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四集 山海之間 第三章 危機

廂房裡陷入了冗長的寂靜。真禪站著發獃,凌紅頤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楊恆守在娘親的榻前,心潮起伏道:「雖然楊北楚口中不肯承認,但他對當年的所作所為終是有了一絲悔意,否則也不會拔劍以求解脫。」念及過往,不由百感交集難言滋味。

眼看日已過午,凌紅頤說道:「阿恆,你和真禪的遭遇,我已聽那位幽兒姑娘說了。當務之急,是設法解除龔異嵬對令堂的心神控制。」

楊恆平復思緒,凝視著娘親沉睡的面容,暗道:「僥天之幸,我終於找到了娘親。」

然而當他的視線掃過大魔尊雲鬢時,突然之間手足冰涼,一顆心沉到谷底。

發間銀釵之上,那顆本應有的珍珠竟已不翼而飛!它本是用一根玄金絲穿在釵上,那玄金絲看似與普通的絲線無異,實則堅韌異常刀劍難傷,才保得釵上明珠始終不為劍氣掌風所襲,斷線掉落。

這珠子本身自然也不值幾錢,奈何楊南泰曾明言,從滅照宮中帶出的聚元珠便藏納此中,如今也隨之不見了蹤影。只是先前連番激戰,楊恆一直沒有留意到娘親發上的銀釵,更不會想到有人獨獨取走了那顆珠子!

他霍然轉身,目光直迫凌紅頤道:「凌姨,除你之外,還有誰接觸過我娘親?」

凌紅頤見楊恆的神色陡然變得異常,不由也是一怔,詫異道:「沒有旁人。」

「楊北楚呢?」楊恆目光炯炯,追問道:「他也沒有碰過我娘親?」

凌紅頤搖頭道:「至始至終,令堂都是由我在照料,他不曾碰過半根指頭。」

楊恆從凌紅頤清澄的眼眸中搜尋不到半分心虛和狡黠,悵悵地吐了口氣慢慢冷靜下來,尋思道:「這秘密當世只有爹爹、娘親和我三個人知曉。那日爹爹在南明離火室中對我說出此事時,石門已然關死,外頭縱然有人存心偷聽,也是不得。那還有誰會清楚聚元珠的秘密呢?難道這只是個巧合?」

這念頭一生,隨即又被他斷然否定道:「不,不可能是巧合。否則哪有釵在珠去的道理?那人分明就是沖著聚元珠來的!可他會是誰?」

一時間腦海里千頭萬緒,紛亂一團,卻聽凌紅頤問道:「阿恆,出了什麼事?」

楊恆的語氣和緩下來,說道:「對不起,凌姨。方才我對你失禮了。」心中想到事既至此,已無隱瞞必要,接著道:「藏在我娘親髮釵上的聚元珠不見了。」

凌紅頤大吃一驚,目光落在那支銀釵上,問道:「還有誰知道這事?」

楊恆搖頭道:「沒有了,我也是數日之前剛從爹爹的口中得知。」

真禪不知聚元珠為何物,見楊恆和凌紅頤神情凝重,便比劃道:「會不會丟了?」

凌紅頤看著銀釵上留下的空空如也的穿孔,沉聲道:「是被人摘走的。」

楊恆雙手在臉上猛力一搓,頭腦稍覺清醒了些,說道:「沒了聚元珠,加上軒轅心也在日前被盜,即便解開了龔異嵬對娘親的心神控制,她也仍是大魔尊。」

凌紅頤安慰道:「阿恆,你別著急。咱們先喚醒你娘親,再設法向她查問。」

楊恆情知眼下也唯有如此,於是先點了大魔尊的任督二脈,令她體內魔氣無法遊走,才運掌拍開身上的禁制。

大魔尊緩緩睜開眼,有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顯然連凌紅頤也不認得了。

凌紅頤走近榻前,柔聲問道:「大魔尊,你還記得我是誰么?」

大魔尊毫無反應地望著她,好似一具徒具其形的人偶。凌紅頤心下一聲嘆息,伸手搭向她的脈搏。哪料大魔尊眸中驀地寒光一閃,右手迸指如刀切向凌紅頤左腕。

「啪!」掌刀劈在凌紅頤的腕上,卻使不出一絲魔氣。凌紅頤順勢搭住她的脈門,皺起彎彎的眉宇道:「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龔異嵬名頭不小,可從來也沒聽說他修鍊過控人心智的妖法。莫非這是從無相噬元大法中衍化而來?」

可這事凌紅頤不知道,楊恆與真禪就更不清楚了。楊恆猛然想起,龔異嵬在向娘親下令時,口中呼喝的是「明曇」,顯然對大魔尊的真正身份早已知曉。可他為何會將娘親擒來黑沙谷,又施以控制?除非,他早就知道大魔尊身上的秘密。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霍地一閃,問道:「凌姨,記得你說過,大魔尊的真實來歷即便在滅照宮首腦人物中,知道的人亦屈指可數。」

凌紅頤何等睿智,立時明白了楊恆話里的含義,說道:「你懷疑有人串通龔異嵬,盜出軒轅心,並擄走了令堂?」

楊恆道:「否則龔異嵬再是妖力通神,也沒可能無巧不巧趕在雄遠峰大戰的當口,千里迢迢奔赴滅照宮,將娘親擒走。」

凌紅頤輕噓了口氣,說道:「內鬼不除,滅照宮永無寧日。」

楊恆凝望著娘親冷漠得近乎呆板的臉龐,心裡一陣陣地酸楚難過,更對盜走聚元珠之人恨之入骨。猛地想道:「會不會是龔異嵬?他即能控制娘親神智,說不定也會另有秘法誘她說出聚元珠的下落!」

這思路一開,更進一步醒悟道:「他用的妖法十有八九是得自太古道的秘術。我何不去問蝶幽兒?依照龔異嵬所說,她已傳承了蝶青炎的所有記憶與術法!」

當下轉頭道:「凌姨,麻煩你照料我娘親片刻,小侄很快回來。」

凌紅頤雖不知楊恆突然離去所為何事,但猜來必與大魔尊有關,便頷首答應。

待楊恆出了東廂房,真禪也比劃道:「我要找個地方打坐靜修。」

凌紅頤道:「你等等。」從榻後取出了烏龍盾和翻天印,交給真禪道:「這是我們從龍三姑的府里搜出的,應該都是你的東西吧。」

真禪接過失而復得的一盾一印,雙手合十向凌紅頤躬身一禮,緩緩退出門外,冗長的背影透著沉重與孤獨。

凌紅頤亦是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他們都是楊北楚的兒子,卻均都不願認父。兩人的娘親也是一個駕鶴西歸,一個命運多舛,真不明白這上蒼為何要如此安排?」坐回到窗邊的小桌前,以手支頤,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司馬陽走進屋稟報道:「凌護法,我已將真禪安置在偏殿後的一間靜室里,在外頭還安排了兩個華山堂高手守護。」

凌紅頤輕輕「嗯」了聲,沒有回頭,只是盯著院子里亭亭如蓋的古木出神。

司馬陽遲疑了下,又往上走了兩步,俯身道:「凌護法,你還在想聚元珠的事?」

凌紅頤不置可否道:「你在屋外都聽見了?聚元珠事關重大,你需把牢自己的嘴。」

司馬陽笑了笑,神秘道:「我剛才在院子里撿到一樣東西,或許和凌護法關心的事有關。」說罷探手入袖取出一物握在掌心遞給凌紅頤。

凌紅頤訝異問道:「哦,是什麼?」話音未落,司馬陽的五指猛然捏緊,「啵」地脆響從指縫間爆裂開來一團刺眼的紫色強光,直朝凌紅頤的面門涌去。

剎那間凌紅頤的雙眼被紫芒刺得無法睜開。她花容變色,仰身屏氣雲袖飛拂,不防左肋下露出空門,被司馬陽抬左手一指點中了章門穴。

凌紅頤嚶嚀低哼,軟倒在座椅中。司馬陽知她修為奇高,不敢大意,又一口氣連點了十餘處要穴,將凌紅頤的周身經脈盡數禁制。這才長吐一口濁氣,退後半步面露得色。

「你?」凌紅頤恢複平靜,注視司馬陽道:「原來是你!」忽地身子微微顫動,秀眉亦在不經意里一蹙,自是想強沖經脈禁制未果。

司馬陽立時覺察,嘿然道:「凌護法,你看我這彈指芳華的功夫可還使得?」

凌紅頤坐直身軀,冷笑道:「你的內鬼身份並未暴露,為何要迫不及待自己跳出來?」

司馬陽搖搖頭道:「誰讓你寸步不離守著大魔尊?我要殺她,便只有先殺了你。」

凌紅頤望了眼榻上的大魔尊,見她盤腿坐在那裡對屋中發生的事情毫無反應,就像完全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中,不由頹然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是你把大魔尊出賣給了龔異嵬,由他帶回的黑沙谷。如今唯恐真相泄露,便欲殺人滅口。」

「到底是凌護法,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關節。」司馬陽承認道:「雖然大魔尊現下神志迷失,可誰能擔保她不會被你們救醒?到時候我可就危險了。」

凌紅頤道:「那麼軒轅心和聚元珠也都是被你偷走的?」

「軒轅心是我拿的,取走聚元珠的卻另有其人。」司馬陽回答道:「包括大魔尊的真實身份,也是我告訴他們的?對了,差點忘記了說,明華大師栽贓大魔尊所用的那八顆骷髏令花籽,也是我從楊北楚那兒盜出的。」

「他們?」凌紅頤目光一閃道:「這麼說,除了龔異嵬,你的背後還另有主謀之人。」

司馬陽道:「凌護法,你該感激我。至少在臨死前,讓你知道了很多事。」

凌紅頤冷冷一哼,說道:「你只是對自己犯下的這些逆行自鳴得意,想在我面前炫耀一番而已。楊北楚待你不薄,你何以喪心病狂背叛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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