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三集 心中有石 第九章 抄經

真菜、真彥、小夜、真葷等人早眼巴巴地聚在門外等候消息,瞧見楊恆和真禪屁股開花的慘狀,那兩個女孩兒當場就心疼落淚。

楊恆倒也硬氣,不僅沒抱怨叫疼,還笑著安慰眾人,只說好久沒挨過板子,這一回重溫卻也滋味不錯。只是那幾個執法僧的技術可比娘親差遠了,好多下都打偏了部位,差點走空。

一番忙亂後安頓好楊恆、真禪,明月神尼離寺回庵,明燈大師將她送到門口。

明月神尼道:「師兄,真源便拜託你費心照料了。總算雨過天晴,我原先委實擔心他難逃重罰,最輕也要面壁十年。」

明燈大師油然微笑道:「師太,你真這樣想?」

明月神尼一愣,疑惑道:「莫非師兄你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明燈大師哈哈一笑道:「別說面壁十年,面壁一年明鏡方丈都會嫌重!」

明月神尼錯愕道:「照你這麼說,真源和真禪的事方丈早有主意,是我杞人憂天?」

明燈大師搖頭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你也千萬別亂猜。我只曉得,真源和真禪狗膽包天,居然聯手把名震仙林的雪峰五真打得沒脾氣,連雪真劍罡都毀於一旦。這樣的楞頭青,不狠狠治治,將來如何得了?」

明月神尼一省,隱約聽出了弦外之音,更想到了另外一樁事,不由心一沉道:「當日明鏡師兄將真源召入平山佛堂修鍊,也是懷有此意么?我將真源的身世秘密稟報了幾位師兄,原是茲事體大,為師門安危不敢隱瞞。可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但這些心思她不能向明燈大師說出,於是合十禮道:「多謝師兄指點迷津。」

明燈大師不以為意道:「別跟我客套啦。再不到半年,本屆櫻花台劍會就要在長白天心池召開,光是籌備人選就夠大伙兒忙活的。到時候,可有好戲看嘍。」

他送走明月神尼,晃悠悠回到寺里先探望過真禪,又轉到隔壁楊恆的屋裡。

楊恆正趴在床榻上,讓小夜紅腫著妙目一勺勺地喂他喝葯,見著明燈大師走進來,他兀自怨氣未消,勉強一笑道:「大師,恕我不能起來給你行禮啦。」

明燈大師佯怒道:「你這臭小子,居然還在笑。」

楊恆「嘿」了聲道:「我這次下山都險些死過好幾回了,捱幾下板子又算什麼?只是不清不白,捱得太沒名堂!」

明燈大師道:「你以為這幾十杖純粹是為了無動真人的事么?少年人,剛極易折,明鏡他們是藉這事故意挫你鋒芒,這就叫玉不琢不成器!」

楊恆曬然道:「真要我變得像老和尚他們那般圓滑世故,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他喝完葯,又道:「小夜,我想喝點紅棗蓮心粥,聽說那玩意兒補血。」

小夜道:「好,我這就給你去熬。」

楊恆沖著小夜的背影又補了句道:「多做點兒,給真禪一半。」

明燈大師微笑說道:「咱們的小夜姑娘待你可真不一般哪。」

楊恆想起小夜為自己撕衣裹傷之事,心裡一暖,壓低聲音道:「大師,我見過嚴姑娘了。我勸她和您見面,但她不願意。」

明燈大師搖搖頭道:「沒那麼容易的,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怨不得她。」

楊恆安慰道:「但我看得出來,她的心裡對您仍有眷戀之情。甚至都還記得您當年最愛吃的東西。」

明燈大師靜默不語,臉上流露出一縷少有的傷感之情,忽又一笑道:「多謝你啦,若非跑去煙波齋,也不會捱這頓板子。」

楊恆想起一事,問道:「大師,說到煙波齋,我卻在奇怪真禪的功力為何突然變得那般了得,莫非您私下又傳了他什麼絕世神功?」

明燈大師道:「任何絕世神功也不可能讓人在短短几天里脫胎換骨,況且貧僧也沒那個本事。真禪前日回山,也曾為這事問過貧僧。和尚我冥思苦想了一宿,才想出了一種比較靠譜的解釋。」

楊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什麼解釋?」

明燈大師道:「或許真禪不是天生的啞口,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楊恆驚怒道:「什麼人如此歹毒,害得真禪不能說話?」

明燈大師道:「你別著急,那人這麼做或許是出於好意也未可知。需知故老相傳,仙林有一門匪夷所思的曠古神功,叫做『天聾地啞大法』,與佛門的『六識寂滅禪功』有異曲同工之妙。簡單地說,就是以犧牲說話的能力,換取體內功力的加倍劇增。

「可能那日在飲冰室內,真禪受寒氣侵襲命在旦夕,無意里突破了設在體內的禁制,令天聾地啞大法全面爆發,生出『滅音神罡』,以至於有了這種結果。」

楊恆聽得愣住了,半晌才道:「那真禪今後是不是有希望開口說話?」

明燈大師道:「很難,除非徹底廢去禁制在他體內的天聾地啞大法,但那可能危及真禪性命,殊為不易。」

楊恆解開了真禪身上的謎團,卻並不得覺得輕鬆,嘆了口氣道:「真禪真慘,就算煉成絕世功力,卻要當一輩子啞巴。」

明燈大師道:「當年真禪是被一位掛單僧人抱上法融寺撫養長大,後來和尚我當了這兒的方丈,也就順手收了他做弟子。

「你也不必替他惋惜,人生有得有失,一個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便宜都佔盡,留一點給別人或許更好。」

楊恆心裡一動,隱約覺得明燈大師的前半句話是在說真禪的事,可後面半句卻似在提點自己。

他沉思須臾,說道:「大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假如你不巧對上楊惟儼,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明燈大師明白楊恆的心思,故意笑道:「你這不是存心要貧僧好看嗎?就像一隻蚱蜢碰上老虎,你說是什麼結果?」

儘管早已曉得明燈大師絕非楊惟儼的對手,可聽到這樣的回答,楊恆的心裡仍是一黯,泄氣道:「這麼說,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救到爹爹了。」

「誰說的?」明燈大師一板臉,說道:「年紀輕輕就沒了志氣。老虎再凶,也總有打盹的時候。蚱蜢再小,可會蹦會藏,哪兒那麼容易就給吃了?」

楊恆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大師,您是說……」

明燈大師笑著擺手,道:「有些道理你明白了就好,也不必非說出口不可。但你想闖東崑崙,要先擊敗貧僧卻是必須的。否則,老虎打盹了,可還有狼啦,狐狸啦,豹子啦什麼的一大堆。你能指望它們一起睡么?」

楊恆笑著搖頭,心裡霍然像是點亮了一盞燈。多日來壓抑在心頭的困惑、絕望、迷茫,都被明燈大師的幾句笑語一掃而空。

他恭恭敬敬,更是誠心誠意躺在床上向明燈大師深深垂首合十一禮。

心魔掃除,楊恆初見救出父親,喚醒母親的一線光明,心情轉好,傷勢恢複也是極快。

沒過多少天便能下地行走,到隔壁去探望真禪。

真禪的傷比楊恆略輕,早兩日即能起床。瞧見楊恆來看望自己,不由甚是開心。

楊恆笑問道:「真禪,害得你陪我捱了頓板子,不會在心裡怨我吧?」

真禪咧嘴一笑,用啞語道:「有架一塊打,有板子一起捱,這才是好兄弟。」

楊恆一拍他肩膀,笑罵道:「別逞能了,忘了自己那天叫得有多慘么?」

真禪瞅瞅四下無人,詭秘地笑了笑比劃道:「我不叫得慘點兒,怎麼讓師叔師伯們消氣?再說,執法僧也會心軟,板子打下時總能輕點兒。」

楊恆啼笑皆非道:「幸好你沒學過獅子吼,不然滿屋人的耳朵都得給震聾了。」

兩人說笑了一陣,楊恆起身離去。真禪望了望屋外漆黑的夜色,又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睡到了後半夜,他突地一醒,隱隱感覺到有人在窗外偷窺。

真禪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依稀看見有道窈窕的人影一閃而過,往明燈大師的靜室方向潛行而去。

真禪心頭一凜,急忙起床打開屋門,正瞧見那道人影走進明燈大師的靜室。

他不由回想起以往遇見的怪事。有好幾次,自己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誰在暗中偷窺。可每當他留神找尋時,那種感覺卻又立刻消失了。

如今他的功力大進,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這種感覺亦隨之越發的明顯。

一個奇異的念頭油然而生,他屏氣躡足,悄悄潛近到靜室的窗戶下頭。

就聽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含怒低語道:「孩子傷得這麼重,你還勸我別生事?」

又聽明燈大師道:「你這一鬧,他的身世很快便會人盡皆知。」

真禪在外聽得心頭一動道:「誰的身世,難道是我的?」

陌生女子道:「好,這次看在你的面上,我暫且忍下。下回再有這種事,可別怨我找雲岩宗的麻煩。」

明燈大師轉開話題,問道:「他的體內為何蘊有天聾地啞大法?此功雖妙,可這孩子卻終身不得開口說話,你何其忍心?」

真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