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七集 年少輕狂 第一章 劍聖

淡月朦朧,灑照在楊恆蒼白的臉龐上,從他的唇邊滴落下幾顆血珠如瑪瑙般殷紅。

雪竇庵大殿前此刻一片寂靜無聲,各種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有擔憂有驚訝,可誰也不明白這少年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

一陣清風悄然拂過,明月神尼首先清醒過來,「真源!」她閃身靠近石頌霜,道:「你傷得如何?」

「不許碰他!」石頌霜左掌虛劈迫退明月神尼,取出兩顆丹丸喂入楊恆口中,俏臉上泛起一抹痛惜道:「運氣護住心脈,別說話。」

楊恆但覺那兩顆丹丸入口即溶,迅即化作一縷清涼甘甜的液汁順喉而下,不多時身上便升起一團融融暖意,傷處的疼痛也略有緩減。

說話間,雪竇庵弟子已重新布防完畢,將大殿的前後左右乃至上方空間都封鎖得嚴嚴實實風雨不透,只是未得師尊號令,一時無人敢動。

明水大師與雲岩宗眾多長老人物亦陸續趕到,自有雪竇庵女尼向他們稟明原委。

明月神尼只當楊恆是為了救護自己,才奮不顧身撲將上來,為明華大師誤傷,見他落入石頌霜手中不由大是驚急。可再看兩人之間的神情言語,竟似非比尋常,禁不住又愕然難解。

但見楊恆服下丹丸精神好轉,她的心頭微微一寬,說道:「石姑娘,短短一年之內你已連傷本門三位長老,而今又變本加厲夜闖峨眉,到底所為何來?」

楊恆神智稍清,聞言默默一算,除了老尼姑和明燈大師之外,連明華大師那日在清溪邊也曾被石頌霜傷得不輕,這麼算起來不多不少剛好三位。且不提今晚之事,僅這三筆舊賬,雲岩宗便不能輕易放過石頌霜,不禁眉心一皺,暗自緊張。

就聽石頌霜冷冷道:「我要帶走楊恆,誰若想攔,我也不在乎再多傷幾個。」

楊恆一怔,嘴角不自禁地逸出一絲笑,暗道:「她原來是為救我而來!可她冒此大險來救我,不會是只為了厲青原的那樁婚事,還需要我繼續做擋箭牌吧?」

明華大師一皺眉,尋思道:「上回瞧見真源與這妖女在一起時,便有說有笑頗為親密,莫非這其中果真有什麼私情不成?」

但他是佛門高僧,這種話著實問不出口,只道:「姑娘的要求,恕難從命。」

明月神尼卻不知這兩人間的端底,說道:「不錯,你先放了真源!」雙目須臾不離石頌霜右手,惟恐她突生惡念傷害楊恆。

楊恆看在眼裡,暗道:「老尼姑焦急之情溢於言表,生怕我被石姑娘害了,卻不曉得我寧可死了,也不要重回那狗屁佛塔里。」

然而他也心知肚明,雲岩宗眾僧斷不會容許石頌霜將自己帶走。姑且不論她能否突出重圍,單一場血戰之下雙方傷亡在所難免,卻是自己絕不願見的。當下道:「石姑娘,你抓了我一樣地走不了。莫如放了我,諸位長老或許會網開一面,讓你離開。」

他故意提高嗓門,不僅是為了讓石頌霜聽清楚,更是在說給雲岩宗眾僧聽的。

石頌霜何等的冰雪聰明,立時明白到楊恆話中的弦外之音,是要她將自己扣作人質以求脫身。雲岩宗投鼠忌器,定然不敢為難,可楊恆自己卻未必能走脫了。

可是這次來峨眉,為的便是救出楊恆。因不知他被囚禁在何處,才先到雪竇庵中打探,卻無意中發現了楊恆留下的正氣仙劍和九絕梭,於是潛入明月神尼的禪房之中將它盜出。不防暴露了蹤跡,這才引來雪竇庵群尼的圍攻。

聽得楊恆這麼說,雖曉得要救他脫困幾無可能。但錯過今夜良機,雲岩宗對楊恆的看守必定會更加嚴密周到,再想解救也就愈加難了,一時沉吟不語芳心躊躇。

楊恆見狀又道:「石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明月神尼見石頌霜神色變幻不定,心也隨之揪緊,側目望向明水大師道:「師兄!」

明水大師與她同門數十年,自然曉得明月神尼是在懇求自己設法保全楊恆。他點了點頭,緩緩道:「石姑娘,請放開真源,老衲擔保你安然離去就是。」

他是新任的雲岩宗宗主,自是一言九鼎不可更改。奈何石頌霜想的卻是:「他先是為了救我而受傷,如今又為讓我脫身,寧願放棄自己脫困的機會。我若就這樣留下他自己走了,日後又怎能安心?」

心意既定,頓生一計,頷首道:「好,我將楊恆交還給你們!」雙手托起楊恆,將他抱到明月神尼面前道:「師太,我把他交給你了。」

明月神尼心情一松,伸手相接道:「阿彌陀佛,姑娘能懸崖勒馬,善莫大焉——」

孰料話音未落,石頌霜驀然抬掌擊向楊恆胸口道:「我先殺了他!」

所謂關心則亂,明月神尼做夢也想不到石頌霜會陡然變卦。儘管她多少察覺楊恆與這少女絕非泛泛之交,可眼瞧著對方的揮掌拍向愛徒胸口,但要擊實了焉有命在?急切間無暇多想,趕忙騰出左手招架道:「休要傷他!」

「砰」雙掌一交,石頌霜借勢轉步,閃到明月神尼左首,右手的天廬神匕已抵在了她的脖頸之上,嬌喝道:「不準動!」

楊恆「啊」地低呼出聲,明白石頌霜竟是要以明月神尼為人質,逼迫雲岩宗放人。卻也怕她一個勁力把握不好,真格傷了老尼姑。

明月神尼一愣神間,身上數處大穴已被點中,登時渾身酸軟,抱著楊恆的右手不由自主地鬆開。石頌霜順勢攬住楊恆,淡淡道:「請師太送我們離山。」

這一番兔起鶻落委實太快,待等明水大師等人反應過來,明月神尼業已全然落入了石頌霜的掌握之中。明華大師在半空中硬生生煞住身形,微怒道:「宗主已答應放你離開,石姑娘何以出爾反爾?」

石頌霜用匕首緊緊抵住明月神尼,不敢有絲毫分神,說道:「我可有答應過你們?只好委屈師太送我們一程了。」

明月神尼經脈被制,雖使不上真氣,身子卻還能動。她勉力用眼角餘光掃過楊恆,見他呼吸漸趨平緩,臉色也有了一絲血色,知是藥力行開,已不礙事。又見他望著自己的眼神里,也頗有關切與擔心之意,不由心頭一暖道:「這孩子到底是秉性純良,雖平日對貧尼的教誨多有忤逆,卻也沒忘了師徒情分。」

她哪知道楊恆此刻心緒複雜之極,暗道:「老尼姑只當石姑娘要害我,才會失手被擒。可為了脫身,也只能再騙她一次了!」

明水大師神情鎮定,問道:「石姑娘,你要帶真源去哪裡?」

石頌霜搖頭道:「不勞大師過問。你們究竟讓不讓路?」

明水大師沉默片刻,說道:「老衲怎知姑娘是否會再使詐?」

石頌霜剛要回答,猛地靈台警兆生出,但聽「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四周瓦礫飛濺塵土飛揚,腳下大殿的半邊殿頂轟然爆裂開來。

石頌霜雙足頓失憑依往下疾墜,她暗道不好急忙手攬楊恆提氣飛掠。「啪!」一道袖風從斜刺里湧來,震得石頌霜右臂酸麻,天廬神匕險些脫手而飛。

跟著又一道灰色身影如煙如風,從大殿里疾掠而出,抱起明月神尼下墜的身軀,斜斜高飛,飄落到殿脊上。

「呼呼呼!」那飛袖偷襲之人左掌連攻三招,想迫使石頌霜放開楊恆,卻被她以天廬神匕全力逼退。來人自知一時半刻間難以奪回楊恆,口中一聲低沉長嘯,削瘦的身形一折一飄,也落到了殿脊上。

楊恆失聲叫道:「空印、空想大師!」卻是坐鎮玄沙佛塔第八層的那兩個老僧到了。

石頌霜凝住嬌軀,櫻唇細喘目視二僧,右臂兀自在一陣陣地發麻,不由凜然道:「敢情這兩個老和尚便是『四大皆空』中的空想、空印!聽說他們遁隱多年,苦修本元心禪,早已不問世事,不曾想今晚竟會在此出現。」

原來先前楊恆與那老者趁二僧同時入定參禪之際,破開無念照光遁逃出塔。過不多久便被收功醒轉的空想大師發覺。奈何那老者施展的遁身之術太過詭異,端的來無影去無蹤,連塔外的法陣禁制亦不能遲滯分毫,縱有心追捕,卻不知該往哪裡去尋?況且那老者修為委實到了驚世駭俗之境,便是空想、空印二僧聯手,也不是其敵。這一逃出玄沙佛塔,宛若蛟龍入海,即使追上也未必能將他擒回,搞不好反會被其所傷。

因被囚老者身份異常特殊,空印、空想二僧亦不願聲張,只暗中稟報了明水大師。正趕上石頌霜夜闖雪竇寺被圍,兩位老僧便也隨著明水大師悄悄趕至,以備不測。

待到楊恆現身,空印空想俱都一喜,只盼能從這少年身上找到老者逃亡的線索。

這時救下明月神尼卻未能奪回楊恆,實是心中有憾。空印神僧微一吐氣,說道:「阿彌陀佛,老衲適才急於救人,多有冒犯了。」

石頌霜大急道:「有這兩個老和尚在,今晚要想帶楊恆離開,可就難上加難了。」

她明眸掃過眾僧面龐,獨獨不見明燈大師的身影,料他是有意躲了起來不敢見自己,把銀牙一咬哼道:「不知大師的本元心禪修鍊到了第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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