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集 大風歌 第八章 如此受邀

直到飛出很遠,他們才徐徐飄落在城外一座荒涼的小山丘上。

厲虹如躺倒在柔軟的草地里,仰望天空中彷彿在向自己微笑的璀璨星辰,微微嬌喘著說道:「真笑死我了,你怎麼不把那個孫胖子的褲子也扒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想過?」霍去病坐在厲虹如身畔,好像很敬佩似地讚歎道:「可他實在太肥了,褲子勒在腰上比用繩子綁的還牢,叫我如何下手?」

「你這惡棍!」厲虹如忍不住咯咯嬌笑出聲,「嘴巴又壞又損,難怪在定襄時有那麼多姑娘會被你騙得神魂顛倒。」

「那你算不算其中之一呢?」霍去病伸手在厲虹如吹彈可破的玉頰上輕輕一捏,嘴角又露出他招牌式的惡魔笑容。

「啊!」厲虹如猝不及防失聲驚呼,從草地上彈坐起身,叱罵道:「流氓!」

霍去病怔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厲虹如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看到眼前的少女俏臉飛紅羞怒交集的神情,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道:「看來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厲虹如怒視霍去病,胸脯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一時卻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眼眸中晶瑩的淚水忽閃忽閃地順著如櫻桃般通紅的臉頰淌下。

霍去病不笑了,從懷裡取出一塊潔白的方帕遞到她面前,道:「怎麼,真生氣了?」

「你欺負我!」厲虹如推開方帕,香肩微微抽動道:「我可不是那種女人!」

「哪種女人?」霍去病臉上又出現了那該死的笑意,在漫不經心裡透著惡作劇得逞後的快意。「你該知道,我認識的女人可謂五花八門,好的壞的都有。」

「你還說,我這一輩子都不理你!」厲虹如恨不得狠狠抽這混蛋一巴掌,更埋怨自己引狼入室,居然頭腦發昏跟著這條惡名昭著的色狼外出。

「好,好,你不聽我就不說。」霍去病像是在哄小孩子,「但你想不想聽我過去的故事?如果答應不哭、不生氣,我就講一點兒給你聽。」

厲虹如沒回答,但眼睛裡分明在不爭氣地告訴這條色狼,自己對此很感興趣。

霍去病低沉而充滿磁性沙啞魅力的嗓音緩緩道:「我出生不到三個時辰就被生母送人,後來就一直跟著養父母長大。四歲那年家鄉瘟疫橫行,養父病逝,養母便帶著我背井離鄉,逃荒到縉雲鎮。」

厲虹如安靜下來,默默聽著霍去病的敘述,沒想到這惡棍也會有如此悲涼的身世。

「八歲這一年,師父把我帶到北斗宮。說是帶,其實跟搶差不多。我又哭又叫,養母跟在後面哭著追喊,師父毫不理睬,越走越快。終於,我看不到養母的身影,縉雲鎮也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霍去病再次將方帕遞給厲虹如。厲虹如聽得入神,不知不覺地用手接過。

「接下來便是在北斗宮遠超常人想像的、殘酷得近乎殘忍的修鍊。我不知為何要修鍊?只知道一旦偷懶,師父的鞭子就會像雨點一樣劈頭打下。

「或許,我的臉皮能夠有刀槍不入的境界,就是那時練就的。」

厲虹如「噗哧」笑出聲,旋即想到自己不該給這色狼好臉色,立刻又繃緊臉。

霍去病看在眼裡,心中暗笑,繼續說道:「北斗宮收的弟子都是匈奴人,至多有幾個其他蠻族少年,而我是唯一的例外。因此,那些匈奴同門便想方設法地作弄我、欺辱我,並以此為樂。」

「啊,你真可憐!」厲虹如登時忘了剛才自己還遭受到這惡棍的輕薄,同情道:「你師父不管嗎?」

「他為什麼要管?如果我連這點困境都對付不了,死了活該。」霍去病語氣淡然:「但後來我還是偷偷逃走了,我想家了。當我滿身創傷地回到縉雲鎮,卻發現養母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已經病入膏肓。」

「怎麼會這樣?」厲虹如深深為霍去病的故事所打動,問道:「她是太想你吧?」

「她怎麼會不想我呢?」霍去病的眼神里慢慢流露出溫柔,「更要命的是,我走後不久,她上山砍柴因為神情恍惚摔成癱瘓,從此連生活都難以自理。而這一切,我遠在北斗宮什麼都不知道……

「她饑寒交迫,窮困潦倒,但因為她是一個外來人,鄰居們冷眼旁觀,不聞不問。幸虧高凡一家接濟照料,養母才勉強撐到我回家。

「可那又有什麼用?除了在北斗宮學會的幾手破爛刀法,我什麼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養母半年後凄涼地離開了人世。」

霍去病眼中的溫情消失:「我大醉一場,像死了一樣足足睡了三天兩夜才醒過來。連養母的喪事都是高凡一家幫忙辦的。於是,在那些鄰居的嘴裡,我便成了不孝子。」

厲虹如發現,在這一瞬間,當她看到霍去病眼角隱約的淚光,以前對這傢伙所有的討厭、誤解、鄙視都統統煙消雲散,打心靈深處升起一股柔情。

但很快,霍去病故態復萌,扭過頭去「哈」了聲道:「瞧,我都被自己編的故事打動了。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傻瓜?」

「流氓!」相同的罵語在這一刻出自同一人的口中,卻已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霍去病轉回頭,眼角的淚光已不見,微笑道:「不生氣了?」

「我要再生氣,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你活活氣死。」厲虹如脫口而出,立即察覺到話中的語病,不禁滿臉紅暈,畫蛇添足地解釋道:「我可沒別的意思。」

霍去病居然一改常態,沒有窮追猛打,兩個人之間忽然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厲虹如問道:「有件事困惑我很久,但說出來你不準板臉。我很好奇,那天在定襄城樓上你大言不慚想當逃兵,後來卻反而殺了那個想棄城逃跑的侯官,這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霍去病似乎不願就這話題深談,淡淡說:「就當我是一時興起吧。」

厲虹如露出小兒女的嬌態,「說嘛,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

「告訴你也無所謂,我並不想求得任何人的原諒。因為連我都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干。」霍去病緩緩道:「我惱恨自己竟然還會被別人的熱血打動,像個傻瓜似地有了跟人拚命的衝動。但我不後悔……」

說到這裡,霍去病神色中那種讓厲虹如無比熟悉的玩世不恭又回來了,嘴角上翹似笑似諷地道:「當然,那是因為我幸運地活了下來,才會這麼說。」

「不管你怎樣想,我很慶幸你當天的選擇。」厲虹如輕聲說:「因為你,定襄城才沒有遭受匈奴人的屠殺劫掠。我父親的犧牲才有了價值。」

「怎麼,我不是流氓惡棍了?」霍去病搖頭說:「一轉眼好像又成了救世主?」

「少臭美,流氓就是流氓!」厲虹如嗔道,明亮清澈的眼睛裡卻全是笑意。

霍去病轉開話題,問道:「你說,今後那個孫胖子是否會一看到腰帶就兩腿打顫?」

厲虹如「咯」地輕笑,突然發現自己長這麼大,從沒有哪個晚上能笑過這麼多次。她得意道:「多虧我,不然你會遇見這麼有趣的事?」

「還好意思說。」霍去病哼了一聲,「我剛喝出點酒味,就被這胖子攪和了。」

「我也沒吃飽,還有好多菜沒來得及嘗呢。」厲虹如也頗有遺憾地嘆了口氣。忽然,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要不咱們換一家,接著吃?」說完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一齊大笑起來。

厲虹如的目光從霍去病的臉龐緩緩轉向頭頂無盡的蒼穹。她知道,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今夜的故事。而夜幕里,有一顆星星特別的明亮,特別的親切——那是父親正在天上向自己默默祝福吧?她的微笑里隱隱含著淚光。

天蒙蒙亮,一縷晨曦透過玫瑰色的朝霞悄悄輕撫在初醒的長安城樓上。

魯鵬滿臉沮喪,躡手躡腳往自己的客房走去,昨晚出門時裝金子的包裹已經不見。

「喂,老魯,賭輸了?」窗戶推開,露出厲虹如笑靨如花的臉蛋,似乎這丫頭今早的心情奇佳,和魯鵬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魯鵬有點尷尬地應了聲,問道:「小霍、小高呢?他們回來沒?」

厲虹如指指霍去病的房間,鼓起櫻桃小嘴道:「這傢伙,睡得像頭豬。」

「背後說人壞話不是淑女所為。」房間里傳來霍去病的聲音。

「豬,快起床,本小姐還等著你請客喝早茶呢!」厲虹如從窗口跳出。

「小霍,乾脆連我一塊兒請了吧。」魯鵬精神一振,「老子餓得心裡直發慌。」

「你把一百兩金子全賭輸了?」厲虹如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魯鵬。

「這個……開始是贏的,後來遇見一個高手,我也沒辦法。」魯鵬搔搔頭上的亂髮,搖頭說:「昨晚運氣太背,好幾局明明要贏了,可還是教人家扳了過去。」

「那叫釣魚,除了你這傻瓜,三歲的小孩都能懂。」霍去病推門出屋,換了一身黑緞長衫顯得格外精神。

連一向眼光挑剔的厲虹如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實在很會穿著打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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