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七集 星海奇葩 第七章 奇葩

褚惜衣微微變色,抬手攝過摺扇橫於胸前,低吟道:「天地八荒,役元驅神——」

一團清氣從他的體內逸出,赫然與肉身水乳交融,幻化作一尊銀光閃閃寶相莊嚴的北斗真君神像,左手么指與食指輕扣成圈,掌心七點銀星刺目閃耀,驟然迸發,在空中迅速變大,首尾相連橫亘虛空。

「轟隆隆——」巨響聲中整個空間彷彿塌陷,太古神壇劇烈搖擺,發出沉悶轟鳴。天地間充斥著野馬般狂奔的各色流光,暴走的罡風卷盪吞噬著所有,被吸納進一個個在虛空中綻開的黑魆魆光洞中。

在感應到雙泯月輪即將擊中褚惜衣的剎那,楊恆心念凝動,氣機牽引之下那一輪圓月霍然中分,化作兩彎不可逼視的金色鋒刃,切割進褚惜衣的雙臂。

但也僅此而已,他自與宗神秀生死一戰後參悟出的「陰晴訣」將將劃破了褚惜衣的皮肉,就被對方體內爆發出的摧枯拉朽的神息炸得粉碎。

若非親身領教,又有誰能相信這位以風流好色聞名仙林的憐花齋主,竟是修為尤勝道聖的蓋世魔君?

楊恆的身軀被狠狠拋離,周身經脈像是快被扯斷的弓弦,疼得幾欲昏厥。靈台神息亦將告罄,十數日前的舊傷趁勢複發,激得他連噴數口血箭。

那邊蝶幽兒面無血色跌倒在神龕前,全身綵衣碎裂,難掩誘人春光,肌膚泛起詭異的銀白色光暈,裂開無數小口往外流淌血絲,竟是魔功反噬的徵兆。

魅瑙仔傻人有傻福,因在這三人之中最不受褚惜衣待見,所受打擊亦相形較輕。饒是如此,他也跌了個大馬趴,死魚般躺在神壇第三層上一動不動,口吐白沫嚷嚷道:「娘啊,救命啊——仔仔要死了……」

褚惜衣渾身浴血面目猙厲,搖搖晃晃勉力飄落在神壇頂層,與蝶幽兒僅是數丈之遙。他的雙臂經脈終是被楊恆的雙泯月輪劈成重傷,紫袍上斑斑點點儘是血污,渾身往外冒著嫋嫋清氣,低低喘息道:「南宮,快,殺了他們!」

南宮北辰從壇底費力地升騰而起,落到高台上,卻嘿然笑道:「褚兄弟何不親自動手?我傷得可也不輕啊。」

褚惜衣眸中煞氣一閃,冷冷道:「你果真以為我油盡燈枯?」

南宮北辰刻意與褚惜衣保持五丈間距,凝神審視他的情狀,說道:「你說呢?」

褚惜衣搖搖頭道:「可惜,可惜——我救你出獄,又一路相送,本想留下你,接替南宮北斗代掌魔教。哪知你居然這麼沉不住氣,也算我看走了眼。」

南宮北辰心頭陡生寒意,搶先出招道:「你娘的真當老子是奴才?」

褚惜衣冷然盯著南宮北辰拍來的血蹤萬里掌,驀地張嘴噴出一束黃橙橙的光飆。

南宮北辰剛猛無鑄的掌力竟未能將這束光飆震碎,倏忽間被它迫入掌心。

他先是覺得右掌微麻,好像被蚊蟲輕輕叮咬了一口。眼見著鐵掌就要擊中褚惜衣的胸膛,突然右臂傳來一股難以忍受的冰寒,瞬間不聽使喚軟軟垂落。

他大駭退身,叫道:「他娘的這是什麼玩意兒?」欲要運功將侵入體內的那古怪玩意兒迫出,卻驚異地發現自己的魔氣對其毫不起效用,跟著從肩膀到腳底,渾身冰麻難當,直如遭受萬蟻噬咬的酷刑。

蝶幽兒靠在神龕前,冷笑聲道:「黃屍蟲,活該這蠢貨倒霉。」

楊恆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震動道:「司馬陽果然是受了此人的驅使!」

他抓緊工夫運功療傷,明知勝望微乎其微,但也絕不願就此束手待斃。

褚惜衣從南宮北辰體內召回黃屍蟲,再看那老魔全身縮成一團躺倒在高台上,業已奄奄待斃。

他蔑然一笑道:「這蠢貨和他大哥相比,確也天差地遠。被我不費吹灰之力地一詐便露了馬腳,死不足惜。」

「遲了,太遲了。」蝶幽兒望著褚惜衣忽然幽幽輕嘆了聲。

褚惜衣一怔道:「你後悔自己醒悟得太遲,平白為老夫作了嫁衣?」

蝶幽兒咯咯笑道:「老東西,你還在做著清秋大夢!真該謝謝南宮北辰,替我掙得最後一點工夫,要你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褚惜衣目光電射神龕中的軒轅心,縱身飛襲蝶幽兒。蝶幽兒不知何時已收起奇魔花,雙手高舉過頂,大喝道:「楊大哥!」

不必她提醒,在褚惜衣身形甫動的一刻,楊恆攝過南宮北辰背後斜插的魔劍,使出「一落千丈」撲殺而至。

褚惜衣雖知不可再給蝶幽兒絲毫喘息之機,無奈楊恆的劍勢凌厲之極,若不招架老命難保。他怒哼一聲,晃開摺扇拍向魔劍。

豈料魔劍應聲激飛,楊恆身軀舒展攻勢更猛,掌肘足膝萬箭齊發,竟是逼得褚惜衣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化解了這少年暴風驟雨般的狂攻,猛感腦後生風,那柄魔劍去而復返飛轉向他的脖頸。

褚惜衣目露殺機,摺扇點盪魔劍,「噗」地射出黃屍蟲,欲故技重施結果楊恆。

楊恆在這一輪猛攻里幾乎耗盡真氣,身子順勢沉落,避過黃屍蟲噬咬。

就聽蝶幽兒冷叱道:「老東西,你的末日到了!」那尊軒轅心從神龕中飛出,飄落在她的雙手中,驀然爆發出一團不可逼視的銀白神光。

耳聽褚惜衣一聲凄厲嘶吼,被神光卷過進去,身影扭曲晃動,不住消融。

蝶幽兒高舉軒轅心,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太古神殿的最大秘密么?這就是了——」清冷的話音中褚惜衣被神光轟得灰飛煙滅,再也無法回應。

他一死,那條黃屍蟲亦隨之爆裂。楊恆左手撐地,落在高台上,勉強穩住身形,胸口一陣陣泛起噁心,卻見銀光徐徐淡去,久久不見蝶幽兒的動靜。

他不由一凜望去,只見蝶幽兒七竅流血,雙手死死抓著軒轅心昏死在神龕前。

她的嬌軀上那一道道裂口正不斷擴大,變得越來越可怖慘厲。

楊恆側身一滾,翻到蝶幽兒身旁,將她的嬌軀抱起叫道:「幽兒!」強自咬牙壓榨丹田絲絲縷縷的真氣,注入蝶幽兒的體內。

但這不啻是杯水車薪,蝶幽兒的傷勢飛速惡化,已到了生死邊緣。

忽然「叮」地悠長顫鳴,蝶幽兒手中緊握的軒轅心煥發出銀白色的柔光。

這光像一汪清潭微瀾起伏往四周蔓延開來,直到籠罩了整座太古神壇仍不願停歇,繼續朝向凄迷濃烈的暴風雪中擴展。

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漫天的風雪被銀白色的柔光熔煉成絲絲縷縷的精芒,繼而集絲成束匯聚成一股浩浩蕩蕩蔚為壯觀的銀色長龍,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不斷注入軒轅心中。隨即,蝶幽兒的身軀竟也亮了起來,猶如一羽夏夜裡的螢火蟲,閃爍出奇異的光暈。這光暈流淌在她的肌膚表面,不可思議地彌合起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口,所過之處重又露出冰肌玉骨。

僅堪雙手一握的軒轅心竟似成為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不知滿足地吞噬著湧入的銀華,表面變得越來越亮,令人無法以肉眼迫視。

這時候蝶幽兒的嬌軀微微一顫,失色的櫻桃小口中發出一聲極低的呻吟,全身的裂痕神奇地癒合,光潔如初。

楊恆如釋重負,精疲力竭地歪倒在蝶幽兒身上,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過了多久,軒轅心停止了顫鳴,太古神壇外的暴風雪消逝得無影無蹤。光線變得幽暗,一座寂寞存在了千秋萬載的神殿緩緩在楊恆的視野里浮現出它的輪廓。他這才發現,事實上太古神壇就位於這座太清神殿的正中央。

「瑙仔、楊兄弟!」他聽到了疾舞岩的呼喊,心中一喜勉力抬眼望去。

渾身浴血的疾舞岩和魅嗣麗從神殿的另一端飛速奔來。魅嗣麗抱起躺在地上兀自在哼哼唧唧的魅瑙仔,疾舞岩則御風上了神壇頂層。

他看了眼正在緩緩黯滅的軒轅心,問道:「楊兄弟,你們還好吧?」

楊恆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驀地,他發覺兩道目光正凝注在自己的臉上,卻是蝶幽兒蘇醒了過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楊恆一省,吃力地抬起身子,就聽一旁傳來南宮北辰微弱的聲音道:「救我……」

楊恆聞聲望去,這老魔居然還沒死,面色灰白地蜷縮成團,全身肌膚不停地在腐爛,模糊的血肉里冒出濃黃色刺鼻腐臭的氣味,讓了瞧了忍不住直犯噁心。

「南宮教主在哪裡?」楊恆緩過一口勁兒,走上前去喝問道。

南宮北辰猶豫片刻,回答道:「是褚惜衣下的手,不干我的事……」

楊恆心一緊,胸口湧起一股悲憤之情。嚴格說來他和南宮北斗僅是泛泛之交。昔日雖曾攜手闖出玄沙佛塔,也不過是迫不得已共度時艱,遠談不上生死之交。

但打從心底里,楊恆對這位桀驁豪放的魔教教主有著由衷的好感。或許覺得南宮北斗亦是性情中人,實不願他就此埋骨異域。

他放眼望去,大殿里空蕩蕩見不到人蹤。那三個童男顯然也未能逃過太古冰風的絞殺,終是成了軒轅魔帝的祭品。隱約地,楊恆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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