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七集 年少輕狂 第七章 毒郎中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一扇屋門「呼」地打開,王霸澹從房裡掠出,趕在尤海濤墜落在地前攔腰抱住,足尖輕輕一點倏然騰起,落在黑衣男子的門前,朗聲道:「司馬兄,適才劣徒多有冒犯,尚請恕罪!」

石頌霜聞言微露詫異之色,低聲道:「原來咱們隔壁住的便是毒郎中司馬病!」

楊恆不由想起同以醫術著稱仙林的瞽目神醫端木遠,悄悄打開道門縫往外觀瞧。

只見一名黑衣男子走出門來,正與王霸澹說話。他身材矮小,僅到王霸澹的肚臍眼那麼高,相貌醜陋滿臉乖戾孤僻之色,也許終年與劇毒為伍,身上的肌膚斑駁枯燥,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疤痕。

更令人過目難忘的是他背上長著個高高的駝峰,似座小山般壓了下來,迫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弓腰探出。

就聽王霸澹又道:「不知劣徒中了何種迷神藥物,司馬兄能否相告?」

司馬病冷著臉道:「老夫的房門也是他踹得的么?莫非天心池的弟子都這般橫行霸道,不識好歹?」

王霸澹端的好涵養,笑呵呵道:「司馬兄見諒,劣徒的性子確也火爆了些。」又往門裡那躺在床上的昏睡女子瞧了一眼,道:「嫂夫人的病體可有好轉?」

司馬病毫不領情,哼了聲道:「給你解藥,少來啰嗦!」左手一揚彈指射出道紅光。

王霸澹探手抄住,見是顆紅色丹丸,當即給尤海濤服下。「砰」地一響,司馬病的房門又被他重重關上。

王霸澹吃了閉門羹,心頭也有了一絲火氣,轉念又道:「大事當前,實不宜節外生枝,和這半人半鬼的毒郎中過不去。雖說有我和盛師兄在,他絕難討得便宜。可真鬧翻起來,門下的弟子難免要被他毒倒幾個,恁的得不償失。」

念及於此笑容不改道:「司馬兄,多謝賜葯!」抱著尤海濤退回對面樓道。

楊恆朝石頌霜輕笑道:「實在想不出,司馬病的夫人會是何等的尊容?」

石頌霜道:「這回你可猜錯了。司馬夫人非但不醜,反而是一位絕世美女。」

楊恆大奇,回到石頌霜身邊坐下,問道:「什麼絕世美女肯嫁給他?」

石頌霜道:「司馬夫人閨名林婉容,據說年輕時不知傾倒過多少仙林才俊,連厲問鼎也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她偏偏嫁給了誰都不看好的司馬病。」

楊恆訝異道:「這是為何?」

石頌霜搖首道:「我也不知。後來他們為了躲避厲問鼎的報復,悄然隱居了起來。大約二十年前,厲問鼎終還是找上了司馬病夫婦。一番激戰後,司馬病毒功用盡,仍不免為厲問鼎所擒。」

楊恆道:「厲問鼎也算是個人物,可這般死纏不休,未免胸襟太狹隘。」

「何止是狹隘?」石頌霜輕輕嘆息道:「為了保住丈夫,林婉容不得不向厲問鼎求情,寧願代司馬病一死。厲問鼎卻拿出一顆丹丸,說:『我這兒有粒活死人丹,服下後三天內便會藥力發作,渾身僵直沉睡不醒,雖仍有呼吸,但心不能想,身不能動,直與死人無異。你救司馬病不難,吞下此丹就是!』」

楊恆義憤填膺,強忍怒氣問道:「那司馬夫人有沒有答應?」

石頌霜道:「當時她毫不猶豫地就將活死人丹吞服入口,令心存一絲僥倖的厲問鼎大失所望。只能信守承諾放了司馬病,說道:『司馬病,你號稱無病不治的毒郎中,且看老夫的活死人丹你能不能化解?倘若二十年里你化解不去它的藥性,林婉容仍是難逃一死。你看著辦吧!』說罷揚長而去。」

楊恆沉默不語,想道:「他們夫妻的命運倒和我爹娘有些相似,我方才見到司馬病模樣怪異醜陋,便起了輕慢譏誚之心,著實不該。」

想到這裡又問:「如此說來,這次司馬病帶著夫人前來樓蘭,是找厲問鼎要解藥?」

石頌霜頷首道:「應該是這樣。可以厲問鼎的性情,又豈會輕易答應?」

這時候就聽隔壁門開,司馬病端著一盆污水下了樓去。

楊恆道:「剛才咱們聞到的那股刺鼻臭味,怕是司馬夫人體內失禁所致。難得司馬病二十年如一日不離不棄悉心照料於她,足見林婉容當年沒有看走眼。」

石頌霜微笑道:「你不再說人家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楊恆聽了這故事,對司馬病的印象已大為改觀,說道:「他不是牛糞,是塊臭豆腐,聞著臭,吃起來香。」

無意間發覺石頌霜正似笑非笑瞧著自己,任他麵皮頗厚也禁不住臉上一紅道:「我可不是在說自己。」

兩人正喁喁絮語間,猛聽外面傳來司馬病的低喝聲道:「什麼人?」隨即過道里響起激勁的罡風撞擊聲,好像已和誰交上了手。

楊恆和石頌霜互視一眼,雙雙來到門口,點破門上的紗紙向外打量。兩人不看還好,一瞧之下不由異口同聲低呼道:「銀面人!」

卻見四個臉戴銀白面具的黑衣殺手,正與司馬病在門外高呼酣戰,引得不少天心池弟子出門觀望。

楊恆看到與司馬病交手的黑衣人中,有一個手持十字奪,應是那晚劫走端木遠的元兇之一,當下小聲說道:「難得他們自投羅網,這次可不能放過!」

石頌霜輕點螓首,說道:「天心池的人也在外面,咱們不宜出手暴露了身分。等銀面人退去,咱們在後跟蹤,再作計議。」

就聽「砰」一聲悶響,一個手持單鉤的黑衣人被司馬病的毒功暗算,胸口中掌直挺挺跌落到樓下大堂,渾身發黑眼見不能活了。

楊恆見狀暗鬆口氣,心道:「最好這些黑衣人知難而退,別全給司馬病毒死了。」

念頭未已,司馬病的屋中卻響起一個女子的冷笑聲道:「毒郎中,你還不住手?」

司馬病凜然回頭,只見一個同樣臉戴銀白面具的女子站在床邊,右手按在林婉容的眉心上,寒聲說道:「尊夫人是死是活,全在閣下一念之間。」

「砰!」司馬病背上捱了一記十字奪,頓時皮開肉綻鮮血狂涌。他身子往前一個踉蹌,抹去嘴角血絲,卻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暗自後悔下樓前沒在妻子床邊布下毒瘴,否則又豈容這銀面女子近身?

然而事到如今後悔葯也沒地方去買,他滿眼怨毒,惡狠狠盯著銀面女子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你是誰,想幹什麼……」銀面女子譏笑道:「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我這些愚蠢無聊的問題呢?」

一牆之隔的楊恆對這聲音越聽越覺得熟悉,霍然想起她不正是吠月夫人花沉魚么?眼瞧司馬病為人脅迫,無法反抗,不禁起了俠義之心,低聲道:「這夥人著實可惡,咱們需想個法子幫他一幫。」

石頌霜情知楊恆主意一決,那是九牛二虎也拉不回來,說道:「你想怎麼幫他?」

楊恆一皺眉犯了難,低頭望著樓板沉思片刻,忽地靈機一動道:「我有辦法!」

這時候屋外又聽司馬病說道:「妖婦,你膽敢傷我夫人一根毫毛,老子定要你受盡天下所有酷刑,全身腐爛哀嚎上七天七夜方才死去!」

花沉魚咯咯笑道:「司馬病,你在嚇唬我么?也不看看……」

話說到半截,靈台驀地升起警兆,四下環顧卻又不見異常。正感驚詫之際,「喀喇」一響腳下樓板碎裂塌下,一雙臂膀從底下探出抓住她的雙腿。勁力透處花沉魚腿上經脈登時酸麻無力,身子向後軟倒。

但她終究不是易與之輩,瞬即作出反應,丹田魔氣往腿上經脈壓落,意欲震脫偷襲者的雙手。

司馬病在門口瞧得一清二楚,雖不知出手襄助之人是誰,但又焉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厲聲長嘯,左手彈射出一串碧色毒火,「呼」地燃著花沉魚的衣衫。

花沉魚凄厲慘叫,彈指間便化作一個熊熊燃燒的碧色火球,在屋裡拚命翻滾掙扎,雙掌「嗤嗤」運勁熄火,奈何絲毫不起作用。

她的三名同夥見勢不妙,各舉魔兵沖向屋中。司馬病站在門口,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袖輕揮間一蓬淡紫色毒霧卷涌而出。三人避之不及,齊齊悶哼飛退。

沒等站穩腳跟,司馬病右手指尖如變魔術般亮起一縷烏黑毒芒,針隨身轉,劃破三人胸口衣衫,倏然又退回到屋中。

「砰砰砰!」三名黑衣人面泛毒氣,胸口一片黝黑,僵斃在過道上。

「喀喇喇!」樓板破開一個大洞,楊恆的身影從底下一躍而出,瞧見花沉魚渾身是火奄奄一息,急忙叫道:「司馬神醫,留個活口!」

原來他腦海里靈光乍現,想起那晚在雪竇庵中,空印空想兩位高僧為救明月神尼,悄然潛入大殿,將殿頂出其不意地擊破,果然順利從石頌霜手中奪過了老尼姑。

於是乎他有樣學樣,悄悄在樓板上用掌力切開一個洞口鑽了下去,再用靈覺探准花沉魚站立的方位突施冷箭,果然馬到成功。

誰知司馬病聽到楊恆招呼,卻是置若罔聞,徑自走到妻子床前,壓根不管花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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