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四集 生死劫 第五章 故人別兮

嚴冬悚然動容,隱約意識到自己墜入了一個圈套中。

然而未等他來得及回身招架,一縷冰冷徹骨的詭異電流驟然深入腦海,令神智頓時一片混沌模糊,就像潭被攪動的水失去了平靜清明。

「亂神訣!」他驚怒交集地低喝,急忙凝聚心神全力化解。可惜,終究遲了。

一抹殷紅在空中疾閃,刀鋒從嚴冬的後背上劃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不可抑止地奔流而出,浸染著他黑色的衣衫。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嚴冬踉蹌著揮針架開高凡的風水神簽,可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卻驀地從小腹傳來,瞬息瀰漫全身,似乎血液也被這寒流無情凍結,停止了流動。

他這才發現,千葉小慈的峨眉刀已深深扎入自己的腹部,鋒利的刀尖從後腰上穿透出來,是那樣的冷,那樣的疼……

眼眸中的精光漸漸渙散,嚴冬奮力扭頭望向身後,爆發出一記低低的嘶吼。

霍去病的飲雪魔刀鏗然入鞘,懶洋洋地注視著他。

千葉小慈從嚴冬的體內拔出峨眉刀,一股血箭朝天噴洒而出,濺在了她的衣衫上,如點點盛綻在黑夜裡的紅梅。

嚴冬晃了晃身,居然沒有倒下,眼神里含著刻骨銘心的怨毒與不甘道:「原來這是你們故意設下的圈套,我竟未識破……」

「你太想得到那個東西了。」霍去病冷冷道:「所以我不怕你不上當。」

嚴冬慘笑道:「沒錯,我死得不冤!但你們也別得意得太……」

一語未畢,嚴冬口中「哇」地噴出一大蓬血霧,身軀直挺挺地向後仰倒,斃命在院中。

千葉小慈怔怔凝視嚴冬的屍體,好像還不敢相信殺父仇人真的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刀下。莫名地芳心深處一陣快慰與解脫,兩行珠淚緩緩從細膩雪白的面頰上滑落而下,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

忽感一暖,高凡輕輕握起她的縴手微笑道:「小慈,恭喜你得報殺父大仇!」

噹啷!

一對峨眉刀墜在嚴冬的屍首邊,千葉小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與傷痛,捂著臉輕聲啜泣起來。

「殺人啦,出人命啦!」萬籟俱寂的客棧里也不知是誰躲在客房中第一個驚恐地叫出聲來,四周宛若一鍋煮沸的粥,立刻變得喧囂嘈雜。

大人的驚喊、小孩的啼哭、婦人的尖叫,混合成鼓盪的雜音,頓時敲響了夜空。

霍去病皺了皺眉,吩咐道:「小高,你送小慈進屋休息,這裡我來處理。」

高凡點點頭,挽起千葉小慈回到客房裡。奇鳳雨卻蹲下身,盯著嚴冬的屍首仔細察看半晌,伸出手從他的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是他?」霍去病的聲音里透露出微微的驚訝,又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頭兒,你認得這傢伙?」骷髏頭藏在霍去病的袖裡問道,能一擊斬殺嚴冬,他的亂神訣亦功不可沒。

「他叫董偃,是館陶公主豢養的面首。」霍去病說道。

「館陶公主?就是廢后阿嬌的親生母親,當今天子的姑姑?」奇鳳雨一驚,又惋惜道:「可惜沒能留下活口。否則只要他一開口,隱藏在田玢背後那個人的身份就將大白於天下。」

霍去病頷首道:「不錯,否則就算有這張面具在,別人也可以說成是栽贓嫁禍。」

這時亭長引著一干衙役和兩個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走進來,壯著膽指著霍去病叫道:「大膽狂徒,竟敢在此行兇殺人,難道不知還有天理王法了么?」

霍去病不理他,拾起千葉小慈的峨眉刀在董偃的臉龐上連斬十數記,登時血肉模糊面目難辨,他收起那張面具和三劫神針道:「你是這小鎮的亭長?」

那亭長見霍去病在自己面前還敢揮刀戮屍,不由又怕又驚,牙齒打顫道:「不、不錯,你、你想怎樣?」

霍去病將刀遞給奇鳳雨,緩步走向亭長。亭長嚇得身子往後一縮,喊道:「你站住!」

霍去病從懷裡取出印信,托在手上道:「你不必害怕,認得這上面的字么?」

亭長愣了愣,哆哆嗦嗦接過印信,借著月光瞧了瞧,又哈了口氣在自己的手掌心裡按了一下,禁不住魂飛天外,雙膝一軟跪倒道:「侯爺!」

霍去病收了印信,道:「今晚我和幾個朋友在鎮上借宿,卻遇見了這個盜賊手持兇器入室打劫。霍某迫於無奈才將他殺死,人證物證俱在,請亭長明察。」

那亭長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摸摸自己的腦袋,慶幸未曾魯莽行事得罪了眼前的大人物。

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亭長。這當中差著的遠不止三五級,除非活膩味了,否則誰敢去自找麻煩?

當下他結結巴巴道:「是、是,這兇徒狗膽包天,十惡不赦,多虧侯爺神武過人,仗義出手,為小地除去一大禍害。」

霍去病油然一笑道:「難得你如此幹練,我也不能為難你。這樣吧,先命人收屍,等天亮後你陪我去縣衙,將此事說明。」

這亭長幹練或許說不上,但三分世故三分機靈倒還是有的,心想讓當朝紅得發紫的冠軍侯到縣衙去過堂受審,自己頭上那吃飯的傢伙即使不搬家,可他那頂芝麻綠豆點兒大的烏紗帽卻一定會給摘了。

他急中生智,忙道:「侯爺您日理萬機,豈能為這點小事費神操勞?小人斗膽,請您大致寫個事情經過,好讓我當作物證呈上。至於人證嘛……」他一回頭,朝兩個店小二問道:「剛才是你們兩個報案的,霍侯爺說的可都是事實?」

那兩個店夥計早嚇傻了,聞言拚命點頭道:「是事實,是事實,一點都不差!」

亭長「嗯」了聲,瞥了眼地上的屍首道:「這惡賊滿臉橫肉凶相畢露,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來人,收屍!」

等到一陣忙亂過後,霍去病回到屋裡。千葉小慈已平靜了下來。

經奇鳳雨說明後,高凡笑道:「小霍,我又被你耍了,也太不夠兄弟了!」

霍去病道:「若非如此,又焉能騙得董偃輕易中計?說到底,還是你不夠聰明。你看鳳姨,早已胸有成竹,算準了我會在後跟隨。」

高凡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要大張旗鼓操辦千葉先生的大禮,原來你故意將這消息透露給嚴……哦不,董偃!」

奇鳳雨卻沒有絲毫笑容,輕聲道:「小霍,你這麻煩惹得可不小。館陶公主遲早會知道此事是你所為,要小心她暗中報復。」

骷髏頭不以為然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她去求皇帝下旨為自己的面首報仇吧?」

千葉小慈轉身取來包裹,雙手托給霍去病道:「謝謝你幫我報了父仇,這包裹請您收下,千萬不要推辭。」

霍去病不接,反問道:「小慈,你是否清楚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是一隻藏有日月星三鼎的石盒,方才我已解開看過了。」千葉小慈面容沉靜,回答道:「父親大人來到貴國,為的就是得到它們。如今他魂斷異鄉,卻終於達成了心愿。但對於我來說,就算有三十隻、三百隻黃帝神鼎,也補償不了失去父親的痛苦。反而每當見到這石盒,都會讓我倍加思念自己的父親。」

霍去病沉默片刻,又問道:「這麼說,你打算將它留給我?」

「是。」千葉小慈道:「這原本就是漢人的東西,我和父親都不能竊為己有。」

霍去病點了點頭,將包裹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果然是一隻長約尺許,鐫刻有日月星三光圖案的黑色石盒,在火燭下熠熠閃爍著別樣的光采。

高凡好奇道:「小霍,這就是你一直在找尋的東西么,能不能打開來瞧瞧?」

千葉小慈搖首道:「父親沒有告訴過我該如何開啟這個石盒。」

霍去病沒說話,左手慢慢輕撫過石盒上的日月星花紋,嘴裡用極低的聲音念誦著真言。當他將手從石盒上移開時,鐫刻其上的日月星圖案齊齊散發出奇異的光暈,很快籠罩了整隻石盒。

眾人對此無不感到訝異,只有骷髏頭曉得霍去病擁有著歷代魔衍者傳承不息的記憶與閱歷,能夠開啟這隻石盒並不稀奇。

盒蓋緩緩朝上揭起,裡面溢出金、銀、銅三色交織美輪美奐的光芒。

奇鳳雨打量著安安靜靜平躺在石盒中的三隻神鼎,喟然輕嘆道:「為了這九座黃帝神鼎,不知有多少人丟了性命,誰又曉得這麼做究竟值是不值?」

忽然,眾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緻,靜靜地端詳著石盒裡的神鼎,各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響起聲聲雞鳴,窗外的天空微現魚肚白。

霍去病合上石盒,重新覆上包裹道:「天亮了,我們準備啟程吧。」

高凡心底湧起強烈的不舍,問道:「這回你還會再偷偷跟著我們嗎?」

霍去病不答,卻將目光投向東方天際那輪隱約可見的紅日,徐徐道:「珍重!」

剎那間,高凡的眼眶紅了。他努力從嘴角擠出一縷笑容,嘴巴動了動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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