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前往白塔

艾雯努力地在傾斜的甲板上維持平衡,女王河號正在寬闊的艾瑞尼河上全速行駛。天空中烏雲密布,主桅頂端的白色火焰旗在疾風中猛烈地抽打著周圍的空氣。在麥多時,當最後一個人登上這艘船的甲板後,河面馬上就颳起了大風,從那時起,這股風就夜以繼日地吹鼓著女王河號的船帆,不見絲毫減弱。艾瑞尼河湧起了洪水,推動這艘船飛速向前。風和水毫不停息地奔騰著,在它們的推動之下,整支船隊疾行如離弦之箭。領頭的則是這艘玉座的座船——女王河號。

舵手緊握著舵柄,面色冷峻,分開的雙腿牢牢地站在甲板上,赤腳的水手們都忙著他們的工作。他們偶爾會看一眼天空或河面,然後低聲嘀咕幾句。船隊剛剛駛過一座村莊,一名男孩跟著船隊跑了一段,但很快地,他就被船隊遠遠拋在後面。最後當男孩消失的時候,艾雯離開甲板,回到了船艙。

在她與奈妮薇合住的小房間里,奈妮薇正躺在她的小床上,望著走進來的艾雯。「她們說我們今天就能到塔瓦隆了。光明助我,真高興我的雙腳能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即使那是塔瓦隆的土地。」船在疾風大水的激蕩中顫抖了一下,奈妮薇咽了一下喉嚨,「我再也不坐船了。」她有氣無力地說。

艾雯抖掉披風上的水珠,將它掛在門邊的掛勾上。這不是一個大房間,這條船上似乎沒有大房間,就連玉座猊下的房間也相當狹小,只不過比其他房間寬敞一點而已。艾雯和奈妮薇的房間里有兩張床,床旁邊有一些架子,架子上方有幾個抽屜,所有東西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船隻的動蕩讓艾雯不得不格外花力氣保持自己的平衡,但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像奈妮薇那樣暈得難受。當奈妮薇第三次將食物灑得她一身都是之後,她就放棄了讓這位鄉賢吃飯所做的努力。「我很為蘭德擔心。」她對奈妮薇說。

「他們三個人我都很擔心。」奈妮薇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回答。片刻之後,她又說,「昨晚又做夢了?你那時坐起來,呆望著前方的樣子……」

艾雯點點頭,她從來就不善於在奈妮薇面前隱瞞什麼,這幾天她所做的怪夢,她自然也都告訴了奈妮薇。奈妮薇一開始想讓艾雯打消這個念頭,等到她聽說有一位兩儀師對此產生了興趣,她才開始相信艾雯的預感。「就像前面那些夢一樣。」艾雯說,「在情節上有些不同,但結果都一樣,蘭德處在危險之中。我知道,他的情況變得更糟糕了。他正在做某件事,或者他將要做某件事。那使他……」艾雯躺在自己的床上,轉頭望著對面的女伴,「我真希望能有辦法讓我知道得更多一些。」

「導引?」奈妮薇輕聲說。

艾雯立刻向四周看了一下是否有人在偷聽。房間里只有她們兩個,房門也已經緊閉,但她還是用同樣輕微的聲音回答:「我不知道,也許。」她不知道兩儀師會針對她的預感採取什麼措施,但她的所見所聞早已讓她對兩儀師的力量深信不疑,所以她不敢偷聽她們談話。我不會讓蘭德去冒險。如果我的做法是正確的,我應該告訴她們。沐瑞知道我的預感是有根據的,但她卻什麼都沒有說。那是蘭德啊!我不能坐視不管。「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愛耐雅有沒有對你的夢說些什麼?」奈妮薇似乎是故意不在兩儀師的名字前面加上敬稱,即使當她面對一位兩儀師的時候,她也堅持這樣稱呼。大多數兩儀師看起來對此並不在意,不過這個習慣還是引來了一些詫異的目光,其中有一些還相當嚴厲。畢竟,她要在白塔接受訓練。

「『時光之輪按照它的意願編織命運,』」艾雯重複著愛耐雅對她說過的話。「『那個男孩在很遠的地方,孩子,在我們知道更多情況之前,我們什麼也不能做。一旦我們到達白塔,我會親自測試你,孩子。』哈!她知道我的夢不是毫無意義的,我確信她知道。我喜歡那個女人,奈妮薇,我真的喜歡她。但她不會多告訴我一些什麼,我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也許,如果我能……」

「那個戴面具的男人?」

艾雯點點頭,她覺得最好不要把關於那個男人的事告訴愛耐雅,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她確信自己沒做錯。那個眼中冒火的男人在她的夢中出現過三次,每一次她醒來之後,都確信蘭德正處在危險之中。那個男人總是戴著一副面具,有時,她能看見他的眼睛,有時她只能看見兩團火焰。「他沖著我大笑。他對我是那樣的……輕蔑,彷彿我是一隻小狗,他只需一腳就能把我從他面前踹開。那種樣子嚇壞我了。他太可怕了。」

「你確定那和其他關於蘭德的夢有關嗎?有時,一個夢畢竟只是一個夢。」

艾雯揮了揮手,「有時,奈妮薇,你說起話來就像一名兩儀師!」她在這句話里特別加重了語氣。看到氣惱的神色出現在奈妮薇的臉上,艾雯心裡不禁感到一陣快意。

「如果我能離開這張床,艾雯……」

敲門聲打斷了奈妮薇的話,還沒等艾雯有所行動,玉座本人便走進房裡,隨手將身後的房門關上。只有她一個人,這更加讓艾雯感到奇怪。玉座猊下很少離開她的房間,而且她的身邊總是能看到莉安,或者是其他的兩儀師。

艾雯從床上跳起來,房間里同時待上三個人,讓空間頓時顯得狹小了許多。

「你們感覺都還好嗎?」玉座的聲音顯得很輕快。她向奈妮薇點了點頭。「吃得好嗎?心情好不好?」

奈妮薇掙扎著坐了起來,背靠著艙壁。「我的心情不錯,謝謝你。」

「我們很榮幸,吾母。」艾雯說道。但玉座揮手示意她安靜。

「真高興又回到了水面上,但在這樣的一個池塘里,什麼事都不能做,很快又讓人感到厭倦了。」女王河號一直劇烈地搖擺,而玉座始終輕鬆地保持著平衡,就好像她正站在堅實的陸地上一樣。「今天由我來教授你們課程。」她坐到艾雯的床角,將雙腿盤起。「坐下,孩子。」

艾雯坐回床上,奈妮薇卻極力想站起來,「我想我應該到甲板上去。」

「我說坐下!」玉座的聲音如同抽響的鞭子,但奈妮薇還是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床板,她的雙手還撐在床上,但她幾乎已經站起來了。艾雯則做好了當奈妮薇摔倒時上前去扶住她的準備。

奈妮薇閉上眼睛,緩緩地躺回到床上。「也許我應該留下來,上面的風一定很大。」

玉座發出一陣笑聲,「她們告訴我,你的脾氣就像哽在魚鷹喉嚨里的骨頭。孩子,她們之中有些人認為你的舉動就像一名初階生,雖然你的年齡比一般的初階生大了許多。依我看,如果你擁有我聽說的那種能力,你其實已經到了見習生的水平。」她又笑了一陣,「我總是相信人們應該得到他們應得的。是的,一旦你到了白塔,必然能學會許多東西。」

「我寧願讓一位護法教我如何使劍。」奈妮薇咆哮道。她的喉嚨痙攣似的哽咽著,雙眼瞪得很大。「我總會把學到的技藝用在某個人的身上。」艾雯用責備的眼神望著她。她是在說玉座猊下?如果是這樣,那她這麼說真的是愚蠢又危險。或者,她是在說嵐?現在,艾雯每次提到蘭德,奈妮薇都會不客氣地打斷她。

「劍?」玉座說,「我從沒想過劍會有很大的用處。即使你掌握了它的用法,孩子,也總會有男人和你一樣精通此道,而且他們更加孔武有力。但如果你想要一把劍……」玉座抬起一隻手。艾雯剎時屏住了呼吸,就連奈妮薇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玉座的手中正握著一把劍,它的劍刃和劍柄閃耀著奇怪的藍白色光輝,看起來有一種……冰冷的感覺。「是從空氣中造出來的,比大多數鋼製武器都要好,但還是沒什麼用。」長劍在她說話的時候變成了一把水果刀。「現在,它才有了些用處。」水果刀又變成了一縷白霧,很快地,白霧也消散不見了。玉座將空空的手掌放回腿上。「不過這樣做並不值得。隨身帶著一把小刀才是更好、更輕鬆,也更簡單的辦法。當你們能運用自己的力量時,必須明白這一點,盡量像其他女人那樣做事情才是最好的。想要宰魚,就讓鐵匠為你們打造一把刀子吧!如果太過頻繁和無限制地運用至上力,你們就會沉溺其中,這裡面隱藏著危險。你們會想要更多的至上力,而或早或晚,你們汲取的至上力終究會超過限度。那時,你們會像一根蠟燭一樣被燒光,或者……」

「如果我必須學會這些,」奈妮薇粗魯地打斷玉座的話,「我會先學會些有用的東西,所有那些……那些……『奈妮薇,把窗子打開。奈妮薇,點亮蠟燭。奈妮薇,把它拿出去。』呸!」

艾雯閉上眼睛。不要這樣,奈妮薇,收斂一下你的脾氣吧!她拚命克制住不讓自己把這些話大聲喊出來。

玉座平靜了片刻。「有用的?」她最後說,「什麼是有用的?假設一個男人拿著劍來到我面前,我會怎麼做?我想,你應該明白什麼才是有用的。」

在那麼一眨眼的時間裡,艾雯覺得她看見了一片光芒環繞在玉座猊下的四周。空氣似乎開始變得厚重,艾雯看不出周圍有什麼改變,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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