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三集 京師花會 第六章 花會首日

天亮了,陽光灑照在斑斑駁駁的血跡上,幻放出殷紅色的艷光。奇鳳雨和高凡已經離開,蘭奢晏抱著如一灘稀泥般的龍邪禪,恨恨注視著傲霍。

傲霍恍若不覺,將科槐匈從坑內揪出,伸手在他腦後的百會穴上運勁一吐。

「喝!」

科槐匈的嘴裡嗆出幾縷黑紫色的淤血,茫然蘇醒。

看到救醒自己的是傲霍,他不由又愧又惱,突然禁不住失聲叫道:「師弟,你背上的傷!」

在被刺破的青衫之下,傲霍背心的那處致命刀傷不知何時,竟已不可思議地癒合,僅僅留下一抹似有若無的紅痕。而他的氣色話音,更不像是一個不久前還性命垂危的重傷之人。

「不見了,是么?」傲霍若無其事道:「但我這一刀不會白受!」

「原來你是故意給我機會。」蘭奢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刑天那石破天驚的一擊令她雙臂盡折,元氣大傷,但比起龍邪禪的慘狀,已算非常幸運。

傲霍冷笑道:「我比你更了解龍邪禪,他有賊心沒賊膽。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攛掇撐腰,又怎敢挑唆科槐一起反我?蘭奢,你過於自信了,為何不想想當年我為何將你調往長安到平陽公主府卧底?鳩陽師姐是否已遭你們暗算?」

蘭奢晏沉默片刻,回答道:「她被邪禪點昏,軟禁在自己的屋中。」

「你們擔心她會壞事?」傲霍道:「可惜作賊心虛,聰明反被聰明誤。以鳩陽師姐的脾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又豈會托龍邪禪向我告假?當時我就猜到,你們按捺不住準備動手了。」

蘭奢晏醒悟道:「你是故意將懷疑宮中有人預謀作亂的消息透露給我?」

傲霍點頭,說道:「我沒有耐心陪你們繼續玩下去了,況且在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事情解決起來會簡單許多。你和龍邪禪選中長安,不也是擔心在燕然山下手會有諸多不便嗎?」

蘭奢晏慘然一笑道:「既然你早有防備,對我們來說,換哪兒動手,結果都一樣。」

兩人說話的工夫,科槐匈已將妻子救醒,折蘭胭看到丈夫的臉,微微定心忙又問道:「龍師弟呢,他怎麼樣了?」

科槐匈人雖耿直火爆,卻絕非笨蛋,心裡已經明白自己被龍邪禪利用,險些鑄下大錯,當下沒好氣地道:「就算不死,他今後也是廢人一個。」

折蘭胭嬌軀一震,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從科槐匈的懷裡掙脫而出,目光望見不遠處昏迷不醒的龍邪禪。

「龍師兄!」她一聲悲呼撲上前去,渾然不覺背後科槐匈詫異羞惱的容色。

蘭奢晏警覺地盯視折蘭胭,喝問道:「折蘭師妹,你要做什麼?」

折蘭胭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望著慘不忍睹的龍邪禪,俏臉煞白,珠淚泫然,囁嚅道:「我……我……」

「賤人!」科槐匈第一個醒悟過來,剎那間妒火攻心,全身彷彿熊熊燃燒起來,衝到折蘭胭面前,重重一記耳光打在妻子的面頰上,怒道:「原來是他!」

相形之下,蘭奢晏卻十分鎮定,輕蔑道:「胡說八道,邪禪怎會喜歡她?」

「不,龍師兄是愛我的!」折蘭胭鼓足勇氣大聲道:「他只是因為害怕你才不敢說出來!」

科槐匈紅著雙眼大聲追問:「那個掉了的孩子,也是他的?」

「是,正因為我懷了龍師兄的孩子又不能被別人知道,才只好嫁給你。」

科槐匈像瘋了一樣,揮拳轟向龍邪禪道:「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科槐!」折蘭胭死死扯住科槐匈的胳膊,哭叫道:「要殺你先殺我吧!」

科槐匈體內傷勢受怒氣一激,頓時發作,「哇」地吐了一大灘淤血,瞪視妻子半晌,最終搖搖頭喘息道:「這是報應……我科槐匈本就不配娶你這樣一位美似天仙的老婆!」

「我不信!」蘭奢晏猛然凄厲的尖叫,拚命晃動龍邪禪道:「邪禪,告訴我,這賤人說的不是真的,你心裡一直只有我一個!」

其實龍邪禪早已蘇醒,奈何魂膽俱喪,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只能緊閉雙目繼續裝昏。這時戲演不下去了,只能慘笑道:「你想聽我說什麼?」

「她在騙我,對不對?」蘭奢晏滿懷希冀地問道:「你說呀,快說呀!」

龍邪禪又閉上眼,似不敢面對蘭奢晏兇狠的眼神,半晌後回答道:「折蘭沒有騙你。」

「什麼?」蘭奢晏呆如木雞,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欺騙我?」

「因為你太強了,總要我做那些做不到的事。從我們成為同門師姐弟起,你就一直對我青眼有加,這我很感激。可你總在逼我,逼我練功,逼我排擠同門討要師父歡喜,逼我做長老,最後還要逼我去爭宮主的位置……」

他苦笑著說道:「在你眼裡,我永遠必須用鞭子抽著才能前進,無論我多麼努力,取得多大的成就,都無法滿足你的期望。可我畢竟是個男人,我也需要得到尊重和愛慕,也想有個女人能夠全心全意地仰慕我,倚靠我……」

蘭奢晏越聽越怒,越怒越絕望,咬牙道:「所以你勾搭上了她?」

「你該說是兩情相悅。她永遠是那麼溫柔、秀雅,在她那裡,我得到了無法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龍邪禪目光漸轉溫柔,艱難地望向折蘭胭,接著道:「你說你只會做北斗宮宮主的夫人,而她卻不在乎。哪怕我是一個小賊,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她也會很開心……」

「師兄!」折蘭胭緊緊抓著科槐匈的胳膊,一顆心碎成千百片,淚也泣干。

「無恥!」科槐匈狠狠吐了口唾沫:「人面獸心的畜生!」

「科槐師兄,你覺得自己委屈,可哪裡明白我這些年受的煎熬和折磨,遠遠超過了常人的想像?」龍邪禪慘笑道:「每個晚上,當我想到你正在肆意撫摸折蘭嬌嫩的身子,我的心就像被刀一道道割開。她嫁給你,是為了保住我們的孩子,可孩子到底還是沒了,她卻做了你的老婆!」

「夠了!」蘭奢晏森然道:「邪禪,我現在至少還可以向你證明一件事情。」

龍邪禪一怔問道:「什麼事?」

蘭奢晏徐徐回答道:「在這個世上,只有我願意陪你一起死!」

龍邪禪臉色劇變,還沒等他說出話一個字,那柄曾經刺穿傲霍背心的匕首已深深扎入了他的胸膛。眾人的驚呼聲中,折蘭胭昏死了過去。

「傲霍師兄。」蘭奢晏轉目望向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傲霍,神情異常平靜道:「從小我就不如你,什麼事都被你搶在前頭,最好的東西師父也總是先想到你。我只恨自己是個女人,無法跟你爭,於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邪禪的身上,沒想到最後我輸得更慘,你贏了……」

說完,她反手一刺,將匕首戳進了自己的心窩,伏在龍邪禪的屍體上緩緩倒下。

背後,一輪紅日升起,霞光映耀著觸目驚心的血色,在死寂中如花凋零。

晨光照進屋中,紅紅地灑在青銅鏡上,映出鏡面前那張秀麗絕倫的嬌顏。

樓外喧鬧的鑼鼓在響,受了驚的鳥兒高高盤旋在天空,不敢棲落枝頭。

她從鏡中看到貼身丫鬟麝韻,帶著一個男子走進屋裡。

要開始了。

少女用手小心地按了按烏黑亮麗的髮髻,在心裡輕輕地對自己說道。

「小姐,他是鴻運堂的夥計,送來幾件珠寶首飾請你挑選。」麝韻接過那男子手裡捧著的首飾盒,將它放在了梳妝台上。

「鴻運堂。」少女淡淡掃過首飾盒,問道:「為什麼平白無故給我送禮?」

鴻運堂的夥計透著一股精明幹練的神氣,笑嘻嘻道:「紀小姐,這些首飾是咱們商行特意為參加本屆花會的各位姑娘們精心準備的。若您喜歡可以無償借用三天,只要立個字據,到花會結束後再歸還即可。」

「哦,有這麼好的事?」少女道:「我可不信貴堂的馬老闆會做虧本生意。」

夥計道:「咱們說清楚,這些首飾只是借出,當然談不上虧本,就當鴻運堂為花會作點貢獻。」

「麝韻,將首飾盒還給他。」少女吩咐道:「我用不著。」

夥計微感失望地問道:「紀小姐,你何妨打開來看看再做決定?」

少女道:「不用,我相信鴻運堂敢拿出手的珠寶,必定價值連城。」

夥計收起首飾盒,依舊謙恭有禮地說道:「小人告退,祝紀小姐奪得花魁。」

「小姐,鴻運堂帶來的那些珠寶首飾真的不錯,我在外邊瞧見許多花女都在爭著跟他們借。」麝韻送走鴻運堂夥計,說道:「您為何瞧也不瞧就拒絕了?」

少女道:「如果我用了鴻運堂的首飾,世子會怎麼想?」

麝韻恍然大悟,道:「還是您顧慮得周全。對了,世子已到了樓下。」

少女頷首起身,由麝韻攙扶出屋。來到樓下,與她同住一樓的另外幾位花女業已整裝待發,再加上各自的丫鬟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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