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傲霍通宵未眠。他在會客,客人是蘭奢晏。
兩人在密談許久後,傲霍問道:「平陽公主已到了鼓浪山莊?」
「是,昨天晚上她已入住山莊內的聽琴水榭。」蘭奢晏道:「不過近一個月來,卻始終不見衛青來訪。外界傳聞他正在閉關修鍊,不知是真是假。」
「他遲早會露面的。」傲霍道:「蘭奢,這幾年委屈你了。」
蘭奢晏的眼皮微微動了動,沉靜道:「沒什麼,其實長安比燕然山好很多。」
傲霍一笑,蘭奢晏問道:「師兄,你真會處決霍去病嗎?」
「你說呢?」傲霍不置可否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只在於你怎麼想。」
蘭奢晏垂下眼帘,沉默須臾,低聲道:「明白了。無論宮主作何決定,我都會支持。」
「長安的事情了結後,你就隨我們回燕然山吧。」傲霍道:「監察長老的位子一直空著,我想讓你來做。」
「師兄?」蘭奢晏一驚抬起頭,急道:「鳩陽師姐比我更有資格接手這位子。」
傲霍不以為意:「有資格不代表有能力,如今的北斗宮內,有人蠢蠢欲動,想拿下老夫取而代之。我要你回來幫我。」
「有人,是誰?」蘭奢晏眼中寒光一閃道:「好,我隨師兄返回燕然山,清理門戶!」
傲霍滿意地笑了笑,說道:「這人是誰我還不能確定,但要查總能查出來。」
「咚、咚!」
屋外有人敲門,一名折蘭胭門下的弟子稟報道:「宮主,霍去病已在秋蟬苑門外。」
傲霍站起身,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沉穩道:「蘭奢,你也來。」
兩人步入後廳時,龍邪禪等人已經趕至,紛紛起身向傲霍施禮。
蘭奢晏瞧眾人中少了鳩陽婆,於是問道:「鳩陽師姐呢?沒有通知她么?」
龍邪禪回答道:「師姐外出了,托小弟向宮主告假。」
傲霍點點頭落坐,那看門的老翁引著霍去病到了廳外。
折蘭胭望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不再多瞧。
霍去病走進廳內,逕自跪拜在傲霍身前,垂首道:「師父,我來了!」
傲霍並不讓他起身,吩咐道:「折蘭,將鳳夫人和高凡帶來這裡。」
折蘭胭領命而去。傲霍俯視霍去病,淡淡道:「很好,你沒有令我失望。」
在科槐匈等人聽來,這句話似乎是他在嘉許霍去病敢於孤身晉見的勇氣。可蘭奢晏卻明白,其實這裡面還隱藏有更多不為人知的意味。
她悄然注視著霍去病將頭抬起與傲霍對視,心裡不由想道:「師兄,對他,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這時廳外腳步微響,折蘭胭押著奇鳳雨和高凡來到;高凡一見霍去病跪在廳中,禁不住大叫:「小霍,你不要命了么?」
霍去病回過頭掃了他一眼,又朝奇鳳雨點點頭,說道:「弟子見師父,天經地義。」
「好個天經地義!」龍邪禪道:「你若真心這麼想,就不會殺害潔霜,暗算華帝!」
霍去病瞧了瞧龍邪禪,一聲不響地站起身道:「既然我來了,他們是否可以走了?」
「高凡可以,鳳夫人必須留下。」傲霍道:「按照約定,你只能換走他。」
霍去病毫無驚訝之情,灑逸一笑道:「北斗宮真會作買賣。」
「太卑鄙了!」高凡怒道:「什麼魔門大派,簡直就是一群小人!」
「放肆!」科槐匈怒喝道:「不想死就乖乖把嘴巴閉上!」
高凡豈會怕他?忿忿不平道:「你嗓門高便有理了嗎?我偏要說!」
「小高,你還是不懂。」霍去病搖頭道:「他們憑的不是嗓門,而是拳頭。這世道想要說話讓人聽得見,首先就得拳頭夠硬夠狠,像科槐師叔這樣,哪怕再沒道理,別人一樣會害怕。沒辦法,誰叫他拳頭比腦袋大?」
「霍去病,你也忒囂張了。」蘭奢晏不悅道:「還不快向科槐賠禮?」
「不必!」科槐匈怒氣沖沖的轉向傲霍道:「師弟,你還要維護他到幾時?」
傲霍冷冷道:「我有維護他么?科槐師兄,你似乎對我有所不滿?」
科槐匈還沒說話,折蘭胭已道:「師兄,科槐他向來心直口快,您莫要介意。」
「對,我是渾人,可不是笨蛋!」科槐匈想到龍邪禪對自己的那一番密語,不禁怒火上心,咆哮道:「霍去病就在這裡,請師兄秉公處置!」
蘭奢晏問道:「那依科槐師兄的想法,怎樣才算秉公處置?」
科槐匈察覺蘭奢晏在為傲霍幫腔,越發火冒三丈。他頭腦一熱,不管不顧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宰了這條小狗,清理門戶!」
高凡氣不過科槐匈的咄咄逼人,冷哼著笑道:「有趣,有趣,難不成堂堂的北斗宮門下,居然儘是一群老狗小狗?」
「狗崽子,我殺了你!」科槐匈被高凡火上澆油,頓時怒不可遏,騰身而起,揮掌向他頭頂拍落。
「砰!」
霍去病搶前一步,與科槐匈硬撼一掌。他身子退了兩步,吐了口濁氣說道:「科槐師叔,你想殺我就來吧。」
科槐匈也被震退兩步,感到霍去病的掌力竟已不亞於自己,暗自一奇。
龍邪禪趁勢分開兩人道:「科槐師兄,你也太衝動了。咱們還是聽傲霍師兄的吧。」
傲霍對方才發生的事情竟似無動於衷一般,嘿然道:「清理門戶,是該清理門戶了。」
他猛然起身走到龍邪禪面前,一雙銳目盯視著對方的臉龐,悠然道:「龍師弟,你何必攛掇科槐出頭?有什麼話儘管直說。」
龍邪禪愣了愣,苦笑道:「師兄,莫非小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傲霍道:「漢人有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精通漢學,應該聽說過吧?」
科槐匈心頭一動,暗想:「難道先前龍師弟對我說的那些話,竟這麼快就傳到了傲霍的耳朵里?」他見龍邪禪受窘,不願其代己受過,心一橫便道:「龍師弟礙於顏面不好意思說,我科槐匈粗人一個,沒那麼多忌諱!」
「哦?」傲霍不慍不火地看著他,問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知道,霍去病叛逃下山,你為何不僅不追究,還將飲雪魔刀送給他?他投靠大漢與我匈奴為敵,接連殺死咱們北斗宮門下弟子,你為何坐視不理?」
科槐匈越說越激動,臉龐漲得通紅道:「你一刀刺入他體內,為何他還能不死?還有水柔神鼎明明就是被這小賊盜走,你又為什麼替他遮掩?」
高凡聽得都呆了,作夢也沒想到一場對霍去病的討伐,居然會莫名其妙演變成這種北斗宮門下向宮主傲霍興師問罪的場面,自己這邊的三個人反倒成了配角。
他不由悄悄瞥向霍去病,就見這傢伙默不作聲站在一邊,看神情好似在隔岸觀火。
「你的問題真不少。」傲霍心平氣和道:「還有嗎?」
「有!」龍邪禪接茬道:「最關鍵的一點,我們想知道師兄身為匈奴人,心裡究竟偏向哪一方?因為我們沒人願意此次長安之行,到最後是以全軍覆沒作為收場!」
「對,就是這話!」科槐匈贊同道:「我就不明白,你為何總偏袒那小漢狗?」
傲霍凝視兩人半晌,忽然笑了起來:「這麼說,我讓你們非常不滿?」
「不敢。」龍邪禪道:「只要宮主答應處決霍去病以明心跡,小弟願負荊請罪!」
「笑話!」傲霍神色驟然轉冷道:「我為什麼要殺霍去病?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科槐匈一呆,按捺怒氣道:「你終於承認了?好,你捨不得殺,讓我來!」
「誰敢!」傲霍面露殺氣,寒聲斷喝道:「你和龍邪禪想造反嗎?」
折蘭胭見雙方越鬧越僵,忙向蘭奢晏道:「師姐,你快勸勸他們吧!」
蘭奢晏點頭離座,走向場中道:「科槐、龍師弟,你們這是幹什麼?」
科槐匈粗聲道:「幹什麼?我還不曉得傲霍師弟他想幹什麼呢!」
蘭奢晏伸手握住傲霍右臂,勸解道:「師兄,這裡讓我來處理吧。」
突然,她右手一抬,手中抓著的一柄匕首,迅猛絕倫地深深刺入傲霍背心!
傲霍低吼扭頭,蘭奢晏拔出匕首飛退三丈,以防他臨死前暴起反撲。
「師妹?」
「師兄!」
廳里的人都驚呆了,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蘭奢晏竟會向傲霍下殺手,即使傲霍自己亦露出詫異之色,深吸一口氣道:「為什麼?」
「因為……」蘭奢晏全神貫注地緊盯傲霍,回答道:「這位子早該換人了。」
「您還能堅持住嗎?」霍去病出手如電,已封住傲霍傷處附近的穴道,問傲霍道。
傲霍搖搖頭:「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她是不敢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