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四集 生死劫 第四章 紅白喜事

錦帳低垂,紅燭高燒。屋裡瀰漫著濃郁的香氣,吸上一口就像要醉了過去。

嚴先生垂首跪坐在綉榻近前,身上換了一套白色的寬袍,臉上慣有的冷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謙卑與恭敬。

錦帳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問道:「這麼說,你失手了?」

嚴先生將頭壓得更低,幾乎碰觸到身下豪奢的大紅地毯,回答道:「小人竭盡全力,還是未能找到出手搭救千葉永釗之人,實在罪該萬死。」

「丟了我要的東西,你死上一萬回也不嫌多。」錦帳中的女子說道:「總算田玢那邊的事你處置得不錯,沒有留下活口吧?」

嚴先生連忙道:「小人以人頭擔保,所有知道公主殿下與田玢關係的人,均已被小人盡數清除。」

「可是千葉永釗呢?」帳內女子嗓音陡地揚高,「今天早晨,他也在場。」

嚴先生囁嚅道:「他身中劇毒,絕活不過兩個時辰。況且……他並未親眼見到殿下,應該猜不出您的真實身分。」

帳內女子冷然道:「但願如此,否則第一個該死的人就是你。」

嚴先生暗鬆一口氣,明白自己總算捱過了最危險的一刻,但神色里不敢有一絲的鬆懈,他誠惶誠恐地道:「多謝公主殿下寬容!」

帳內女子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此嚴密周到的計畫都未能殺死劉徹,反倒將田玢賠了進去,難道天意如此?你先起來,我身上不舒服,過來替我捶捶。」

「是!」嚴先生如獲大赦,從地上爬起。可一隻腳剛要伸進錦帳,就聽那女子嬌聲道:「還是先把面具取了吧。」

嚴先生伸手在臉上一抹,頓時露出一張比原先年輕英俊許多的面容,輕笑著撩開錦帳入內。

※※※※※※

雨點不停撞擊在虛掩的門窗上,發出爆竹似的脆響,惹得人心煩。

「準備後事吧。」

奇鳳雨放開昏睡在榻上的千葉永釗,將沾滿碧綠色毒血的皮手套褪下丟進了一旁的銅盆里。

「哇——」千葉小慈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悲傷,伏倒在榻前失聲痛哭。

厲虹如與她素來交好,見狀黯然神傷道:「鳳姨,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么?」

奇鳳雨搖了搖頭,說道:「背上一道,胸口一道,受傷後又經過激烈搏殺,劇毒隨著血液流動,早已滲入他的五臟六腑,我只能令他清醒片刻,走時少些痛苦。」

高凡道:「那就將他喚醒吧,怎也要讓他們父女見上最後一面。」

奇鳳雨取出金針插入千葉永釗的諸大要穴,又拿了雙皮手套給千葉小慈戴上。千葉小慈獃獃望著即將離世的父親,任憑淚水滾滾滴落。

只一會兒的工夫,千葉永釗漸漸轉醒,卻感到渾身的血液冷得像要凝結,忍不住低低一哼,蹙起了眉頭。

「父親!」千葉小慈抓住父親冰涼的手,哀哀地哭叫道。

千葉永釗望見淚流滿面的女兒,怔了怔,隨即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他亦算是天師級的人物,略一體察便曉得自己已然毒發無救,留在這世上的時間不多了。

一抹黯然掠過眉宇,很快的又恢複了原先的冷傲,低斥道:「別哭!」

千葉小慈用衣袖擦拭臉上的淚水,可這邊還沒拭乾,那邊的淚珠又似斷線一樣滴落了下來,一顆顆打在了千葉永釗的手上。

千葉永釗嘆了口氣,道:「有什麼好傷心的?」

千葉小慈泣不成聲,緊緊抓著他的手道:「求求你別死,別死——我們一起回故鄉去,再也不到中土來了。」

「傻瓜。」千葉永釗吃力地搖頭道:「我已無法再見到故鄉。記得將我的骨灰帶回去,葬在你母親的墓旁。」

「不——」千葉小慈哭喊道:「我不要你死,請不要離開我……」

千葉永釗探手輕撫女兒的秀髮,低聲道:「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他此時方發現包裹已不在身邊,頓時眼中爆出一縷如箭矢般銳利的精光,直直射向霍去病。

霍去病從桌案上抓起包裹示意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千葉永釗目不轉睛地盯著霍去病手中的包裹,低喝道:「給我!」

霍去病將包裹放到千葉永釗的枕邊,冷冷道:「先生不必緊張,沒人打開過。」

千葉永釗似是鬆了口氣,道:「小慈,這裡面的東西拜託你保管,等離開長安後再悄悄打開。」

千葉小慈並不知父親捨命保護的這個包裹里到底是什麼東西,哽咽著應道:「是!」

高凡咳嗽一聲,問道:「千葉先生,那姓嚴的傢伙到底是何來歷?」

千葉永釗警覺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高凡捺住性子道:「你應該知道,我們和令嬡是好朋友,希望能幫助她為你報仇。」

千葉永釗的神色稍緩,回答道:「此人名叫嚴冬,兩年前投到田玢府上做了一個門客,一向深得田玢的寵信。我和他交往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巫統高手,而今夜的事也正證實了我的判斷。不過,若非他先用毒針偷襲刺中我的後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魯鵬好奇道:「你這包裹里究竟藏了什麼寶貝,以致招來殺身之禍?」

千葉永釗避而不答,說道:「霍去病,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次主持謀殺劉徹、篡奪帝位的人,並不是田玢。據我所知,此事與衡山王劉賜父子和一個皇室公主有關。劉孝已經死了,但那個公主我卻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霍去病道:「多謝你提醒。不過朝中擁有公主稱號的人,少說也有好幾十個。」

奇鳳雨心中一動,問道:「會不會是匈奴公主?」

高凡道:「對了,龍城公主還有一層身份是玉華殿的祭司。這回北斗宮和純陽閣均有人出面參與,怎會獨獨少了玉華殿?」

千葉永釗道:「不會是匈奴人。我聽她與田玢的交談內容,顯然對皇室的情形十分熟悉,甚至對劉徹的行蹤也瞭若指掌,只有天子身邊親近的人才能做到。」

魯鵬撓頭道:「別告訴我是平陽公主,她是皇帝的手足,若論親近,那是親得不能再親了。」

霍去病道:「莫要捕風捉影。田玢也好,公主也罷,歸根究底都是皇帝的家事,跟咱們有何關係?」

高凡苦惱道:「可咱們到哪兒去找那個嚴冬報仇呢?」

奇鳳雨道:「也許他是那個公主的心腹。據我了解,田玢出事時,身邊所有的護衛都不見了,可能都被主謀滅口,唯獨這位嚴先生還活著。」

厲虹如恍然道:「我懂了,他們此次謀逆不成,那公主擔心別人泄露了她的真實身份,所以才叫人把所有知情者滅口。嚴冬追殺千葉先生,想必也是為了這個緣由。」

突聽千葉小慈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叫道:「父親!」

眾人一驚,只見千葉永釗的身子猛然從榻上彈起,口中噴出兩灘慘綠色毒血,而後緩緩往後軟倒,雙目圓睜,氣絕而亡。

千葉小慈伏在父親的屍身上悲泣,讓人感到這刀法凌厲性格孤僻的外邦女子,其實只是位孤獨無依的可憐女孩兒。

雖然大傢伙兒對千葉永釗並無甚好感可言,但瞧著千葉小慈痛哭流涕的模樣,心裏面依舊覺得不好受。

霍去病望著千葉小慈,沉聲道:「鳳姨,麻煩你安排一下,在前廳設下靈堂,三天後為千葉永釗舉行大禮。」

奇鳳雨點頭道:「交給我吧,定要將這大禮辦得風風光光。」

※※※※※※

三天後,霍府為千葉永釗舉辦了風光大葬。

前一天武安侯府也傳來噩耗,丞相田玢得了怪病暴斃,傳說他被竇嬰和灌夫的冤魂索命。劉徹聞訊後宣布罷朝一日,包括太后在內的王公大臣京師名流,俱都前往田府弔唁致哀。

而在此期間,陳掌的夫人衛少兒也恰逢壽誕,在府中擺下宴席祝生賀壽,一時間紅白喜事接踵而來,不由得忙壞了一位位平日里養尊處優的王侯將相。

又過得幾日,鴻運堂的二掌柜馬聚財馬老闆帶著兩大擔重禮,登門拜訪霍去病。

兩人在客廳里落坐,馬老闆從懷裡取出一卷帳本,恭恭敬敬交給霍去病道:「霍爺,這是您在小號寄賣的那批珠寶首飾的進帳記錄,請過目。」

霍去病接過帳本只瞄了眼進帳的總數,不以為意道:「不少嘛。」

「那是。」馬老闆笑道:「那些珠寶首飾先是借給花女佩戴,讓她們在花會上展示三日再做拍賣,果真賣了個好價錢。」

霍去病沒理馬老闆的恭維,問道:「我托你送的東西沒忘吧?」

「哪能呢?」馬老闆道:「我特地提前一天,親自把那份重禮送到了衛大將軍的府上。誰知衛大將軍還在閉關謝客,我只好託管家轉交。」

霍去病「哦」了聲,低低道:「看來她是沒能在當天收到了……」

馬老闆以為霍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