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八集 天若有情 第五章 會盟之日

翌日天明便是樓蘭會盟的正日,厲青原也終於徹底蘇醒。

望著滿面倦容的母親和石頌霜均都守在床邊,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卻什麼也沒說。

這時丫鬟端進來一碗葯粥,厲夫人接過道:「青原,你來喝幾口吧。」

厲青原搖搖頭,這才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

石頌霜已一天兩夜沒見著楊恆,惟恐他不見了自己四處找尋,又惹出什麼麻煩,當即起身道:「我該走了。」

厲青原眸中的光芒一黯,顯然猜到石頌霜要去哪裡,將眼睛又閉上不再說話。

厲夫人哪裡曉得兩人之間的隱情,含笑將粥碗送到石頌霜手中,說道:「霜兒別走,我要趕緊回佛堂燒香還願,這碗粥就請你餵給青原吧,你喂的,他一定喝。」

厲夫人說著不等石頌霜拒絕,便領著丫鬟出了門,可她哪裡要回佛堂,不過是想尋個借口好讓厲青原與石頌霜獨處。

屋裡頓時陷入冗長又尷尬的沉默中,石頌霜端著粥碗,略作遲疑終是徐徐坐下。

厲青原仍舊閉著眼,冷冷道:「把粥碗放下,你可以走了。」

石頌霜暗嘆一聲,舀起一勺藥粥道:「你喝完它,我就走。」

厲青原宛若一尊石雕,保持著冰冷的沉默。

石頌霜將銀勺送到他的嘴邊,說道:「我當你是朋友。」

厲青原的眼睛一睜,凝視石頌霜半晌,蒼白的臉上忽地自嘲一笑道:「朋友!」卻終於張開嘴將葯粥喝了下去。

葯粥喂完,石頌霜又用熱毛巾幫他洗過臉,端起空碗和銅盆道:「我走了。」

厲青原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她,直到石頌霜拉開屋門的一剎那,嘴唇翕張了兩下沉聲說道:「他比我走運!」

石頌霜搖搖頭,輕輕道:「你錯了,他遠比你不幸。」

出了門卻見厲夫人正候在外面。她不諳仙學,並未聽見屋裡兩人的談話,瞧見粥碗已空,面露喜慰之色道:「辛苦你了,霜兒。」

石頌霜將碗和銅盆交給丫鬟,說道:「夫人,我要回去歇息了。」

厲夫人道:「我讓人收拾了一間上房出來,你就不用回精捨去了。」

石頌霜婉言謝絕,快步走出宅院,挂念道:「不知楊恆怎樣了,外公有沒有到?」

忽然耳畔聽見石鳳揚的聲音道:「丫頭——」人已從牆角後緩步轉出。

石頌霜一喜,迎上前去道:「外公,你什麼時候到的?」

石鳳揚面色凝重並未回答,問道:「你可知楊恆已失蹤了一天一夜?」

石頌霜芳心劇震,就聽石鳳揚接著道:「我已將至尊堡里里外外搜過一遍,仍不見他的蹤影。看來已是被人送出樓蘭。」

石頌霜驚詫莫名道:「你說是義父?他怎麼會這樣做?」

石風揚淡然道:「除了他還會有誰?據說是有人在精舍門口,假扮西門望劫走了楊恆,你該比我清楚,誰能有此本事。」

「薄二叔?」石頌霜眸中寒光一閃道:「我這就去找他!」

「他也不見了。」石鳳揚道:「沒想到南宮北斗變得這麼厲害,也是老朽失算,咱們不必跟他兜圈子,跟我走,去九州島殿直接向南宮北斗和厲問鼎要人!」

石頌霜對石鳳揚的脾氣知之甚深,一聽語氣就曉得外公動了真怒,要和南宮北斗、厲問鼎面對面干一場,說道:「外公,我們還是先向義父問明白,或許他並不知情,全是厲問鼎和薄二叔一手所為。」

石鳳揚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偕著石頌霜穿過內宅,徑直來到九州島殿外。

大殿之中高朋滿座肅穆無聲,厲問鼎與南宮北斗並肩而立,正要開始會盟大典。

石鳳揚和石頌霜步入殿內,就見正魔兩道涇渭分明,一口歃血所用的金盆已擺放在大殿正中,外圈有八名樓蘭劍派與魔教的高手守護。

石頌霜環顧一圈,果然沒有發現薄雲天的身影,料他定是帶著楊恆早已離了至尊堡,心中焦急萬分越發悔恨道:「我實不該離開楊恆這麼久,要是他真被薄二叔害了,我、我……」卻委實不敢繼續想下去。

芳心正亂間,就聽權抗鼎宏聲道:「請金蘭刀——」

一排樓蘭劍派弟子和一排魔教教眾從後堂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面的分別是林拒鼎和魔教長老莫嘯林。兩人面容莊重,手捧黑色漆盤,上覆紅布,底下隱隱露出一柄金光燦燦的短刀。

林、莫二人走到厲問鼎與南宮北斗面前,單膝跪地托起漆盤。厲問鼎、南宮北斗各自從盤中取出金刀握在手中,步向金盆。

大殿里鴉雀無聲,數百來賓的神情卻大相徑庭,既有微含冷笑冷眼旁觀的,也有高皺眉頭憂心忡忡的,還有些純粹抱著看熱鬧的心思而來,倒也顯得輕鬆自若。

正當兩人在金盆前站定,要用金刀割破手指之際,殿外又來一人,寒聲說道:「厲問鼎,我來給你賀喜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司馬病懷抱林婉容走了進來,門外是兩排無聲無息被他毒倒的樓蘭劍派護衛。

權抗鼎走上前去,暗運魔氣布滿周身,峻聲低喝道:「司馬病,你想幹什麼?」

司馬病渾不理睬,徐徐又道:「厲問鼎,你可敢與我當著天下豪傑一決雌雄?」

厲問鼎心中惱極,已動了殺機,但他城府極深,心道:「這丑鬼有恃無恐,殊為蹊蹺,莫非是有誰授意,存心來攪局的?」當下冷冷說道:「咱們二十年前就較量過了,何須再比?若非當年厲某一念之仁,你豈能苟活到今日?若再來鬧事,休怪我不客氣!」

司馬病已抱必死之心要激厲問鼎出手,焉會被他一言喝退?嘿嘿冷笑道:「你避而不戰,可是怕了?也罷,只要厲掌門當眾向我磕上三個響頭,今日我便不再找你麻煩!」

厲問鼎越發確信司馬病是來搗亂的,可當著這麼多人面實不宜公然殺他,低哼道:「把他轟出去!」

權抗鼎使了個眼色,從林拒鼎身後又步出兩名樓蘭劍派鼎字輩高手,對司馬病隱隱形成夾擊之勢,聲色俱厲道:「司馬病,今日是本派與正一教會盟的大喜之日。你最好乖乖識趣,免得自討苦吃。」

旁觀賓客雖和司馬病均無交情可言,見此情景也不由得替他捏把冷汗,心道:「這駝子好大的膽,居然敢在這時往厲問鼎和南宮北斗的頭上動土。就算現在退了出去,事後也必會招致兩家的報復,任他毒功再是了得,也難逃一死。」

司馬病眼看厲問鼎始終不願應戰,反命權抗鼎將自己逐出九州島殿,苦心籌謀多日的計畫行將落空,急怒之下獰聲說道:「厲問鼎,你再不答應,我便將至尊堡變成一座無人敢住的空城!」

厲問鼎輕蔑道:「威脅厲某,你找錯了對象!」

話音未落,突聽大殿各處砰砰爆響,十餘個正魔兩道前來觀禮的賓客竟似爆竹般應聲炸裂,血肉模糊肢體橫飛,更有一股股濃綠色的腐臭之氣瞬間卷涌擴散開來。

站在近處的同伴躲閃不及,衣裳肌膚紛紛被血肉濺到,更有人吸入了濃綠臭氣,頓時面色泛綠,接二連三地慘叫斃命。

彈指間九州島殿里濃煙瀰漫亂作一團,更有許多人顧不得規矩禮數,爭先恐後往大殿外逃去。

即使留在殿里的客人,亦俱都屏氣運功,往牆角退避。

惟獨南宮北斗巍然不動,那綠氣涌到他的身前仿似遇見一堵無形壁壘,翻滾中分,遠遠繞開。

他振聲喝道:「都他娘的別亂動!」雙掌運於胸前,體內溢出一蓬光霧,緊跟著掌心驟亮,兩蓬真罡如怒龍騰空呼嘯而起,在南宮北斗的掌勢引導下分外左右迴旋,所到之處卷裹起濃綠毒霧和殘肢斷體,如滾雪球越來越大。

南宮北斗再吐氣揚聲雙掌猛推,「呼」地送出殿外,這手絕活當真震古爍今,可惜人人疲於奔命,不免少了幾聲喝彩。

如此循環往複數次,殿內綠霧漸淡,與此同時,其它各派高手亦各施仙寶絕學,合力同心驅散毒霧。

厲問鼎對這一切卻是毫不理睬,長身而起掠向司馬病,探出蒲扇般的大手攝向他的脖子道:「死駝子,我成全了你!」

司馬病也沒料到自己適才情急之中出言恫嚇,轉眼就真有人在大殿里動了手,以他對毒功的數十年浸淫,一眼就認出這是幾已失傳的「腐骨爆屍大法」。

那些被炸得粉身碎骨的賓客,少說在五六天前就便已著道,腐毒滲入五臟六腑卻不自知,直到有人在大殿里引爆靈媒,才同時發作。

從厲問鼎的反應來看,無疑已將他列為第一嫌兇,放著賓客不救,也要先將自己控制住。

只是他素來拙於言辭,性情又怪癖孤傲,別說此刻沒工夫解釋,就是厲問鼎耐著性子來問,司馬病也未必肯說。

且說厲問鼎這一擊勢在必得,何等兇狠凌厲?司馬病尚未服食龍捲丹,懷裡又抱著林婉容,只能退身閃躲。

厲問鼎的招法卻是一氣呵成,一抓落空後續招式連綿不絕,將司馬病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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