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九章 無相府

此刻晨曦微露,一縷霞光穿過茂密的巨杉林,正照落在圓閣的藍色琉璃檐角上,流光溢彩美不勝收,花衣少女面露微笑贊道:「好漂亮,龔老四還真會享福。」

哈元晟道:「蝶姑娘若喜歡,不妨往後就搬來這裡住。」

楊恆不屑道:「哈老二,你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龔異嵬的死活。」

哈元晟暗罵道:「小賊禿,且由你猖狂片刻,待會兒還不定是誰笑到最後!」只當沒聽見楊恆的譏諷,恭聲道:「蝶姑娘,高台底下有龔老四親手調教的二十八宿衛把守,你們三位什麼話都別說,跟在我身後就成。」

當下楊恆三人隨哈元晟走上紫晶台階,遍布在樓台四周的二十八宿衛果然沒有上前攔截。四人各有所思不再說話,一路漸行漸高,來到頂層平台。

楊恆舉目打量,圓形樓閣門戶掩閉,泥金的匾額上黑字草書「無相天府」,十八名身披大紅袈裟的僧人手持金杵環繞侍立,半睜半合的眼中蘊綻精光。

哈元晟低聲道:「這是龔老四的貼身護衛,號稱『十八羅漢』,全是他媽的假和尚。」

就聽一名長眉僧人雙手合什道:「請哈二爺止步,主人正在閉關,不見任何賓客。」

哈元晟怒道:「去你娘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誰,你這禿瓢也敢擋道?」

長眉僧擋在正門外紋絲不動,神色恭謹語氣卻木然依舊道:「哈二爺請回。」

花衣少女譏誚道:「哈老二,你這二哥當得可夠窩囊,連幾條看門狗也敢頂撞你。」

哈元晟面上掛不住,邁步上前掄起蒲扇大的巴掌「啪」地一耳光扇在長眉僧臉上,斥罵道:「老子來了,你也敢攔著,反了你?」

長眉僧被扇得身子一搖,木無表情道:「您就是殺了貧僧,我也不敢放您進去。」

花衣少女擋住暴跳如雷的哈元晟,嬌笑道:「大和尚,你當真不讓咱們進去?」

長眉僧正要回答,忽感眼前飄起一點銀星,無聲無息地沒入眉心,神智微一恍惚間不由自主地退避一旁躬身道:「四位施主請。」

真禪還是頭一次看見花衣少女施展此等手段,忍不住又朝奇魔花多看了兩眼。

哈元晟推開虛掩的大門,朝里高聲叫道:「龔老四,有幾位朋友要見你!」

不妨花衣少女冷笑道:「哈老二,你想給龔異嵬通風報訊?剛才在門外,你又打又罵,生怕他不知道我來了么?」

哈元晟訕訕道:「蝶姑娘多心了,我是怕龔老四藏起來暗算您。」

兩人說話時楊恆也在觀察閣中情景。偌大的正殿里空蕩蕩不見人影,二十八根朱紅立柱上各懸著一盞燈籠,從紗罩內透出紫熒熒的光亮。正中的玉石屏風將大殿一隔為二,屏風前擺放著一張座榻,想必是龔異嵬在此議事會客之用。

哈元晟粗宏的嗓音兀自在空曠幽暗的大殿里嗡嗡回蕩,眾人的心頭無端地生出一種陰森肅殺的感覺,好似一步之間已踏進了閻羅殿府。

屏風後忽然響起一個沙啞充滿磁性的男子聲音道:「哈老二,你這個白痴,又上當了。她不是蝶青炎,後面的兩個小和尚又是什麼人?」

哈元晟一驚,失聲道:「她不是蝶青炎,那她又會是誰?」

龔異嵬在屏風後慢條斯理道:「小姑娘,你是蝶青炎的女兒,對不對?」

花衣少女目光須臾不離地注視著玉石屏風,冷冷道:「不愧是龔老四,一眼就猜出了我的身份。看來,你的無相神照已煉至『不著皮相』的境界。不錯,我就是蝶青炎的女兒蝶幽兒!」

楊恆聞言恍然大悟,心道:「敢情這丫頭真是來尋仇的。她先前所說,倒也不儘是假話。」

「嗚——」殿內颳起一陣清風,玉石屏風緩緩中分,退向兩旁,慢慢呈露出後殿的景狀。一個身材修長的紫袍男子紫發垂腰,背對眾人,端坐於玉榻之上。榻角的小木几上擺放著一張古箏和一座冒著縷縷輕煙的小香爐,除此之外別無餘物。

在玉榻的對面,有個繡花蒲團。蒲團上靜靜盤坐著一名白衣女子,雙目低垂似正在入定打坐,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漠不關心。

「娘親!」楊恆心頭劇震,險些脫口叫喊,又硬生生地忍住,警醒道:「若讓龔異嵬曉得我和娘親的關係,必會遭他挾持利用。須得沉住氣,等待時機。」

身後真禪見著大魔尊亦是大感意外地低聲驚咦,好在他見機極快,又若無其事地將視線轉回龔異嵬的身上,暗自詫異道:「這不是大魔尊么,為何會被龔異嵬抓到了黑沙谷里?方才真源問起的白衣女子,多半便是她了!」

剎那間殿閣里一片死寂,人人均知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迫在眉睫,又俱都各懷所思,沉默不語,一時山雨欲來風滿樓。

到底還是哈元晟先憋不住,叫道:「老四,你怎麼不說話了?」

龔異嵬悠悠道:「二哥,你要我說什麼?說你貪生怕死,引狼入室?還是先替大哥、三姐和五弟掉上幾顆不值錢的眼淚?」

蝶幽兒見此人足不出戶,即已猜到刁冠絕等人已然喪命,亦不禁佩服他的才智,咯咯一笑道:「到底是龔老四。什麼刁老大,在本姑娘的眼裡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惟獨你陰陽怪氣,深不可測,實令我有三分忌憚。」

這兩句話似彈似貶,龔異嵬聽了微微一笑,說道:「過獎了。如果我沒猜錯,幽兒姑娘已完全傳承了令堂的術法和記憶吧?『太古道』的『薪盡火傳』秘學果然妙到巔毫。八十多年了,我一直在猜想蝶青炎究竟是生是死,如今總算有了答案。這樁心事總算可了矣。」

楊恆和真禪盡皆暗吃一驚,心裡開始懷疑這蝶幽兒到底是多大的年紀?至於龔異嵬所說的「太古道」和「薪盡火傳」秘學,那更是聞所未聞。

蝶幽兒的眸中掠過一抹森寒,說道:「八十一年前,你們六個畜生背信棄義,暗算家母,到底也沒奪得奇魔花和太古道秘學!龔老四,今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徹底作個了斷。」

龔異嵬嘆了口氣道:「幽兒,我實在不忍對你出手。八九十年前,我和刁老大他們一樣,只是初悟天道生成人形的普通小妖。承蒙蝶姑娘不棄,以太古道的無上仙學點化我等,才有了咱們祁連六聖的今天。這等恩情如同再造,龔某無時無刻不在感懷。」

蝶幽兒冷冷一笑道:「家母的下場,也得益於你無時無刻的感懷吧!」

龔異嵬道:「實不相瞞,蝶姑娘之死是龔某此生最大憾事。然而彼時彼情,亦由不得我再作他想。今日幽兒姑娘既登門來找我,龔某本該引頸就戮,一了宿怨。只是我和令尊還有一樁籌謀了八十餘年的大事尚未成功,實難半途廢棄。能否請幽兒姑娘寬限龔某數年,屆時我必追隨令堂於九泉之下。」

蝶幽兒寒聲道:「別在本姑娘面前提那不要臉的老東西!你的命,我今天就要。」

龔異嵬低低一嘆道:「如此,可就難辦了。幽兒姑娘,你讓我好生為難啊。」

哈元晟不耐煩道:「老四,人我給你帶來了,你卻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是啥意思?」

龔異嵬輕聲笑道:「二哥,想想大哥他們,你還有臉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么?」

哈元晟心頭莫名地一寒,面色大變道:「龔老四,你……」話音未落,眼前景狀遽然一晃,他與龔異嵬之間數十丈的空間竟被無限壓縮,對方紫色的背影霍然已浮現在觸手可及的丈許距離內。

「呼——」龔異嵬的紫發翻飛,如一條怒龍捲住哈元晟粗壯的脖頸,髮絲上倏地亮起刺眼精光。哈元晟心膽俱裂,驚懼叫道:「無相噬元,你……」話未說完,聲音陡地嘶啞,喉嚨里呼呼嘶吼,體內精元急遽外泄。

「砰!」斜刺里掠來一束銀芒,擊中紫發。髮絲一震微松,哈元晟跌跌撞撞倒退開去,沒走幾步腦中天旋地轉,便昏死在大殿中。

再看龔異嵬猶自悠然自得地坐在玉榻之上,而哈元晟則是倒在了距離殿閣正門不到三步遠的紫晶方磚上,麵皮發紫氣若遊絲。

龔異嵬伸手輕捋腦後長發,淡淡道:「幽兒姑娘,你何苦救這只不中用的癩蛤蟆?」

蝶幽兒手捧奇魔花,俏臉上首次現出凝重之色,回答道:「他對我還有用。」

楊恆雙掌暗運真氣,傳音入密道:「真禪,你先退到殿外。」

真禪心中對龔異嵬神出鬼沒的身手已是懼極,卻一搖頭比劃道:「我不怕。」凝念將一滴精血催至早先咬破的食指指尖,默運碧血花心法,雙目緊緊盯住龔異嵬不敢有絲毫分心。

就聽蝶幽兒傳音入密道:「楊大哥,那白衣婦人可是你要找的?我施動法術纏住龔異嵬,你便可趁機救人。」說罷不等楊恆回應,體內神息奔放,從奇魔花中飄飛出十數羽輕盈舞蹈的銀蝶,朝龔異嵬後背襲去。

楊恆明白蝶幽兒這手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怕不把自己拖下水,沉聲道:「好!」騰身疾起,雙掌卻是攻向龔異嵬背心。

真禪見狀抬手一揮,指尖蓄勢待發的碧血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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