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八集 天若有情 第七章 兩心同

這一劍是如何切落南宮北辰中指的,在場數百人里能夠看清的不到一成,卻盡皆明白用長劍截下一個手指頭遠比斬斷整隻右手為難,石鳳揚的劍術委實已到了神乎其技,爐火純青的無上化境。

而諸如楊惟儼這等超一流高手則看得更深一層,無不大搖其頭道:「南宮北辰的實力也算得首屈一指,他若穩紮穩打,少說也能撐上百八十個回合,可惜鬥志全無自亂陣腳,比起乃兄著實差遠了。」

莫嘯林急於戴罪立功,眼疾手快飛身攝過魔君指環,連帶南宮北辰血肉模糊的中指一起雙手呈到南宮北斗面前,垂首道:「教主!」

南宮北斗伸手接過,將魔君指環褪下,滿不在乎地往袖口上擦了擦血跡,戴上自己的中指道:「老楊,有件事跟你商量。楊兄弟是老夫的患難之交,可他老子卻被你關進了百丈崖,依我看,你還是把楊南泰給放了,豈不皆大歡喜?」

楊惟儼漠然道:「就算南宮老弟重登教主大位,似乎也管不到老夫的家事吧?」

南宮北斗一瞪眼,怒道:「楊老倌兒,別在老子面前耍橫。我要是你,有楊恆這麼個好孫子,晚上睡著了都能樂得從床上笑翻下來,若非看在小楊恆的面上,任你滅照宮斗得雞飛狗跳,老夫連屁都懶得放一個。」

楊惟儼那麼威嚴冷峻的性子,聞聽之下也不禁啼笑皆非,搖搖頭道:「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少來操這份子心!」

南宮北斗勃然大怒,正欲和楊惟儼理論,就聽楊恆朗聲道:「老爺子,不必和他白費口舌,我……」卻被厲問鼎的大漠孤煙掌猛地攻了過來,一口氣接不上,已無暇繼續往下說。

「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西門望兩眼瞪得猶如銅鈴,替楊恆數算回合。

厲問鼎對周圍的雜音充耳不聞,全身散放出冉冉光霧,一掌一槍重逾萬鈞,已將楊恆逼到殿角不到丈許的狹小空間內。

楊恆方才分神說話,招式略顯凝滯,立時被他抓住破綻,啪地一掌將正氣仙劍激飛,鼎定魔槍睥睨關山長驅直入,刺向他的咽喉。

楊恆身陷死角,已無任何閃躲空間,正打算用北斗神掌和厲問鼎拼個玉石俱焚,突聽楊惟儼和南宮北斗不約而同傳音入密道:「踩他的左腳!」

楊恆一怔,楊惟儼的話他可以當作耳邊風,可南宮北斗的提點斷無陷害自己的可能。

然而眼瞧著厲問鼎的鼎定魔槍就要貫胸而過,這時候踩他的左腳又有何用?

情急中他也沒空多想,索性把心一橫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左右都是個死,莫如跟他拼上一拼!」當下對疾刺而至的鼎定魔槍置之不理,搶身上前施展浮雲掃堂腿,往厲問鼎左腳踏落。

沒想到厲問鼎的鼎定魔槍剛好由刺改拍,掃向他的胸膛。楊恆這一近身向前,登時將偌長的槍柄都甩到了背後,反是自己的浮雲掃堂腿如雲的水,順著身勢步點,堪堪踹落向厲問鼎的腳面。

厲問鼎低咦一聲,左腳橫移,心道:「這小子怎會看破我的變招?」

原來他見南宮北辰敗局已定,連魔君指環都教南宮北斗拿了回去,今日之勢萬難挽回。唯今之計,便是擒下楊恆,以他牽制楊惟儼、石鳳揚、南宮北斗這三大頂尖高手,或可有一線反敗為勝之機。

故此他突然變招,原本以為手到擒來,豈料在旁觀戰的南宮北斗和楊惟儼早已看破天機,及時指點楊恆逢凶化吉。

但厲問鼎畢竟是樓蘭劍派數百年一出的不世奇才,迅即猜到了其中緣由,嘿然說道:「楊兄,南宮兄,你們這麼做可不地道!」說著話左掌一盪,又把楊恆迫回殿角,鼎定魔槍幻動出千百道真假莫辨的光影,鋪天蓋地襲向對方。

這一回他手下已不留絲毫情面,寧可與南宮北斗等人徹底反目成仇,也要先取了這小子的性命。

虧得楊恆悟性奇高,南宮北斗和楊惟儼稍加點撥,已令他頓悟到一條仙道至理:「厲老魔的修為早已臻至無懈可擊的渾圓化境,要想尋出他的破綻難如登天,惟有亂其身法節奏,才能覓得一線勝機!」

他當然遠沒不自量力到妄圖擊敗厲問鼎的地步,但這最後三個回合,就算再難再險也得撐過去。

想到此處,楊恆將生死置之度外,渾不理厲問鼎攻來的鼎定魔槍,一式「怒撼搖光」合身撞向對手,左掌藏於腰際運足十成勁力轟然打出,暗道:「就算你把我刺得千瘡百孔,自個兒也勢必骨斷筋折。」

果不出其然,厲問鼎面色微變,沉腕揮槍盪開北斗神掌,眉宇煞氣一閃道:「小狗,還剩最後兩招!」

他身子往下微蹲,左掌凝於小腹前指尖朝前輕輕轉動,但聽掌心喀喇喇猶若驚雷轟鳴,迸綻出一團團金煌煌的電光,隨著掌風急旋,往外飛速擴展,彈指間空中凝鑄起一蓬蓬妖艷奪目的金色狂飆,好似百龍夭矯,遮天蔽日地從四面八方往楊恆洶湧激蕩而去。

眾人齊聲驚呼,無論敵我均折服於楊恆的天縱風華,實不願這少年夭折於厲問鼎的掌下。

石頌霜更是緊張得嬌軀一顫,掣刀欲上。

南宮北斗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低聲道:「等一等!」左掌灌注魔氣,暗自提到腰際。

「厲麻子可真輸急了,竟不惜損耗真元,施展出連老子也從未見過的壓箱底絕活。嗯,這麼多年他藏著掖著,只怕是有朝一日用來對付其它六大高手的,今天迫不得已的亮了出來,果然他娘的聲勢驚人。」

他知此刻雙方均已拼出真火,自己再來提點楊恆也是沒用,心下做了最壞打算,只待這少年一個強撐不住,便要出手襲擊厲問鼎,斷不能讓他死在厲麻子手裡。

而司馬病懷抱妻子退在一旁,手裡悄然緊攥著僅剩的一顆龍捲丹,一旦楊恆遭遇不測,便服下此丸,與厲問鼎拼個魚死網破,也好聊報恩情。

短短心念轉動間,楊恆的身影如蝶飄舞,穿梭游弋在密集無間的金色掌雷中,十指自然舒張如拂朱弦,輕柔靈動地飛彈撥弄。

那道道金芒被他的指力一拂,立時改變方向往身前匯聚,眨眼的工夫便凝聚成一團偌大的光球。

厲問鼎一聲大喝,左掌化轉為拍向前猛擊,滿空肆虐的金色光飆應聲收縮,化為一團金光燦燦的滾雷,不可一世地轟向楊恆。

楊恆吐氣揚聲,撥雲見日手順勢變作「覆手天璇」,雙掌外翻將光球推出。

「轟——」

一記天崩地裂的巨響,兩團金光迎頭激撞,爆綻成滾滾金瀾呼嘯席捲,整座大殿里頃刻變得一片金霧蒙蒙,椅碎人翻,殿頂瓦礫瑟瑟墜落。

楊恆如遭五雷轟頂,身子像石彈般撞破磚牆激射而出,前胸後背生出撕心裂肺似的劇痛,體內真氣亂竄,一口口淤血在喉嚨里沸騰翻滾。

「最後一招!」

厲問鼎的身形猶如附骨之蛆從洞口疾掠而至,鼎定魔槍氣貫長虹朝楊恆胸膛刺去,槍尖尚在丈許之外,銳利的鋒芒閃爍縷縷寒光已擊穿他的衣襟,攢射出點點血花。

楊恆百骸如沸,業已無力抵擋,盯著飛速變大的槍鋒,腦海里閃過千百個念頭,振奮精神道:「我不能死在這裡!」

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南宮北斗和楊惟儼已追出殿外,各出一掌襲向厲問鼎。石頌霜俏臉慘白,亦正奮不顧身地撲向自己,每一個人都想將他從厲問鼎的槍鋒下救出,但還來得及么?

電光石火之間,他的心中生出一個無比大膽的想法,勉力挺腰微側身形,將左胸口對準了刺來的槍鋒。

「叮!」就在所有人以為楊恆必死無疑之際,耳畔卻響起一聲清脆的輕響。

厲問鼎的鼎定魔槍,不可思議地停頓在了楊恆的胸口,從槍尖爆射出的強勁魔氣,似擊在一件硬物上,紛紛消弭無形。

厲問鼎一愣,莫說他的鼎定魔槍乃曠古神兵,切金斷玉如削腐竹,哪怕是根尋常的竹筷,憑著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槍之力,亦足以貫穿金石,碎山裂海,為何獨獨刺不透楊恆胸前之物?

卻哪裡知曉,擋住鼎定魔槍的,正是楊恆藏於胸襟里的那支金色玉筒。

只這稍一愣神,楊恆藉助槍勁飄飛而出,哇地吐了口鮮血,笑道:「厲麻子,願賭服……」話沒說完,嗓音陡地暗啞,身子往下疾墜。

石頌霜飛身掠過兀自詫異莫名的厲問鼎,橫抱起楊恆,臉上已無一絲血色,櫻唇不自禁地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玉掌在他背心一按,源源不絕地輸入真氣。

楊惟儼和南宮北斗雙雙撤掌,一左一右飄落到厲問鼎身側,以防他惱羞成怒,要置楊恆於死地。

厲問鼎凝望楊恆,神色難堪,突然喝道:「林師弟,拿解藥來!」

南宮北斗聞言,知厲問鼎畢竟是魔道巨擘,再是陰狠手辣,也拉不下臉來當眾耍賴。

他走近石頌霜,將正氣仙劍歸入鞘中,伸手搭住楊恆脈門,一邊查驗傷勢一邊傳音入密道:「丫頭,帶著他趕緊離開至尊堡,找個僻靜的地方療傷。厲問鼎這關是過了,可殿里那些正道的老雜毛老禿驢,卻未必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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