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七章 蛻變

原來當日真禪施展滿月清涼訣襲擊刁冠絕,助秦鶴仙脫身後,自己卻被哈元晟祭出的「顛之不破網」生擒活捉。

這祁連三妖吃了不小的苦頭,非但刁冠絕被真禪御劍擊傷,龍三姑亦身中逍遙針劇毒,被迫剜肉保命。最倒霉的還是哈元晟,好端端的一雙招子,卻教秦鶴仙硬是弄瞎了一隻,從此成了獨眼蛤蟆,實是平生少有的大虧。

這三人本就是窮凶極惡之輩,哪裡還會對真禪客氣?當即將一口惡氣盡皆出在這小啞巴的身上。若不是想從真禪口中逼問出懾仙玦的下落,早就一刀一刀將他凌遲活剮了。當下三人極盡酷刑,將真禪折磨得死去活來,終是一無所獲。

這倒不是真禪視死如歸,實則他心裡也害怕得要命,但一想到懾仙玦已被自己吞進肚裡。倘若從實招來,這三個老妖還不當場把自己開膛破肚了?所以當真是打死也不能說。

如此拷問了大半個時辰,哈元晟耐心耗盡,惱羞成怒道:「大哥,看來這小啞巴果真不曉得懾仙玦的下落。不如將他斃了,省得日後麻煩!」

龍三姑摸了摸血肉模糊的小腹,咬牙切齒道:「那也太便宜他了!把這小啞巴交給我,老娘要他後悔從娘胎里生出來!」

真禪聽得毛骨悚然,心道:「不如一掌打死我,反倒乾脆。可總這樣被他們折磨,卻何時才是個盡頭?娘親逃了出去,一定會想方設法來救我。我得盡量拖延,騙一騙這些惡人。」

眼見龍三姑面帶獰笑步步逼近,他情急生智,頓時有了主意。

他躺倒在雪地上,掙扎著伸出手指頭扭扭歪歪地寫出兩個字:「我說!」

龍三姑見狀一喜,將信將疑道:「小啞巴,你若敢騙我,休怪老娘手黑!」

真禪在肚裡把龍三姑的祖宗十八代統統罵了個遍,奈何自幼皈依佛門,讀的都是佛家經典,於市井髒話所知有限,想必龍三姑的先祖地下有知,也是不疼不癢。

他用手寫道:「你們要找的懾仙玦,是不是黑黑的,像顆瓜子粒兒?」

哈元晟迫不及待道:「不錯,就是它!快說,你把它藏哪兒去了?」

真禪心道:「它就在我肚子里。」可這話萬萬不能說,先是半真半假地痛苦喘息了幾口,才寫道:「在我娘親那兒。」

「你娘親?」刁冠絕一怔,想起適才的事情,醒悟道:「你說的是秦鶴仙?」

真禪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暗想:「左右我都破了妄語戒,乾脆把這牛皮往大里吹,急一急這幾個惡人!」

想到這裡,他接著寫道:「魏無智托我娘親將懾仙玦送給瞽目神醫端木遠,說是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娘親答應了,他這才安心咽氣。」

端木遠曾救過魏無智性命的事,是他從前在和楊恆閑聊時得知的,如今也就順手用上了。

龍三姑鼻子里發出長長的一哼,道:「胡說八道,秦鶴仙是什麼東西,老娘豈會不知?魏老六怎麼可能托她將懾仙玦轉贈端木遠?何況端木遠失蹤多年,秦鶴仙如何知道去哪裡找他?」

真禪曉得言多必失,自己再多作解釋,反而更容易露出馬腳,於是乾脆噤口不言。

刁冠絕沉吟道:「那妖婦巧言令色詭計多端,騙得魏老六信任也不無可能。懾仙玦到她手裡,也絕不可能再將它轉贈他人,必是獨吞了。」

哈元晟道:「大哥,這小兔崽子真會是秦鶴仙和楊北楚生的?」

刁冠絕道:「據我所知,蓬萊劍派門人素來不與外人通婚。秦鶴仙身為掌門,自不例外。可她方才拚命要救這小啞巴,又不似作偽。若非母子,何至於此?」

哈元晟懊喪地吐了口濃痰道:「他奶奶的,教煮熟的鴨子飛了!」

龍三姑道:「不要緊,既然母子情深,秦鶴仙多半還會回來救這小啞巴。到時候咱們要她用懾仙玦來換親生兒子的性命,也不怕她再耍花樣!」

哈元晟不以為然道:「未必,換作老子,便是十個百個兒子,也比不上懾仙玦!」

真禪聽他們商談,心頭一緊道:「娘親勢單力薄,又身負重傷,如果冒冒然來救我,說不定真會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一時又覺得秦鶴仙莫要來搭救自己才好。

就聽刁冠絕決斷道:「咱們先把這小啞巴帶回黑沙谷看押。秦鶴仙能來最好,否則咱們就登門拜訪,順便把她的醜事張揚開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量區區一個蓬萊劍派也保不住這妖婦!」

哈元晟和龍三姑齊聲應道:「大哥說的極是,咱們先回祁連山!」

哈元晟正要將真禪從地上拎起,龍三姑伸臂一攔道:「慢著!」她翻腕入袖,伸出手來時指間已夾了四根藍熒熒的怖畏針,手起針落,四針精準無比的扎入真禪胸口的膻中諸穴。

真禪一聲慘哼,只覺得四股又麻又癢的寒氣瞬間通遍經脈,身子如墜冰窟彷彿血液也要凝結了一樣。龍三姑仍覺不夠,一口氣又在真禪的頭上、肩上、手指、腳底各處又插入了足足十四根怖畏針,加上胸前的四根,便有個名頭叫做「胡笳十八拍」。名雖風雅,實乃慘絕人寰的酷刑。別說真禪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就是金剛羅漢亦抵熬不住。

一時間真禪體內如有萬螞咬噬,五臟六腑齊齊痙攣收縮,連帶身子也抽搐成一團。有心伸手拔出那些毒針,可四肢酥軟全不聽使喚,只能痛楚不堪地用臉頰蹭磨雪地,略略舒緩身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苦。

隨著毒力行開,他的神智逐漸模糊,眼前忽而血紅一片,忽而金星亂冒,只迷迷糊糊聽見刁冠絕說道:「三妹,這小啞巴暫時對咱們還有用,先別弄死了,等秦鶴仙……」話到此處,人已昏死過去。

一天,一月,還是十年百年……真禪突然被丹田升起的一股火熱灼痛驚醒。

可他就像深陷在一個噩夢裡,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就感到這股灼痛如潮水一樣衝出丹田往周身蔓延,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怖畏針寒毒與之甫一接觸,竟如犁庭掃穴般被滌盪一空。

然而他還來不及高興,體內的火流卻愈演愈烈,猶若岩漿燃煮,較之怖畏針寒毒給他帶來的痛楚端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忍不住想呻吟,可嗓子早已徹底啞了,連最微弱的聲音也難以發出。

不一刻,肆虐的熱流遍布周身經脈,將他的禁制一一衝破。

真禪卻感到自己的血液,自己的肺腑,亦被點燃,偏偏無法再次疼昏過去。

這情景像極了上次在飲冰室里的遭遇,但今次丹田熱流所帶來的衝擊遠勝十倍不止。這股不知從何處生成的灼烈氣流不斷生成,不斷湧出,幾乎將他的經脈撐爆,而丹田也急遽鼓脹,奈何再也尋找不到宣洩的口子。

「師傅,娘親——」他心中驚恐的呼叫,猛地記起了秦鶴仙和明燈大師曾對自己說過的話,一個激靈道:「天聾地啞大法!它、它怎麼又爆發了?」

真禪卻是不知,這天聾地啞大法實乃天地間最為詭奇霸道的魔功之一,以犧牲喉舌為代價,刺發人體潛能自動吸納天地精華,繼而煉化成獨具一格的滅音真罡。猶如落閘蓄洪,經年累月不斷積累沉澱,毫無泄露浪費之虞。

上趟在飲冰室里真禪為寒氣所逼,無意間喚醒滅音真罡。便如在閘門上破開一個大洞,令得洪濤泄落出來,一舉衝上煉精化氣之境。

而這次他被龍三姑以十八根怖畏針扎入全身要穴,所受刺激遠勝於前,等若在已有缺口的閘門上破開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體內的滅音真罡驟轉強盛,終將他修鍊多年的薩般若真氣連帶著怖畏針寒毒都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譬如易經洗髓,脫胎重生了一回。

心念未已,恍惚里聽到「轟」地一聲巨響,靈台猶如雪崩了一樣,體內沸騰的熱流排山倒海般湧上頭頂,一蓬淡淡的紅光從百匯穴中蒸騰而出,幻出元神。

彈指之間猛又有一道赤色強光從他的身體里迸射而出,將元神卷裹進來。

真禪直感自己的三魂七魄在霎那間分崩離析,眼前湧現出一片漫無邊際的血色汪洋。他在赤紅的驚濤駭浪中竭力掙扎,被一道道血浪拋上峰尖,下一刻又深沒入血海深處。元神在顫動著,扭曲著,被四面八方湧來的強大能量肆意地擠壓揉搓成任意的形狀,好像隨時都會解體。

「啊!」他終於痛苦不堪地呻吟出聲,一股血浪趁勢灌入口中,洶湧澎湃地在體內滌盪,沛然莫御的魔意如同要將自己的元神改造重塑上一遍。

就這樣漫無意識的載浮載沉不知多久,真禪忽然感覺身外的風浪停止了,體內翻江倒海的痛楚亦逐漸褪淡。

他詫異地發現自己竟似被潮水推擁到汪洋的盡頭。一座看不到邊際的紅色石崖巍峨矗立,望不到它的頂頭。崖底驚濤拍岸,浪花飛卷如雪。自己的元神就飄浮在這古怪的海面上,隨著潮水一起一伏,如葉扁舟。

周圍除了山崖便是血海,一個人也沒有。蒙蒙的紅光從海面下冉冉升起,遮蔽了上空的天色。眼角的餘光掃過,就見崖底一方平滑的石壁上,有淡金色的石鼓文刻著「懾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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