不知裡頭只是具空棺材!」

疾舞岩對宗神秀、石鳳陽和洛璇逸的往事一無所知,困惑道:「那老夫人為何要裝死?」

「因為她恨我,恨我負她,也恨石師兄。」宗神秀寒聲道:「所以她要報復我們,甚至不惜毀了自己的師門。因為她知道,與其殺了我,還不如將老夫苦心經營多年的天心池連根拔起更教我生不如死!」

楊恆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問道:「那石老夫人現在何處?」

宗神秀冷笑道:「老夫若知曉她的行蹤,又何必扮作銀面人暗中監視司徒奇哲?」

西門美人尖叫道:「什麼——司徒奇哲是個壞蛋?那真禪……他豈不是很危險?」

楊恆亦是大感意外,追問道:「你有何憑據懷疑司徒奇哲?」

宗神秀道:「當年洛師妹因為南宮北斗的事和石師兄鬧翻,曾多次前往南海散心,與司徒奇哲交往甚密。故此老夫察覺她未死之後,第一個懷疑到的便是瓊崖山莊。於是我南下瓊崖,在山莊中潛伏了年余,雖未尋到洛師妹蹤跡,卻發現了司徒奇哲和銀面人之間的秘密。你可知道,這巢穴中便有條秘道直通瓊崖山莊?」

楊恆不露聲色,問道:「所以你就李代桃僵扮作老九,潛伏在銀面人里?」

宗神秀道:「可惜這兩年來所獲寥寥無幾,又正巧遇見你來救人。老夫索性露出本來面目,助你剿滅銀面人,先斷去司徒奇哲一臂。」

「不對呀,」西門美人猶疑道:「石姑娘的娘親不是也被銀面人殺害了么?如果石老夫人是幕後主使,又豈會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宗神秀不以為然道:「既然洛師妹能死而復生,她的女兒死上一回又有何難?」

楊恆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尋思道:「頌霜若曉得自己的娘親和外婆很可能尚在人世,定會欣喜萬分。只是,只是……」他的眼前浮現過石鳳陽、明燈大師、端木神醫、爹爹和娘親……還有小夜、真禪這許許多多熟悉的身影,開口說道:「那石姑娘此刻在哪裡?」

宗神秀悠然道:「難得你能忍到現在才來問我石頌霜的下落。她受了點兒傷,並無大礙。從這裡穿過『玄』字型大小通道,到盡頭向左拐第一間石室就是。」

楊恆高懸的心終於略略放下,問道:「那端木神醫呢,是否也被關在這裡?」

宗神秀搖頭道:「端木遠不在這兒,或者司徒奇哲會知道他的下落。」

楊恆恍然道:「明白了,你是要利用我對付司徒奇哲,引出石老夫人。」

宗神秀道:「確切的說是合作——為了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而攜手合作。」

楊恆注視著宗神秀不透半點情感的冰冷雙眸,緩緩道:「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

石頌霜悠悠蘇醒過來,玫瑰色的夕陽有些刺眼。她聽到耳畔有隆隆的濤聲傳來,像是雄渾的鐘鼓敲擊在空曠寂寥的蒼穹下。然後,她的視野里緩緩浮現出一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從眼底直沁入心。

「我又在做夢了。」她努力地想回憶起昏迷前的情形,可腦海里就似有萬千浪花在飛濺在攪動,昏沉沉地什麼也記不起來,惟有眼前的那道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感覺自己正躺在柔軟的沙地上,身旁是高大靜默的岩石,還有風吹的聲音。

她慵懶地躺著,一動也不想動,只覺得身上的傷還在痛,四肢軟綿綿地沒有氣力。可身子卻如同浸潤在一泓暖融融的池水裡,柔和而醇厚的真氣在體內汩汩流轉,正在打通一處處淤塞的經脈。

不知為何,面前的那張臉龐忽又變得遙遠而陌生起來,聽到他問:「你好些了么?」

石頌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它和夢裡見到的模樣幾乎沒有任何的差別,那雙似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里,比以往更多了幾分沉穩,幾分成熟,還有一絲絲令人心顫的柔情。

風吹拂起他青灰色的單衣,衣服很陳舊了,上面打了好幾個補丁,縫線歪歪扭扭——到底還是個大男孩兒,總不會照顧自己。

她忍不住伸手替他仔細地整理身上皺巴巴的衣衫,撣去上面一顆顆的沙粒。

他像個乖巧聽話的孩子坐在她的身旁,默然看著她的縴手細緻而溫存地忙碌。

他禁不住想握住她的手,將它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此刻心跳的韻律。

然而他終究沒有這麼做,輕聲地問道:「你口渴了吧?」猶如變戲法般從背後取出一隻新摘的椰果,食指輕輕一彈「啵」地敲開一個小孔,扶她慢慢地坐起身,將甘甜爽口的椰汁喂入石頌霜的櫻桃小嘴裡。

她貪婪地吮吸著,身體里像是注入了新的力量,卻也聽到有一種宛若潮水激撞在岩石上所發生的咚咚聲響,就在耳邊不斷地此起彼伏。

她感受到了他溫暖有力的臂彎,也漸漸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夢裡。

海灘、椰果、斜陽……石頌霜終於接續起自己的記憶。

她猛然抿起櫻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楊恆的臉,像要看清他眼底的每一根睫毛。

所有所有的一切往事,此刻突然一股腦地翻湧上心頭。她曾竭盡全力想去忘記,直至此際才悲哀地發現,其實記得更加清晰。

三年前分手的情景,歷歷在目刻骨銘心。甚至她還能不假思索地念出那首別離之詞:「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擬歌先斂,欲笑還顰;而今何意,醉卧酒壚側。十年夢,屈指堪驚;更無人問,半枕江南雪;人生若只如初見,一簾淡月,彷彿照舊顏。」一顆晶瑩滾燙的珠淚,情不自禁地從眼角滑落。

「我們又『再見』了,」楊恆笑了笑,笑容里掩藏著滿足與喜悅,「你好么?」

「好。」她回答,強壓下心中的苦楚,不讓軟弱佔據自己的臉。

楊恆的劍眉不可察覺地抬了抬,將她的嬌軀小心翼翼地趺坐起來,說道:「那就好。」然後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尷尬。

好在有晚風可以傾聽,有海浪可以追逐,有漫天的晚霞善解人意地擁抱著他們。

楊恆默默凝視著她憔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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