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集 九鼎傳說 第四章 百鬼迎賓

中午過後,路面上昨夜留下的一灘灘坑坑窪窪的水塘,在太陽反照下閃爍著亮堂堂的白光。馬車輪子骨碌碌輾過,濺起一道道混濁的泥漿。

「你的府宅還沒有收拾好吧?今晚別住驛館了,到我那兒去。」劉陵慵懶無力地倚靠在霍去病的身上,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說道。

懸掛在廂頂的宮燈隨著馬車顛簸一搖一晃,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頰邊因為醉酒泛起誘人的酡紅,嬌艷得就像要滴流下來。

在世子府用過午宴後,兩人乘著劉陵的馬車離開。和風穿過開啟的車窗,吹拂在霍去病古銅色俊挺剽悍的臉龐上,車外寬闊的街道在他的視線中不斷向後倒退。

只要不是傻瓜,誰都能聽懂劉陵話語里隱藏的曖昧,而她燙得像火炭一樣的嬌軀,這時幾乎是完全緊貼在霍去病的懷中。

「郡主是想邀請我參觀閨房嗎?」霍去病發出一聲沙啞的低笑,低下頭肆無忌憚地輕咬住劉陵火熱的耳垂說:「可惜我打算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哦?」劉陵媚眼如絲,嗓音甜得發膩,笑吟吟問道:「哪兒?」

「柳鶯院。」霍去病回答道:「我聽世子說,那是所有壽春男人最嚮往的地方。」

劉陵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顯然她很清楚柳鶯院是怎樣的一個所在。

「你拒絕我,就是想去和那些不知廉恥的妓女鬼混?」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霍去病淡笑道:「在我眼裡,她們都是些很可愛的姑娘呢。」

「滾!」劉陵坐直身軀,冷冷的眼神里掩飾不住羞怒:「馬上給我滾下車去!」

霍去病大聲笑起來,伸手敲打了兩下車廂,車夫隨即聽令,勒停馬車。

霍去病打開車門,下到街上,又把身子探回到車內微笑說:「今晚我會想你的。」

「混蛋!」記憶中,劉陵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氣得七竅生煙,大失儀態。她抓住把手狠狠往裡一扯,霍去病輕巧地一縮身子,車門砰地一響重重關上。可他惡棍式的笑容依舊透過車窗,陰魂不散地飄蕩在劉陵眼前。

「回府!」劉陵扭過頭怒喝。車隊緩緩開動,將霍去病孤零零地丟在了街道上。

霍去病背負雙手,笑望著劉陵的車隊在前方十字街口轉彎消失,掉頭往原路返回。

街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人們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何會在半道上被郡主趕下馬車。

忽然間,街上起了大霧。在霍去病眼中,人們的身影像水紋一樣地晃動起來,四周的喧囂奇異地遠去,宛如這片空間被隔上了一層厚重的白紗。

乳白色的霧氣愈來愈重,周圍的景物如被施了魔法,漸漸隱沒在凄迷荒涼的白霧中。

霍去病的劍眉微微聳了聳。迎面吹來的風帶著一股陰森森的涼意,隱隱有一種喧囂嘈雜的鼓樂響起,說不出的詭異突兀。

前方的迷霧裡徐徐亮起兩團慘綠色的火球,在低空中跳躍晃動,朝霍去病靠近。很快,鼓樂越來越響,跳動的火球也變得越來越多,宛若兩道妖異的綠蛇迤邐橫空,散發著朦朦鬼光。

一道道暗紅色的身影在火球後次第現形,而那兩條綠蛇正是他們手中提著的燈籠匯聚而成。

他們面色慘白呆板,鮮紅的嘴唇緊緊抿成一縷弧線,像彎殘月幾乎直抵耳廓,身穿暗紅褂衫,足蹬白色步履,一手提燈,一手高豎飄舞的黑幡。

兩行鬼卒中間則是一群身著大紅喜服的鼓樂手,鐃鈸笙磬應有盡有。

一乘外披紅緞的八抬大轎緊隨在鼓樂手之後,左右各有一名黑白無常扈從。隊列的最末端則是四排黑盔黑甲,高騎馬上的鬼武士。

一桿血紅色的旌旗下,赫然是位身高超過兩丈的鬼將軍,烏黑髮亮的頭盔架在肩甲上,裡面黑洞洞空無一物,竟是沒有頭顱。

隊列到了霍去病身前並未停下,那一群鼓樂手像是沒看到前方有人佇立,徑直走了過去。有幾名鼓樂手眼看撞在了霍去病身上,卻又似一團空氣般穿行而過,吹吹打打繼續朝前走去,直到那頂八抬大轎停在他的身前。

「霍公子,我的主人請你過府敘話。」無頭鬼將策馬越過八抬大轎,用馬鞭挑起轎子低垂的簾幕道:「請!」

霍去病淡淡掃了眼寬敞奢華的轎廂,搖搖頭說:「我沒空。」

「那可由不得霍公子!」無頭鬼將的馬鞭在空氣里虛甩一下,發出「啪」的脆響。

黑白無常手中的勾魂索吭啷啷刺耳響動,分別纏向霍去病左右雙腕。

霍去病撤步拔刀,飲雪魔刀電光如虹,幾乎不分先後切中勾魂索。勾魂索分斷墜地,耀眼的光花四散迸濺,照亮濃郁的鬼霧。

「呀——」鬼卒突然齊聲長嚎,六十四盞碧籠引魂燈流星亂舞,從四面八方打來。

霍去病合身抱刀向前猛衝,挑簾躍入轎內。碧籠引魂燈「砰砰砰砰」飛擊在轎身上,又翩若驚鴻倒飛而出,一簇簇慘綠色的鬼火燃著了轎衣。

「喝!」無頭鬼將亮出八尺的巨型腰刀,烏光一閃,便將轎乘橫切成上下兩半。

上半截轎身高高飛起,轎內卻不見霍去病的身影。無頭鬼將不由一愣,驀然感到頭頂殺氣盈天,霍去病的身形從轎頂下掠出,飲雪魔刀直劈他的胸膛。無頭鬼將來不及回刀招架,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鬼騎揚蹄飛踹霍去病。

「嚓嚓!」刀光驟閃,兩條馬腿飛起,卻沒有鮮血流出,在空中化作幾縷綠色的輕煙消隱於濃霧裡。

無頭鬼將從馬鞍上翻身朝後飄飛,沉重的軀體和厚實的盔甲彷佛輕如鴻毛,手裡的馬鞭綳直如槍,擲向霍去病咽喉。

霍去病凌空飛腿蹬中馬頸,看起來重逾千斤的鬼騎竟被他應聲踢起。「噗!」馬鞭深深扎入鬼騎圓鼓鼓的腹部,齊齊幻化成一蓬死氣沉沉的綠色霧氣。

後面四排鬼武士策動坐騎,蹄聲如雷,長矛如林,不可一世地朝著霍去病衝來。

霍去病一刀在手,有如君臨天下的暗夜帝王,身外雲龍陡現,飲雪魔刀柄上的掩土寶珠驟地一亮,一道殷紅刀芒呼嘯掠空,劈斬在街面上。

「轟!」地上登時裂開一條寬過五尺的溝壑。第一排鬼武士猝不及防,馬失前蹄栽入溝壑,後面三排煞勢不住,紛紛撞上前排亂作一團。

霍去病正要乘勝追擊,背後的鼓樂手卻突然開始吹奏,高亢尖銳的樂聲猶如千萬根看不見的針芒扎入耳朵,震得他氣血翻騰頭腦發脹。

「玄冥鬼樂!」霍去病口髮長嘯衝擊樂聲,然而剛剛那一分神,卻已陷入六十四名鬼卒組成的重圍中。

「霍公子,看來你是哪兒都去不成了。」無頭鬼將手拄長刀:「我的主人十分賞識你的才華,見一面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霍去病如一頭怒龍,在鋪天蓋地的碧籠引魂燈壓制下橫衝直撞,氣勢不減,但始終無法衝破對方在四周布下的阻擊圈。

那讓人討厭到極點的玄冥鬼樂,像成千上萬縷無形的鎖鏈,密布在濃霧中,令他感到飲雪魔刀愈來愈沉重滯澀,身速也漸漸緩慢。

「天朗海清,乾坤光照!」悅耳動人的嗓音響處,一束金色的光符自高空射落。

轟地一聲巨響,光符在鼓樂手的頭頂上炸裂,綻開一蓬不可逼視的亮麗光采。二十多名正搖頭晃腦吹拉彈奏著的鼓樂手,在金色的光雲中如春雪一般消融,化作一抹抹綠色的光影,似朝陽下的露珠般頃刻蒸發抽空。

樂聲一停,霍去病頓無後顧之憂,神威盡復,飲雪魔刀如龍騰,如虎躍,連破正面八盞碧籠引魂燈。

說來也怪,籠內的鬼火一滅,那一個個提燈嚎叫的鬼卒也頓時灰飛煙滅。

一道傾城傾國的雪白倩影,在上方的鬼霧裡冉冉顯現,纖若無骨的玉手輕提一盞華彩閃爍的五光琉璃寶燈,臉上一方猙獰的青銅面具遮掩著她的容顏,神秘而秀逸。

「殺!」無頭鬼將長刀揮舞,四排鬼武士座下的鬼騎騰空躍起,迎向白衣女郎。

「嗡!」五光琉璃寶燈在白衣女郎手下滴溜溜飛速轉動,濃烈的霧氣像焦油似地被點著,轉瞬形成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吞沒了鬼武士。

火光中,二十八名鬼武士的身影扭曲幻滅,被毫不留情地焚為青煙。

「海動火!」無頭鬼將怒聲咆哮,高舉長刀削向白衣女郎挺茁的胸口。

白衣女郎左手雙指翻轉,亮出又一道金色光符,振腕輕拋,飄向無頭鬼將手中長刀。

「哧——」光符落在刀刃上,燃起一簇奪目的金焰,堅硬寒冷的刀身迅速融化,一滴滴黑色的金屬水珠密如雨點朝下滴落,彈指就消融大半。

「啊!」無頭鬼將痛吼拋刀,右手「嗤嗤」冒泡,像是一鍋煮開的熱粥。

「喀!」飲雪魔刀揮過,盡殲碧籠引魂燈陣的霍去病鋯龍雙翼暴展,迴旋飄飛到無頭鬼將背後,一刀切開重甲,將他小山般的身軀橫截成兩段。

「咄!」無頭鬼將盔甲散作一汪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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