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集 大風歌 第四章 大風歌

「咚、咚、咚咚!」鼓舞人心的鼓聲在喑啞須臾後,再次在定襄城上頑強響起。厲虹如嬌小的身影站立在前一刻屬於厲定邊的位置上,奮力擊打著戰鼓。

鼓聲隆隆,傳揚著炎黃子孫積澱千年的英勇氣概,向城下密密麻麻的匈奴鐵騎鏗鏘宣告:定襄城可以毀滅,定襄人可以戰死,但永不屈服的漢魂絕不會消亡!

「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彌留之際的厲定邊躺倒在小霍懷中,欣慰地注視著女兒的背影,喃喃道:「當年我追隨飛將軍李廣北擊匈奴,因軍功受封定邊將軍。從此索性就改名厲定邊……」

他灰暗的眼眸里驀然閃爍起一抹亮光,彷彿是沉浸在往昔崢嶸戎馬之中,喘著急促的呼吸說:「慚愧啊,定襄城就將丟在我的手裡!年輕人,你和虹如都要好好活下去,來日定要將我……大漢王旗插上龍城城關!」

小霍靜靜地聽著,掌心九陽龍罡綿綿汨汨注入厲定邊的體內,支撐著他說完最後的遺言:「告訴李老將軍,厲定邊有負所託,要先走一步了!」

厲定邊的眼皮漸漸合上,在女兒的戰鼓擂響聲中,面向長安馬革裹屍。

「父親!」沒有回頭,厲虹如清晰地感應到,自己這世上僅有的親人已不在了!

流著淚,她將手中的鼓槌敲擊得更嘹亮更有力!

「不好了,城門要關不住了!」下方城關的守軍里響起驚慌的叫聲。

小霍眼睛血紅,緩緩將厲定邊的遺體交給身旁一名血染戰袍的校尉,吩咐道:「火化了他,不能讓厲將軍遺體再受匈奴人侮辱!」校尉含淚接過。

「傻瓜,你要幹什麼?」厲虹如瞧見小霍跳上城垛,腳下是密密麻麻的敵兵。

小霍回頭向她微微一笑,然後什麼也沒說,催動鋯龍風馭振臂向城樓下躍落!他的雙腳穩穩踏在匈奴騎兵以高舉的盾牌築成的,用來抵禦城上弓箭射擊的護牆上,柴刀劈落,盾牌登時一分為二,連帶底下的那名匈奴騎兵也被刀鋒活活斬裂作兩爿。

「傻瓜!」在高聳的城樓上,厲虹如目睹小霍的身影瞬間隱沒在潮水般的匈奴鐵騎中,熱淚如注。

「真是個傻瓜!」她的心口酸熱,一下子什麼都原諒了他。

在這滔滔亂世中,總有一群人平時毫不起眼平凡的生活勞作。一旦鐵騎襲來,他們卻會毫不遲疑地銳身擋難,用血肉之軀扞衛著心中最神聖的那片凈土。

人們常說時勢造英雄,其實正是這一個個看似普通的英雄書就了歷史。

「小霍!」高凡利用土遁從城內衝出,風水神簽下匈奴鐵騎人仰馬翻。

小霍的神情冷峻而充滿血腥的猙獰,與高凡並肩殺開血路,衝到城門前。「鏗鏗鏗!」他一鼓作氣劈斷三根直徑超過五尺的攻城巨木。

「我老魯來啦!」頭頂一聲驚吼,血魘狂化的魯鵬揮舞裂魂鬼斧,和十幾名大漢校尉一塊視死如歸地強行躍下,奮不顧身地聚攏到小霍和高凡四周,與兩人並肩將猶如洪水湧來的敵兵頑強阻擋在城門前。

「我早說過,小霍不是膽小鬼!」高凡滿臉自豪,巴不得所有人都能聽到。

「小霍,咱們的過節一筆勾銷!」魯鵬也在大叫,「老子服了你!」

小霍冷峻的面容上彷彿浮現過一絲感動,但只有他的心裡最清楚——

自己這麼做,絕非是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勇氣,更不是為了得到誰的認可。

城門口數百匈奴騎兵為這一幕深深震撼,面對人數百倍輸於己方的小霍等人不由自主放緩了前進的步伐。

不斷的有人倒下,站著的人也全都傷痕纍纍,筋疲力盡。但是沒有一個人想到要後退、要逃跑,彷彿背後的這座定襄城能夠賜予他們無限的勇氣與力量!

「小霍!」一頭體態格外健碩的魔雕從高空俯衝而下,雕背上渾身烏甲的年輕人朝著數丈外的小霍洪聲喊叫。「你還認不認得我?」

小霍頭也不抬,冷冷回答道:「拓寒,這不是你我敘舊的地方!」

「怎麼,你真認識這傢伙?」高凡驚訝地問道,上面那可是匈奴右賢王世子啊!

「可你正在用從北斗宮學來的斬舞刀訣,屠殺我的戰士!」拓寒的魔雕懸浮在匈奴騎兵的頭頂,揮槍命令他們向後撤退。

「他們死有餘辜!」小霍生硬地頂回對方的質問,依舊沒有抬頭。但他的前方已無人可殺,所有的敵兵在拓寒的命令下向後退出五丈。

「伯母還好吧?」也許意識到繼續在剛才的問題上爭辯,兩人之間的氣氛只會越來越僵,拓寒主動轉換了話題。

「她已經過世近三年了!」小霍的眼神黯滅了一下。

「伯母死了?」拓寒一驚:「我很抱歉,但你實在不該遺忘自己過去的身分。」

「我過去的身分?」小霍落寞地笑了笑,眼中憂鬱更濃。

「在北斗宮第二代弟子中,你是唯一能夠和我並駕齊驅的天才!」拓寒說道:「如果不是你半途而廢,今日的成就將遠不止於此!」

「酸棗你個熊!」魯鵬睜圓銅鈴般的大眼,驚嘆道:「你小子居然是拓寒的師兄弟!」

「沒辦法,我受不了北斗宮的伙食。聽口氣,你似乎已經吃定了我不是對手。」

「三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拓寒道:「小霍,我很為你可惜。」

「收起你廉價的憐憫,此時此地,還是用閣下手中的辟海魔槍說話罷。」

拓寒瞧到小霍手中血跡斑斑的柴刀,搖了搖頭:「我不能占你便宜!」

振臂將辟海魔槍擲給上空的一名玄甲雕騎,拓寒從另一個匈奴騎兵的手中取來了一柄質地相對普通的長槍,掂了掂笑道:「分量輕了不少,好在長短還湊合。」

「好小子,真夠狂的!」魯鵬臉上不禁浮起一縷欣賞之色,躍躍欲試地說:「小霍,讓我先上去斗一陣怎麼樣?」

「他是我的!」小霍將柴刀插回後腰,從身旁的校尉腰間借過佩刀,騰身飄起。

「你真是一點兒也不肯吃虧啊。」拓寒望著小霍的佩刀,臉龐上露出豪放笑容。

「傻瓜!人家放棄了手裡的魔槍,他就撇下使慣的柴刀。」厲虹如目不轉睛俯瞰著城下的小霍,暗暗埋怨可又忍不住偷偷欽佩。

鼓聲停了,因為匈奴軍隊的攻城在拓寒和小霍血路相逢的一刻,業已悄然暫歇。城上城下,幾萬雙眼睛聚焦在兩個人的身上,各自期盼己方的少年能夠獲勝。

「你說小霍能贏嗎?」魯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問身邊的高凡。

「三年的差距可不短啊!」高凡心中如是想,嘴上卻說道:「小霍當然是贏定了。要怪就怪這位右賢王世子的名字不咋樣,又拖拉又寒酸,能贏得了嗎?」

「呵!」小霍率先出刀搶攻。比慣用的柴刀稍短几寸的漢軍定製佩刀在厚度上也略有不如,在九陽龍罡的灌注下嗡嗡顫動,輝映出晃眼的寒光,劈向拓寒眉心。

「鏗!」拓寒坐在雕背上橫槍招架,反推槍尖挑向小霍左太陽穴。

數萬人鴉雀無聲,屏息觀戰,那種緊張的氣氛好似比方才慘烈的血戰更加濃重。

儘管小霍和拓寒所用的兵器不同,招式也明顯有異,但是大開大闔、凌厲雄渾的刀槍之意如出一轍。即使剛才還有誰在懷疑這兩個出身懸殊的少年怎可能是同門師兄弟,此刻亦要無話可說。

「鏗鏗鏗!」刀光槍影風馳電掣,驚震長空。兩人對彼此的招式變化均都胸有成竹,二十多個回合你來我往,簡直和同門切磋喂招沒什麼兩樣。

但從第二十四個回合開始,拓寒槍招陡變,急轉陰柔舞動如輪,槍鋒吞吐閃爍,片刻不離小霍正面要害,漸漸佔據了上風。

「洗天九槍?」小霍唇邊有絲痛楚。他幾次想用僅會的六式斬舞刀訣奮起反擊扭轉頹勢,卻屢屢被拓寒密不透風的槍勢擋回。

「回北斗宮吧,小霍!」拓寒有意控制槍上的節奏,勸說昔日的好友。

「如果你是位美女,我或許會考慮考慮。」儘管局面不利,小霍依舊充滿鬥志,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燃料耗盡之前沒有任何可能將它撲滅。

城樓上如死一樣的寂靜,人們期待著奇蹟的發生,期待著小霍反敗為勝。厲虹如手捧父親的骨灰,掌心裡滲著汗水,咬唇觀看著這一場已無懸念的對決。

「噗!」槍尖穿過小霍佩刀的防守,輕輕點中他的小腿。

拓寒一發即收,回槍盪開小霍的還擊,苦笑道:「你還想我怎樣?」

小霍不吭聲,揮刀血戰,眼睛裡閃耀的堅毅早已超越了勝負生死之念。

「颼……」一支金色光箭遽然從城上激射而下,直奔拓寒的眉心襲到。

拓寒猝不及防,急忙仰身將後背貼到魔雕脊背上,橫槍擋格。金箭迸飛,拓寒的長槍轟然爆裂,只剩不到一尺長的槍桿分持在左右手。

他粗獷英武的臉龐上不禁流露出憤怒與驚悸——只要小霍趁機一刀劈落,門戶大開、兵刃被毀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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