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集 瀚海日出 第七章 國殤

「玄甲雕騎!」

策馬在大將軍衛青身後的長史岳神機低低一哼,舉起手中的金色仙杖飛速地念動咒語。仙杖光暈大盛烈如金陽,遙遙向著天空一指:「疾!」

「喀喇喇!」夜幕赫然裂現一道金色光壑,十數條赤光閃爍的血骨魔龍被召喚而出,口中噴吐著滔滔火焰迎向玄甲雕騎。

與此同時漢軍五行師亦發動攻擊,毫不吝嗇地釋放出一道道的炫光。

「砰砰砰——」空中的玄甲雕騎在暴風驟雨似的法術轟擊中傷亡驚人。但沒有一名玄甲騎士畏懼退縮,他們鎮定自若地坐在雕背上,一邊閃躲一邊射箭還擊。

「轟!」終於,一隊玄甲雕騎順利地破入血骨魔龍的數組之中,雙方展開刺刀見紅的白刃格鬥。

這些魔龍沒有生命,更不會感覺疼痛,完全倚靠陰陽師的精神操縱,兇悍地與對手搏殺,即使被斬成兩截也依舊能夠力戰不休。

「是他!」拓寒在下方黑壓壓的大漢軍陣內發現了手舉仙杖的陰陽師。

同時他也看見了陰陽師身側的霍去病。兩個人的目光電光石火地在空中交錯,迸裂出別樣的火花。

「颼颼颼——」拉開鐵胎弓,拓寒一連三箭射向陰陽師。

儘管箭術並非拓寒所長,但對每個生長在馬背上的匈奴男子來說,彎弓射鵰是一門自幼便必須苦練的生存技巧。如同呼吸,早已成為了匈奴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叮!」岳神機猝不及防,只得揮杖擋開了第一支魔箭。然而雷符爆出的巨大衝擊力卻令他險些從馬上栽落。揮杖格鬥,本就不是陰陽師的特長。

如同事先做好了精確的預測,在岳神機身形搖晃的剎那,另外兩支魔箭破空掠到,分別射向他的眉心和咽喉。任一處被擊中,賜予他的便是死亡。

驀然一旁伸來一隻手,穩穩地用雙指夾住射向岳神機咽喉的那支魔箭,而後輕巧地朝上一挑,「啪」地將第三支魔箭激飛。

「謝大將軍!」岳神機一身冷汗,長吐一口氣,重新在馬上坐正。

衛青淡然微笑,轉頭問身後的霍去病道:「這人想必就是右賢王的世子拓寒吧?」

「是。」霍去病沉聲回答,評價道:「驍勇豪爽,是個人物。」

「大將軍,請借箭一用!」徐自為似乎被霍去病的話語激發起爭雄之念,取過衛青手指間的那支魔箭,張弓對向空中大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拓寒看箭!」

「嗚——」魔箭挾著雄勁的風聲激射而出。與厲虹如輕盈多變的箭技不同,徐自為的箭術剛勁有力直來直去,卻顯得更加威猛犀利。

「砰!」拓寒揮槍架開來箭,不由得雙臂微微發麻,凜然道:「這年輕人好強的臂力!」

掃過身周浴血奮戰的玄甲雕騎,他揚聲喊道:「衛青,你可敢出陣與我一戰?」

催駕魔雕冒著穿梭飛掠的法術攻擊和密集箭雨,拓寒直逼帥旗下的衛青。十餘名玄甲騎士不顧生死護翼在他的周圍,用血肉之軀掩護主將突擊。

「算得上一位匈奴豪傑啊!」彷彿在回應霍去病對拓寒的品評,衛青輕輕說了句,身形倏地一晃從踏雲神駒上消失。

等到拓寒再次捕捉到對方的身影,衛青已如神龍飛天,轉眼欺近魔雕三丈開外。

「好快!」拓寒暗贊一聲,座下的魔雕已率先噴出一串深青色的冷焰。

但衛青僅僅一閃,冷焰便在身後走空。如此翩若驚鴻飄忽無蹤的神奇身法,即便是出身北斗宮的拓寒也屬生平僅見。

「嗡——」辟海魔槍一記激昂的金屬顫音,幻動出眼花撩亂的殷紅光華湧向衛青。

衛青合身切入如海潮般澎湃的槍影中,在幾乎不存在的狹小空間內閃展騰挪倏忽往來,直似閑庭信步,任由洗天九槍運轉如輪虎虎生風,卻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拓寒胸中升起一股遭受輕視的羞辱,辟海魔槍孤注一擲刺向衛青面門。

「啪!」衛青側身一讓,輕舒猿臂抓住槍桿,淡然微笑道:「你還是著急了些。」

「去死!」拓寒怒容滿面,體內升騰起一團濃烈血霧。霧光中厲嚎振空,一頭頭通體發著赤芒的血狼遽然湧現,窮凶極惡地撲向衛青。

「血狼魔罡!」

衛青的濃眉微微挑了挑,甲胄下柔和的白光奔涌,一羽神威凜凜的鯤鵬振翅翔空,卷盪著雪白的光雲迎頭對上撲來的血狼。

「轟——」

整座戰場都清晰地聽到了半空中的這聲巨響,一溜溜赤芒像流星一樣四下崩散,魔罡所化的血狼轉瞬之間土崩瓦解,只剩下後排的十餘頭僥倖躲過鯤鵬沛然莫御的神光轟擊,鎩羽而歸。

氣機牽引之下,拓寒「哇」地嗆出口鮮血,丹田元氣大傷,恐怕一兩年內都難以恢複。

衛青眼眸里閃過一縷歉疚,低聲道:「你走吧!」右臂柔力催發,將握住的槍桿朝前一推一放。拓寒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倒,背心已經貼到了身後的金鞍上。

這時他如果順勢駕雕退走,衛青斷不會再加追殺。可是從匈奴人傲慢野性的血液中激騰起的鬥志,卻不許拓寒認輸敗退,縱然面對的是號稱大漢朝堂上的第一高手,從來戰無不勝的大將軍衛青,也一樣不能!

他竭力挺直上身,壓榨出體內殘存的魔罡,眼前恍惚出現了那個名叫臧天放的大漢軍官臨死前的樣貌,短短片刻之後,竟已是一個冥冥中的輪迴。

槍在吼,血在嘯,拓寒全身燃燒著高漲的鬥志,再一次運槍攻向衛青。

「這傢伙——」在十丈之下,霍去病的內心深處生出一絲波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扭過頭去,手中的飲血魔刀弧光一掠,又斬下一顆匈奴騎兵的頭顱。

「你這是何苦?」衛青輕輕一聲苦笑,第二次抓住襲來的辟海魔槍。

拓寒頓時心死如灰,痛苦地意識到即使自己再苦修十年,也未必能躲過對方看似漫不經心的這探臂一拿。一時間氣勢盡失,只能機械地握緊槍桿,木然不動。

他學藝初成,下山返家,投入父親的帳下效力。原本打算憑藉這近二十年的刻苦修鍊,能夠馳騁大漠,縱橫天下。

不料去年定襄城下一戰先是受辱於同門師弟霍去病,數月之後又在大將軍衛青的手中徹底敗北。

兩次與漢軍交戰,非但寸功未得,反而鬧得灰頭土臉,令心高氣傲的拓寒情何以堪?

「去吧!」衛青憫然輕嘆,將拓寒連人帶槍朝後震飛。拓寒胸口一窒,已在空中昏死過去,失去意識的身軀卻似長了眼睛般,飄落向附近的一頭玄甲雕騎。

雕背上的騎士急忙縱身接住拓寒,又落回坐騎大聲呼喊道:「世子!」

拓寒雙目緊閉毫無響應,好在氣息尚算平穩,應無性命之憂。

沒有了他的指揮,剩餘不到六成的玄甲雕騎脫離接觸,飛回本陣。

「拓寒、拓寒!」佇身王旌下,眺望愛子與衛青激戰的顏海,看著玄甲雕騎載著拓寒歸陣,心急如焚地連聲呼喊。

「傳令,向北撤退!」顏海無奈地一揮手,在親衛簇擁下撥馬往北。

高聳的王旌隨即徐徐移動,指引各處匈奴將士退卻的方向。

號角一起,勝負的最後一絲懸念塵埃落定,一隊隊匈奴騎兵不甘地開始突圍退走。

「顏海要逃啦!」察覺到王旌在慢慢後退,漢軍士氣大振,攻得更猛。

魯鵬和高凡所在的羽林營首當其衝,在混戰中超過了本來作為前鋒卻受到匈奴中軍頑強阻擊的輕騎營,鋒芒所向直指顏海身後的王旌。

這數百羽林將士或者經過了天下英雄大會的千挑萬選,或者是功勛能臣之後,差不多每一個人都身懷絕技以一當十。此刻雙方情勢此消彼長,羽林營更是銳不可當,連破匈奴三個百人隊飛速迫近王旌。

星垂大漠,火映長空。數萬人在殊死搏殺,每時每刻都有人不斷地倒下。魯鵬想起了撞牆自盡的妹妹;高凡懷念著慘遭橫禍的母親,這給了他們無限的動力與鬥志,忘記身上傷口的疼痛,忘記死亡的可怕,盡情宣洩著仇恨之火。

「呔,顏海!」視線穿越重重人影,魯鵬看到了王旌之下的匈奴右賢王。他策動青雲驄揚聲叫道:「小高,跟我上啊!」

「天罡破!」魯鵬的身上驟然騰起暗紅色的熊熊火焰,高大的身軀「劈啪」爆響,魔化成一個超過一丈五尺的巨靈,裂魂鬼斧上下翻飛,漾動蒙蒙紅霧,在面前的敵人中生生殺開一條血路逼向顏海。

在他的帶動下羽林軍匯作洪流,高歌猛進。

倘若不是顏海的親兵衛隊和玄甲雕騎拚死攔截,情勢早已一發而不可收拾。可沒等他們穩住陣腳,漢軍輕騎營、輕車營猶如一對鐵拳接踵打到。而兩營正中帥旗高揚,大將軍衛青已在百丈之外!

這時候匈奴軍隊已完全陷入亂戰,顏海惶然發現身邊的護衛只剩不到兩百人。

「王爺,請上雕背!」一名玄甲騎士在低空凝住座雕,伸手遞向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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