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一集 長安亂 第八章 賭場

夜色漸深,偶爾有一兩盞燈火從長廊里遊走而過,那是平陽公主府的守衛在巡夜。

霍去病隻身孑影佇立在書房外的幽靜庭院中,望著那株亭亭如蓋的銀杏樹出神。

忽然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不知從何處而來,飄落在了他的身後。

「你果然又來找我了。」來人依舊一身宮裝,銀髮如霜卻不再面蒙黑色紗巾。

「蘭奢師叔。」霍去病回過身向宮裝老嫗欠了欠身,「我殺了潔霜。」

身為北斗七星之一的天璣蘭奢晏平靜頷首道:「我知道,你師父向我說起過。」

「師父來了長安?」霍去病驚異問道。自打從傲霍刀下死裡逃生後,他心中始終有個無法解開的謎團——那一刀,究竟是要殺自己,還是有意救自己?

「來過,又走了。」蘭奢晏淡淡道:「他對你近來的表現很滿意,並托我叮囑你務必設法找到那隻關係到魔道三大派興衰的石盒。」

「我曾到皇宮武庫中查找,那石盒已被人捷足先登暗中盜走。」霍去病回答說。

從蘭奢晏轉述的傲霍話語內容揣測,師父對自己殺死潔霜且背負著暗害華帝翹楚軒的罪名毫不介意,這令他感到愈發的驚訝。

蘭奢晏彷彿早有預料,問道:「以你的判斷,誰最有可能從武庫中拿走石盒?」

「平陽公主、金峨、衛青……」對於這個問題霍去病在腦海里不知繞轉了多少遍。

「田玢呢?他通過王太后取走石盒,也應是輕而易舉的事吧?」蘭奢晏道:「還有負責皇宮宿衛的衛尉和衛士令,任何有權利進入武庫的人都不能放過。」

「多謝師叔提醒。」霍去病凝望蘭奢晏,「不知您是否暗查過這些人?」

「為了這隻石盒我已在平陽公主府待了八年,怎會沒有查過?」蘭奢晏的語氣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落寞,「留意田玢和金峨吧,這兩個人都不簡單。」

她抬起手,指尖夾著一顆圓溜溜的黑色小珠,在月色下幽幽放光。

「橫絕。」霍去病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逝,又恢複了無所謂的神情道:「它和科槐師叔都被並稱為北斗宮四寶嘛。」

「別挖苦科槐,他是老實人,可惜娶錯了妻子。」蘭奢晏微露不悅,說道:「傲霍師兄托我將它轉送給你。將珠子含入口中,時間久了自會習慣。」

她將橫絕珠和一卷薄絹一同遞到霍去病手中道:「用心參悟橫絕心法,或許不久之後的某天你就要靠它保命。」

霍去病收起捲軸,將橫絕含入口中,忽然意識到眼前之人才是師父的真正心腹。

「不說聲謝謝嗎?」蘭奢晏道:「好歹我也替你將此物保管了數日。」

「這麼說師父是故意不與我見面。」霍去病道:「怕我找他報仇?」

蘭奢晏漠然一笑,說道:「到時候你自己問傲霍師兄吧。記住,不要招惹平陽公主。她的師父是個誰也惹不起的老怪物。」

「你太高看我了!」霍去病嘿然低笑道。

蘭奢晏沒有應聲,身形輕輕一晃隱沒在院外的夜色中,身法之快猶如鬼魅。

霍去病離開公主府,心中思索著蘭奢晏所說的每一句話,不覺回到自家府宅外。

「霍公子。」院牆角落邊的樹後緩緩走出一個人,「我終於等到你了。」

霍去病在街邊駐步,望著來人笑了起來,「這麼晚真人莫要讓寒風吹著涼了。」

清溟真人看著霍去病淡淡道:「在壽春淮南王府里被你用刀削去一臂的那個屯騎軍官是我的嫡傳弟子。還有那個在郊外被你殺死的少年,也是我的徒孫。」

霍去病問道:「莫非真人以為我應該乖乖伸長脖子讓他們砍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們也是奉命行事,為國盡忠。」清溟真人輕輕道:「每年從翠華峰上藝成下山投入大漢軍旅之中的本門弟子數以百計,其中有將近一半會英勇戰死沙場之上。只可惜他們兩個壯志未酬,倒在了霍公子的刀下。」

霍去病向清溟真人微一躬身道:「翠華宗在大漢軍旅中弟子廣布人脈深厚,甚而不乏封侯拜將的朝廷肱骨之臣,霍某早有耳聞,不勞真人解說。」

「當我是在威脅你么?霍公子想偏了。翠華宗若是存心報仇,你絕活不到今天!我佩服你對匈奴人的所作所為,也一直在約束包括李敢在內的本門子弟不得找你麻煩,否則你和你的朋友哪有眼前這般輕鬆。」

清溟真人徐徐道:「聽說霍公子已公然反出北斗宮,成為漠北魔門首要公敵。我希望你能和李敢化敵為友,他日魔門如果尋仇,本門也會給霍公子最大支持。」

「多謝。」霍去病眼睛一眨不眨對視清溟真人,「霍某的事情自己會解決。」

清溟真人搖搖頭說:「你太自負,遲早要吃大虧。」

「沒法子。」霍去病滿不在乎地攤開兩手道:「誰教這世上喜歡佔便宜的人太多呢?」

這日傍晚霍去病和高凡、魯鵬出了未央宮。兩個傢伙正商量著今晚的節目,就聽宮門外有人招呼道:「霍去病,你有沒有空?」

高凡聞聲望去眼睛一亮,惡形惡狀地朝魯鵬擠眉弄眼道:「佳人有約啊——」

金峨一身綠裳手牽白馬光采奪目地亭亭玉立在章門前,身後沒有帶一個僕從。

「那要看什麼事了。」霍去病緩步迎上她,「如果是有關李校尉,恕不奉陪。」

「他是他,我是我,八竿子也打不著。」金峨皺了皺鼻子,「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要帶我去要去長安城最大的一家賭場試試手氣。」

「小霍!」那邊高凡朝霍去病揮揮手,「我和老魯先走了,兩位慢慢聊。」

霍去病沒理這傢伙,輕笑道:「哦,想去賭場,是不是又遇見煩心事了?」

「管得著嗎?」金峨不耐煩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去賭場?」

事實上霍去病猜得沒錯,她今天早上的的確確遇見了一件煩心事。

太陽剛剛在窗外探出頭,金俗風急火燎的敲門聲就將她從睡夢裡驚醒。她迷迷糊糊跳下床赤著足將門打開,金俗劈頭蓋臉便問:「昨天你溜哪去玩了,我等你到後半夜也不見回來。」

「我去找巫域的麻煩了。」金峨在心裡嘀咕,當然不敢真的說出來——否則母親絕對不是仰面暈倒那麼簡單了。她打了個哈欠,問道:「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大事!」金俗立刻變得眉飛色舞,「董府派人來提親,我已答應了。」

「什麼?」金峨的睡意一下子全沒了,瞪大眼睛望著母親道:「誰提親?」

「別那麼激動,姑娘家應該矜持點。」金俗自顧自說道:「我已將你的生辰八字給了媒婆,只要沒啥問題,很快董府就會登門送彩禮了。」

「我有答應過你嗎,我有答應要嫁人嗎?」金峨火冒三丈,「誰說要嫁給董武了!」

「你當然有答應啊,」金俗呆了呆道:「那晚在李敢的婚宴上,我不是問過你么?」

「婚宴上?」金峨好不容易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哭笑不得道:「可我那是氣話。」

「我管你是不是氣話,反正這門親事就算定了。」金俗完全無視小女兒的感受,自說自話道:「要不你們下半年就成親吧?聽說開了春又要和匈奴人打仗,不曉得董武會不會去。唉,為了你的事我頭髮都愁白了……」

「我不嫁!」金峨氣道,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句話所帶來的嚴重後果。

金俗愕然望著她,眼睛忽閃忽閃地迸出兩顆豆大的淚珠,在短暫的情緒醞釀之後遽然爆發,「我好苦的命啊——累死累活把女兒拉扯大,還要遭這份罪。孩子他爹,你要活著該多好。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到哪都受人欺負……」

金峨天不怕地不怕,惟獨拿自己的母親沒辦法,惱道:「這和我爹又有什麼關係?」

金俗不理她捶胸頓足繼續哭,「我好苦的命啊——我不活了。孩子他爹,我這就來找你。我要上吊,我要跳井,我要……我要撞牆……反正我是活不下去了!」

她鬧著鬧著身子忽地一個趔趄,軟倒在地上,拿手捂住額頭哭訴道:「我的頭疼病又犯了,我要暈了,我要死了,你們都別管我——」

金峨無可奈何地攙扶起她,說道:「好啦,我不氣你了,快回房休息去吧。」

金俗從手指縫裡偷瞧女兒的神色,抽抽噎噎道:「那你要不要成親?」

金峨不敢再刺激母親那根脆弱的神經,敷衍道:「我遲早會嫁人的,對不對?」

金俗悄悄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得意微笑,怕女兒看見急忙又用手蒙住臉,說道:「你早這麼說,也不會害我又犯頭疼病。」

好不容易好說歹說,金峨終於把母親哄回自己屋裡躺下歇息。等到中午起床,金俗心情奇佳好像徹底忘了早上發生的事情,又拉著金峨出門逛街,還特地扯了一幅用來做新娘禮服的大紅綢緞。

金峨對自己的活寶母親已經無話可說,只能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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