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二集 天下小卒 第八章 休惆悵,萬里無雲天一樣

就聽洞外傳來小夜的聲音道:「真禪,是你在裡面嗎?」

楊恆一喜,提聲應道:「還有我和明燈大師。小夜,外面怎麼樣了?」

「阿恆!」小夜聽見楊恆的響應,欣喜叫道,幾乎是足不點地地衝進洞來。跟著真葷和真菜也奔入洞中,紛紛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明燈大師朝這兩個徒弟一翻眼,道:「你們瞧我這像沒事的樣子么?」

真葷和真菜訕訕而笑,小夜才有機會回答道:「排教已退下山去了。」

楊恆精神微振,便聽真菜和真葷七嘴八舌將洞外發生的戰事敘述了出來。

原來雙方血戰了半個多時辰,逐漸形成膠著之局。蘇醒羽便召出數百名潛藏在山莊外的葯偶,向祝融劍派發起致命一擊。

這些葯偶多是兩湖附近的仙林人物,祝融劍派弟子終究不忍傷了他們的性命,縮手縮腳之下反而傷亡不斷,戰局急轉直下。

千鈞一髮之際,匡天正被迫發動「九天玄火大陣」。當下正陽山莊被一片火紅色大霧籠罩,各種機關禁制齊齊發作,令得排教妖人寸步難行,那些葯偶也失去了效用。

蘇醒羽見勢不妙主動撤退,這才使得祝融峰轉危為安。

可是短短個把時辰的大戰,已令祝融劍派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三十多名門人戰死當場,身負重傷失去戰力的也有近百人,連本派第三高手金烏山莊莊主符天浩亦捱了桐柏雙怪中的西門望一戟,至今尚未蘇醒。

真菜愁眉苦臉道:「雖說他們退下山去,卻將祝融峰完全封鎖,定會捲土重來。」

楊恆想了想,還是問道:「那老……我師父呢,她有沒有事?」

小夜面色一黯道:「師太被蘇老魔打中一掌,已由真彥姐姐護送她到靜室療傷。」

明燈大師眉頭微皺,喃喃道:「這麼說來,祝融峰上能與蘇醒羽一戰的,就只剩下匡掌門兄弟了。」

小夜柔聲安慰道:「阿恆,你也別太懊惱!大師,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楊恆被真葷背上,突然皺著眉扭頭問道:「小夜,你們有沒有再見到那白衣少女?」

小夜搖搖頭,幫著真菜將明燈大師攙扶到他的背上,說道:「方才山莊內外亂作一團,也不知她有沒有來?」

真禪從地上撿起曠遠道人遺下的那方魔印,送到明燈大師面前。

明燈大師見狀笑了笑道:「這方『烏雷印』也算是件難得的魔寶,你收好了。」

真禪聞言臉上樂開了花,連向師父鞠了幾個躬,將烏雷印小心翼翼收起。

幾個人出了假山洞,真葷和尚欽佩道:「真源,你真了不起,一個人便殺了曠遠道人和那於總管。換了我來,早去見閻王爺了。」

楊恆笑道:「這回你可只猜對了一半,於總管是真禪殺的。」

「不可能!」真菜、真葷異口同聲訝異道:「真禪敢殺人?」

楊恆道:「我可沒吹牛。」說著便從真禪力戰於總管開始,到最後用一支九絕梭結束戰鬥的經過說了一遍。

真菜呵呵笑道:「真禪,你出息啦!敢情以前都是在扮豬吃老虎啊。」

真禪的面色兀自發白,有心抓住機會自吹自擂幾句,可心裡驚魂未定,哆嗦著嘴唇半天工夫也發不出聲來,只好乾笑著。

說話間出了庭院,但見庄內紅霧瀰漫,到處都是激戰後的狼藉,一群群祝融劍派弟子忙著救死扶傷,傳入耳際的卻是那一聲聲苦痛的呻吟。

「哎呀!」小夜像是腳下不小心踩著了什麼東西,口中發出一聲低呼。

眾人忙朝她望去,卻見小夜踩到的居然是一截斷落的小腿。

在一旁不遠處,一個雙腿齊膝以下被削斷的男子屍首背心朝上,嘴巴死死咬住一名已然死去的祝融劍派年輕弟子的喉管,還有一絲絲鮮血從他的嘴角冒出。

他只剩下一條胳膊,另一隻被劈斷的手就在幾步遠的地方,像鬼爪般插入了又一名祝融劍派弟子的小腹里。這名祝融劍派弟子還在血泊中呻吟,旁邊蹲著個同門正為他施救,空洞而迷茫的眼神里,隱隱露出一抹恐懼。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真菜嘴裡喃喃念誦起了佛家的往生咒。

那個正救治同伴的祝融劍派弟子默默回頭望了眼真菜,向他感激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帶著幾分麻木。

「這便是葯偶了。」明燈大師望著那具殘缺扭曲的屍體,低聲道:「不知疼痛,不畏死亡,人不殺他,他便殺人。可嘆這些葯偶生前多是兩湖仙林豪傑,或許不少人和祝融劍派的門人還都是舊識。而今卻要至死方休……」

眾人都說不出話來,劫後餘生的興奮與喜悅全沒了蹤影,看著滿地殘肢與在痛苦中掙扎著的傷者,心情彷彿凝固成鉛,直覺透不過氣來,空氣中,血腥夾裹著死亡與恐怖的氣息在黑夜裡飄蕩發散。

來到平日祝融劍派掌門耆宿議事所用的「浩然殿」前,匡天正佇立在石階上正與幾名門中長老交談,瞧見明燈大師急忙迎上前去道:「老嚴,傷得怎麼樣?」

明燈大師含笑道:「死不了,你這一戰下來身上又掛了幾處彩?」

匡天正豪邁一笑道:「都是小傷,不值一提!我先安排間靜室給你休養。」

明燈大師知他尚有千頭萬緒需要理清處斷,頷首道:「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匡天正招手叫來一名附近的祝融劍派年輕弟子,楊恆一看倒也認得,正是曾與自己險些動手的那位秋柏青。他雙頰紅腫尚未消退,腿上也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隱隱有血跡從繃帶里滲出。

匡天正向他吩咐了幾句,秋柏青躬身領命,引著眾人往內院行去。

小夜問道:「秋師兄,那位先前和你在一起的賀師兄呢?」

秋柏青低頭走路,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悶聲道:「賀師弟戰死了,他連中三刀,還殺了一個排教妖人。」

楊恆「啊」了聲,環顧滿目瘡痍的山莊心情也越加的沉重。

明燈大師也沒了笑容,真葷心直口快,說道:「師父,咱們趕緊派人回峨眉求救,只等明鏡方丈和諸位門中長老一到,還怕了區區一個排教不成?」

秋柏青恨恨道:「出山的路都被封死,誰能闖得出去?聽說今早明月神尼也曾用墨羽靈鴿向雲岩宗報訊,可飛出不遠就被排教射殺。」

小夜道:「幸虧咱們還有九天玄火大陣可以憑恃,一時半會兒也不怕他們攻進來。」

秋柏青道:「這九天玄火大陣是三百年前,敝派開山祖師借祝融峰地氣,耗費三十多年心血才成功建起。八十年前虧得它的保護,才打退了魔教的侵襲,自是固若金湯不懼於排教攻打,但這麼僵持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明燈大師趴在真菜背上,悠悠道:「你們何必去想那麼多——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一切皆有緣法,急也急不來。」

這時秋柏青將楊恆等人引進了一間靜室,說道:「明月師太便在隔壁小院里養傷。弟子會守在門外,有什麼需要幾位儘管吩咐。」

明燈大師瞅了瞅屋裡,問道:「你能不能替貧僧先去弄點酒來?」

※※※

楊恆一番打坐,到天明才收功醒來,體內傷勢好轉不少,但腿腳仍不靈便。

明燈大師斜靠在竹榻上,一口接一口喝著秋柏青弄來的美酒,瞅著楊恆笑了笑道:「你比和尚我恢複得快,再過幾天又能跟人干架了。」

楊恆見明燈大師臉上有了一絲血色,稍覺心安,說道:「排教白天不會攻山吧?」

明燈大師篤定道:「蘇醒羽不是傻瓜,他的種種妖術都需等到天晚才能發揮效力,再咽不下昨夜的一口惡氣也得忍著。」

這時匡天正闊步入屋,張口便問道:「老嚴,又能爬起來喝酒了?」

明燈大師搖搖頭嘆道:「瞧你這生龍活虎的模樣,好生令和尚我羨慕。」

匡天正卻是一攤雙手,道:「你哪兒知道,我這樣子都是做給門下弟子看的。經過昨晚一戰,大伙兒士氣低落,一個個都像丟了魂似地。唉,若只是那些排教妖人,何足畏懼?

「可恨老夫一時失算,沒有料到蘇老魔竟能邀來這多魔道高手助陣,連邛崍山君、桐柏雙怪這般天荒八怪里的人物,也被他請動。再加上那個傷了你的白衣姑娘,還有那些葯偶……」

匡天正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唉,我們不忍心下手,他們卻是神智迷失六親不認!」

明燈大師聽匡天正提及那白衣少女,當即強壓心緒變化,微微頷首,說道:「當務之急,還是要設法尋出破解藥偶之道。」

「可不是?」匡天正贊同道:「真源師侄的那串定神珠確是好東西,可山下有數百葯偶,又被嚴加看管,哪裡還能下得了手去?」

楊恆問道:「匡掌門,明燈大師,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明燈大師道:「有!可也等於沒有——在昆崙山上生有一種醒神香草,將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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