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三集 京師花會 第八章 驚艷

花會第三天。武安侯田玢坐在馬車裡,馬車走得很平穩,沒有前呼後擁的儀仗,沒有戈明甲亮的護衛,只有一個身著黑色便衣的中年男子和幾名親信騎馬隨行。

馬車拐進一條不起眼的巷口,在幽深曲折的小巷中行了須臾,忽然停下,對面不到十步遠的地方,有一輛同樣輕車簡從的馬車正在靜靜等候。

「你來晚了。」那輛馬車裡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淡漠而高傲。

「是你早到了,我一向很守時。」田玢似乎很不喜歡對方話語中包含的訓斥口吻,淡然道:「尤其像今天這樣的大日子,我更不會記錯時間。」

「人呢?」馬車裡女子的聲音道:「我要再看一看。」

田玢吩咐道:「嚴先生,打開車底,請公主殿下過目。」

黑衣男子不聲不響的下了坐騎,從田玢乘坐的馬車底部,徐徐向左側抽出了一道暗格,不到兩尺高的暗格里平躺著一個男子,僅穿了件月白色內衣,正沉沉熟睡。

對面馬車裡沉默片刻,嚴先生將藏人的暗格關上,只見整架馬車渾然一體,天衣無縫。

「很好,堪稱唯妙唯肖,這樣我就放心了。」車內女子說道:「劉徹已經微服出宮,由公孫敖、李少君等人陪駕隨行。你的人要時刻緊跟,不能出現任何疏忽。」

田玢道:「聽起來,公主殿下還在對前晚的行動受阻耿耿於懷啊,這次我有十成的把握,相信絕不會令您失望。不知公主殿下還有什麼問題?」

車內女子沉默片刻,說道:「李敢……」

田玢道:「三天前我故意安排項岳刺殺李敢父子,就是為了讓劉徹徹底信任他。」

車內女子問道:「這麼說來,田相對他的忠誠已毫無懷疑?」

田玢胸有成竹道:「公主殿下過慮了,事實上李敢一直是我的人,將控制皇宮的差事交給他,您可以放心。」

「劉賜、劉孝父子你打算怎麼處置?」車內女子道:「留著他們遲早會是禍患。」

「劉賜還不知情,正一心一意作著進京登基的美夢,不足為慮。至於劉孝,我不會讓他活過今晚。」田玢胸有成竹道:「到那時大勢已定,他也就失去了僅有的利用價值。處理完他之後,再回過頭來收拾劉賜,可謂易如反掌。」

車內女子問道:「你準備派誰去解決劉孝?」

田玢輕輕擊掌,從小巷旁的屋頂上掠下一道白色人影,正是千葉永釗。

他向田玢所坐的馬車微一欠身,說道:「一共五個暗哨,已經全部解決。」

「原來是千葉先生。」車內女子欣慰道:「看來我可以安心回宮敬候佳音了。」

田玢在車裡抱拳一禮:「微臣恭送公主殿下。」

兩輛馬車在小巷裡擦肩而過,田玢的馬車駛出另一頭的巷口,往城外行去,千葉永釗則像幽靈般地消失了。

出了城,馬車直奔位於渭水河畔的花會現場,離會場尚有四五里地,路上已是行人如織,車馬難行,大傢具是前往觀看花會最後一日決賽的達官顯貴和長安百姓。

足足又花了半個時辰,田玢的馬車才駛入會場,以他的身分,剛一露面便有眾多的長安名流與文武百官上前迎接寒暄,田玢與眾人談笑風生,盤桓了好半天后,才來到為他特意安排的涼棚中入座。不久,悠揚的絲竹聲響起,一位由南宮公主府選送的花女登台獻藝,拉開花會最後的序幕。

田玢眯眼含笑欣賞著花女表演,低聲問侍立在旁的嚴先生道:「李敢動手了嗎?」

嚴先生回答:「假如不出差錯,最多半個時辰便該有信送到。」

田玢點點頭,凝望著彩台上載歌載舞的花女,輕輕道:「但願我沒看錯他。」

這些天來,董武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難以言喻的美妙夢境中,自北征凱旋歸來後,好運便一直不斷地伴隨著他,先是因為功勛卓著晉陞為掌管皇宮宮門啟閉以及宮內巡邏重任的公車司,然後又與修成君的小女兒金峨訂下婚約。人生如此,只怕老天爺都會心生嫉妒。

此刻他正率著一隊皇宮衛士巡察長樂宮,興許是昨夜的酒喝多了,腦袋還在隱隱作痛。沒辦法,趙破奴、仆多、高不識、徐自為……一干在北征時並肩血戰同生共死的驃騎營兄弟,在得知他與金峨郡主訂婚的喜訊後,都吵著要自己提前請客。

董武本想請霍去病和高凡、魯鵬一起喝酒,可去送信的人卻回報冠軍侯不在府中,高凡和魯鵬也另有要事不便前往,這多多少少讓他有些掃興。

短短數月的北伐征程,已令他對霍去病佩服得五體投地,即使在平時與別人的閑談中,他也總忍不住誇讚起冠軍侯統率八百驃騎奔襲千里,縱橫戈壁草原間的神勇風姿。

他意外地發現,連金峨郡主都很喜歡聽自己說起這些事情,可惜她對自己的老上司卻頗不以為然,常常會來上一句道:「哦,他運氣還不錯。」

話雖這麼說,可金峨畢竟是在耐心地聽自己講,這對她而言已是非常難得了。

當然,有時候金峨也會問起其他大軍的情況,譬如李廣父子所在的後軍,可惜董武對此所知有限,只好著重在李敢率領三百人飛馳應援,與冠軍侯會師一處,攜手奮戰銳不可當,拖住祖虎數萬匈奴大軍的戰事。至少這一段董武親身體會過,不必費心勞神地添油加醋,講來也更可以扣人心弦。

「咦,那座偏殿的大門怎麼是開著的?」

突然,身後一名部下的驚咦聲令董武的思緒回到現實,他順著部下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左前方不遠處那座偏殿的門開著一條縫,或許是負責清掃的太監忘了關上。

「過去看看。」董武說著,便率領部下走到那扇門前,透過縫隙,只見殿內光線幽暗空無一人,可幾面屏風不知為何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

「真該敲碎這些閹貨的懶骨頭!」一名部下罵道:「回頭讓人查一查是誰幹的。」

董武道:「先看看那些屏風有沒有摔壞。假如都沒事,就不必聲張了。」

「你也太厚道了。」那名部下道:「要換作從前,准要那太監吃不了兜著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董武笑著伸手推開門,走進偏殿。

幾個人走到屏風前,七手八腳想將它從地上扶起,驀地,殿門被人關閉,一串輕微的破空聲密集響起,數十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從殿頂灑落,幾名禁衛軍官猝不及防,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倒地斃命。

董武雙掌推出一蓬罡風,將頭頂的銀針震散,驚怒交集道:「什麼人?」

需知皇宮禁地,不比其他地方,明裡暗裡設有諸多厲害禁制,更有數以千計的高手日夜不懈的拱衛;在光天化日下襲擊巡查的皇宮侍衛,幾乎是前所未聞的事。

「嗡!」

沒有人回答,一束劍光臨空刺落,鋒芒吞吐直指董武眉心。

董武無暇拔刀抵擋,急忙擰身揮掌招架。

「噗!」

劍鋒一轉,血光迸濺,董武手掌齊腕而斷,他爆出一聲痛吼,手握斷腕踉蹌而退,這才看清出手偷襲自己的人。

「李……」他呆了呆,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唰唰唰!」

風聲微動,四名李敢的心腹部屬從殿頂躍下,落在他的身周,成合圍之勢。

李敢面無表情,傲世神劍氣貫長虹,幻動點點光花罩向董武胸口。

董武重傷之下心神激蕩,更加不是李敢的對手,在傲世神劍咄咄逼人的攻勢里,左支右絀,節節敗退,最終身前露出破綻,李敢毫不留情,一劍刺入他的胸膛,輕輕道:「抱歉,董兄。」

董武瞪大眼睛,死死盯視李敢,臉上寫滿怒忿與不解,緩緩地向後仰倒。

突然聽見守在門外的幾名李敢部下高聲喝道:「站住,不準靠近!」

緊接著一個男子的聲音問道:「我是驍騎營的雷被,殿里出了什麼事?」

李敢揮手示意幾名屬下清理現場,邁步走到殿口,將門打開一小半,用身子阻擋住雷被的視線道:「什麼事也沒有。」

雷被一怔,施禮道:「原來是李衛士令在裡面。方才卑職隱約聽到殿內有人大叫,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李敢漠然道:「我已在殿內巡視過了,只是一點小事,不勞費心,請回吧。」

雷被笑道:「既然如此,卑職告退。」說著,便率領幾名驍騎營同伴告辭離去。

李敢目送雷被走遠,才回到殿內,地上的血跡已被清理乾淨,他冷靜吩咐道:「白師兄,通知嚴先生,這裡的事情已然辦妥,請他務必要將名單送到。」

「是!」身後一名部屬躬身應道,快步出門而去。

李敢望著被裝進麻袋的董武屍首,低聲嘆:「董武,你命該如此,可怨不得我!」

渭水河畔的花會彩台上,今日第三個出場的虞鳳至正在表演。

萬眾矚目下,虞鳳至從容落坐,清澈如波的目光懶懶拂過台下成千上萬的觀眾,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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