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被召喚者

在女宿區,沐瑞的房間里,這名兩儀師正在調整綉著捲曲的常春藤和葡萄藤的披肩。她專註地打量著自己鏡中的身影。當她釋放怒氣的時候,黑色的大眼睛就像鷹隼一樣銳利,現在,銀鏡似乎也被這道目光所刺穿。她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將這條披肩放在鞍袋裡,一直帶到法達拉來。在披肩背面中心的地方,綉著白色的塔瓦隆之焰;披肩邊上綴著代表她所屬的宗派顏色——天藍色。這樣的披肩很少會在塔瓦隆以外的地方出現,即使在塔瓦隆城內,也往往只有在白塔才看得到。除非是兩儀師的最高評議會——「白塔評議會」舉行正式會議時,否則塔瓦隆城中也絕少會見到它們。在閃亮之牆以外,出現這樣的火焰徽記會導致極大的恐慌,人們會忙不迭地躲藏起來,甚至去向聖光之子通風報信。一枝由白袍眾射出的箭對兩儀師來說,同樣是致命的,而「暗殺」正是白袍眾的專長。沐瑞並沒有想到會在法達拉披上它,但這是晉見玉座猊下應有的禮節。

她的身材苗條,個子並不很高,圓潤的臉頰和兩儀師不受歲月侵蝕的皮膚,使她的樣子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沐瑞有種特殊的優雅和鎮靜的氣質,她在人群之中總是顯得鶴立雞群,這是凱瑞安的皇家生活為她培養出來的。在她成為兩儀師之後,這種氣質更為增強。她知道,今天自己也許非常需要這種氣質,但她就是很難保持內心的平靜。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否則她不會親自前來。這個念頭已經在她的腦海里盤旋了十幾遍,而更有上千個問題充塞在她的思想中。出了什麼事?她選擇誰陪伴她?為什麼到這裡來?為什麼是現在?現在不能出任何錯誤。

她的黑色捲髮呈波浪狀,一直垂到肩膀。她用右手輕撫系在頭髮上的精緻金鏈,右手的巨蛇戒輝映出暗淡的光芒。在她額頭正中央的金鏈上,綴著一塊顏色清澈的藍寶石。許多在白塔的人都知道,她能藉助這塊石頭集中自己的思維。它只是一塊無瑕的藍色水晶,只是一個年輕女孩最初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自學的工具。這個女孩早就聽說過法器和更強的超法器的傳說,那些是從傳說紀元遺留下來的神奇物品,它們可以幫助兩儀師導引更多的至上力。她在那時以為導引更多至上力的關鍵,就是集中自己的思想。她在白塔的姐妹們都知道她的一些小花招,並且懷疑她還有更多的花招,其中有一些根本不存在,有一些在她學習運用它們的時候卻吃了不少苦。她能用這塊石頭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全是小孩子都能想像的東西,但有時卻非常管用。如果陪伴玉座猊下的女子不知道真相,因為那些傳聞,這塊水晶也許會打破現有的平衡。

快速而持續不斷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沒有一名夏納人會這樣敲門,也許他們在其他的地方會如此,但絕不會是在這裡。沐瑞仍然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直到所有感情都被藏至黑色的眼眸深處。她檢查了一下掛在腰帶上的軟皮囊。無論是什麼麻煩讓她離開了塔瓦隆,我帶給她的麻煩都會遠遠大於她的想像。一陣更加響亮的敲門聲傳來。沐瑞走過房間,打開門,向門外的兩名女子露出平和的微笑。

沐瑞認識這兩名女子,黑髮的愛耐雅披著藍色的流蘇披肩,金髮的莉亞熏披著紅色的流蘇披肩。莉亞熏的容貌不僅年輕,而且非常美麗,她有著一張洋娃娃的臉蛋,精巧的小嘴充滿了個性。而她現在正舉著拳頭,打算繼續敲門。她黑色的睫毛和更加漆黑的雙眼,與在披肩上的金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這樣的形象經常可以在塔拉朋見到。這兩名女子都比沐瑞長得高,雖然莉亞熏只比她高一點點。

看見沐瑞開門走出來,愛耐雅有些生硬的臉上浮現笑容,她的臉上也終於在微笑中露出幾道美麗的紋路,不過這就夠了,幾乎每個人都會因為看到她現在的面容而感到舒心、安全、過目難忘。「光明照耀你,沐瑞,真高興又見到你。你還好嗎?你離開塔瓦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的心因你的出現而感到輕鬆,愛耐雅。」這是沐瑞的真心話,她很高興能在來到法達拉的兩儀師之中看見自己的朋友。「光明指引你。」

莉亞熏的雙唇一直緊繃著,她將披肩收緊了一些。「玉座猊下正在等待你,姐妹。」她的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沐瑞不喜歡她,至少不喜歡她的聲音。莉亞熏的聲音總是帶著一種對周圍事物都不滿意的感覺。莉亞熏皺著眉,極力想越過沐瑞的肩頭,看到屋內的情形。「這個房間被設下結界了,是不讓我們進去嗎?為什麼你要防備你的姐妹?」

「防備一切。」沐瑞平靜地回答,「有許多女僕對兩儀師充滿了好奇心,我不想讓她們在我離開的時候進入我的房間。你們剛剛才到,但在這以前,我要防備這裡所有的人。」她將房門在身後關上,就這樣,她們三人就全都站在走廊里。「我們可以走了嗎?不該讓玉座猊下等待的。」

她和愛耐雅一邊聊天,一邊沿著走廊走了下去,莉亞熏仍然站在原地,她的眼睛依舊盯著那扇門,彷彿心裡一直懷疑沐瑞在裡頭藏了什麼。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趕上前去。莉亞熏走在沐瑞身邊,如同一個滿心警戒的衛兵。愛耐雅則顯得自然得多,沐瑞只是她的同伴,她和沐瑞落在厚地毯上的腳步輕柔而和諧。

身穿禮服的侍女們紛紛向她們行屈膝禮,即便是對法達拉的領主,她們也不會如此恭敬。同時遇到三名兩儀師,且玉座猊下就在城堡里,這對城堡中的每一名女子來說,是一生也難以得到的光榮。在走廊里還有一些貴族女子,她們也向三位兩儀師行屈膝禮,這是愛格馬領主都無法享受到的尊崇。沐瑞和愛耐雅向每位行禮的人微笑並點頭致意;從僕人到貴族,無一例外。莉亞熏則對這些人視而不見。

當然,這裡只有女子,沒有男人。沒有任何一位超過十歲的夏納男性,可以在未經允許或邀請的情況下,進入女士的房間,所以只有一些年紀很小的小男孩,在這裡跑來跑去地玩耍。當他們的姐妹向兩儀師行屈膝禮的時候,小男孩們則有些笨拙地跪在地上。愛耐雅總是對他們露出微笑,並不時撫摸一下孩子的頭頂。

「這一次,沐瑞,」愛耐雅說,「你離開塔瓦隆實在太久了,塔瓦隆想念你,你的姐妹們想念你,白塔需要你。」

「我們之中必須有人行於世上。」沐瑞柔聲回答,「我會把在白塔評議會的責任留給你,愛耐雅。在塔瓦隆,你應該比我了解更多的信息。經常是我剛剛離開一個地方,那裡就會發生一些事情。有什麼新聞可以告訴我的嗎?」

「又是三名偽龍。」莉亞熏插口說道,「在沙戴亞、莫蘭迪和提爾,偽龍們正在蹂躪大地,而你們藍宗兩儀師卻只是毫無意義地微笑、交談,深陷在過去的時光里,無法自拔。」愛耐雅的眉頭揚了起來,莉亞熏便知趣地閉上了嘴。

「三名。」沐瑞輕聲說道,剎那間,她的眼裡閃爍著一絲光芒,但她很快就將此掩飾了過去。「過去的兩年里,出現了三名偽龍,而現在,竟有三名偽龍同時出現。」

「如同以往一樣,他們最終難逃被消滅的命運,只有男性賤民組成的烏合之眾會跟隨他們的旗幟。」

沐瑞差點就要因為莉亞熏語氣中的自信而感到放心了,但也只是差一點而已,她對現實了解得太過透徹,也知道太多的可能性。「姐妹,難道僅僅過了兩個月,你就忘了上一名偽龍率領的軍隊,把海丹摧毀得支離破碎?不管那是不是烏合之眾,他們確實被擊敗了。我想,洛根現在應該被帶到塔瓦隆馴御了,成為一個無害的人,但我們的一些姐妹們卻在那場戰鬥中喪生。即使是一位姐妹的死,也是我們無法承受的,而海丹的損失更是無法彌補。在洛根之前的兩名偽龍並沒有導引至上力的能力,即使如此,坎多和阿拉多曼的人們也無法忘記他們的暴虐。村莊毀於戰火,男人死在戰場上,而現在,這個世界怎麼能同時承受三名偽龍的傷害?會有多少人湧向他們的旗幟?轉生真龍從來不會缺少追隨者。這場戰爭還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情況並非如此嚴重,」愛耐雅說,「據我們所知,只有沙戴亞的偽龍有導引至上力的能力,他還沒有時間召集夠多的追隨者,姐妹們就已經在那裡對付他了。提爾的人們正將他們的偽龍趕過哈登莫克。而莫蘭迪的偽龍則已經被鎖在鐐銬之中了。」愛耐雅發出一個短促而帶點驚訝的笑聲。「想不到那些莫蘭迪人會這麼快就把事情給解決了。我們向他們問話的時候,他們甚至不稱自己為莫蘭迪人,而稱自己為盧加德人,或者伊尼斯尼人,或者某位領主的人。因為害怕他們的鄰居會有借口入侵莫蘭迪,莫蘭迪人幾乎是在那名偽龍一開口稱自己是偽龍時,就把他抓了起來。」

「儘管如此,」沐瑞說,「同時出現三名偽龍仍然是不可輕忽的事情。有沒有哪個姐妹做出過預言?」但沐瑞也知道,出現預言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兩儀師的預知能力早已喪失殆盡了,幾個紀元以來,甚至連最微不足道的預言也沒有出現過。所以當她看見愛耐雅搖頭時,一點也不感到奇怪。這並不令人驚訝,反而讓人有一點兒放心。

她們走到一處走廊的交叉點,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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