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決定和幻景

兩儀師顯然知道羅亞爾為什麼會這樣說,她沒有再說話。羅亞爾望著地板,用粗大的手指揉搓著鼻頭,似乎很為剛才的失禮感到抱歉。一時間,房間里沒有人想要說話。

「為什麼?」最後蘭德問道,「為什麼我們會死?道是什麼?」

羅亞爾瞥了沐瑞一眼,沐瑞已經轉身坐在壁爐前的一張椅子里。那隻小貓伸了個懶腰,用爪子搔了搔壁爐,然後懶洋洋地走到沐瑞腳旁,將頭靠在她的腳踝上。沐瑞用一根手指搔了搔它的耳朵,那隻貓喵喵地叫起來,卻和兩儀師平靜的聲音形成了一種特別的應和。「這是你學到的知識,羅亞爾。但道對現在的我們而言是唯一安全的道路,唯一能夠讓我們暫時搶在暗帝之前的途徑。當然決定權在你。」

沐瑞的話只是讓巨森靈顯得更加緊張,他笨拙地在椅子上挪動一下身子,才又說道,「在瘋狂之年代,當世界仍然破爛不堪的時候,大地發生劇變,人類如同塵埃隨風飄散,巨森靈也被趕出聚落,失散於世界各處,經歷了放逐和飄零歲月,直到思鄉之情被刻入我們的心靈。」他又瞥了沐瑞一眼,兩道長眉垂了下來。「我會盡量簡短一些的,但這不是一件能夠用幾句話就說清楚的事。我還必須說說其他一些事,關於僅有的一些在世界破碎的時候仍然堅守在聚落里的巨森靈,還有那些兩儀師……」現在他的視線完全避開了沐瑞,「那些在瘋狂中摧毀世界,也摧毀了自己的男性兩儀師。許多男性兩儀師在聚落中得到庇護,因此而避免了陷入瘋狂。聚落為他們完全隔絕了暗帝的污染,但也阻斷了他們和真源的聯繫。他們不只是無法使用至上力,碰觸真源,甚至完全無法感覺到真源的存在。到最後,他們都無法承受這種隔絕之苦,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聚落,希望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那種污染已經消失了,但污染並未消失。」

「在塔瓦隆,」沐瑞低聲說,「有人說巨森靈的庇護所延長了世界崩毀的時間,加劇了那場災難。也有人說,如果讓所有男人同時發瘋,這個世界將不會再有任何遺存。我屬於藍宗,羅亞爾,和紅宗不一樣,我們持第二種觀點,庇護所挽救了許多可以被挽救的。請繼續。」

羅亞爾感激地點點頭。蘭德意識到,巨森靈因為兩儀師的話而放鬆了下來。

「就像我說的那樣,」巨森靈繼續說道,「那些男性兩儀師走出了聚落,但在他們離開之前,他們送給巨森靈一件禮物,為了感謝我們的庇護。那就是道。走進一座道門,步行一天,就能從數百里外的另一座道門走出來。時間和距離在道中與正常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不同的路徑、不同的橋樑,通往不同的地方。要用多長時間到達目的地,取決於你選擇哪條路徑。那是一件非凡的禮物,使用它愈久,就愈能感到它的神奇。道並不屬於我們所見到的這個世界,也許它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在世界崩毀後的日子裡,人類像野獸一樣相互廝殺,巨森靈們藉助道,不需要穿越危險的世界,就能到達另一個聚落,而且在道里也沒有任何世界崩毀的劇變。兩個聚落之間的世界也許已經裂開成深谷,或者是抬起為高山,但他們之間的道沒有任何改變。」

「當最後一批兩儀師離開聚落的時候,他們給了長老們一把鑰匙,一件具有魔法的寶物。我們能用它讓道成長。以某種方式來看,道和道門是有生命的,我不明白這種生命的本源,巨森靈並不掌握這種知識。我被告知,就連兩儀師也將這種知識遺忘了。許多年後,我們的放逐終於結束了,那些從兩儀師那裡接受這份禮物的巨森靈找到了一個聚落,從飄零中回歸的巨森靈居住在那裡。於是他們讓道生長,連接到這個聚落。經過放逐的巨森靈學會了石工,於是我們為人類建造了許多城市,並將樹林種植在城市旁邊,以安慰在那裡工作的巨森靈,讓思鄉之情不至於壓垮他們。我們也讓道生長到了樹林那裡,有樹林的地方,就會有一座道門,在瑪法·戴達蘭也是一樣。但那座城市在獸魔人戰爭期間被夷為平地,再沒有任何一塊石頭立在那裡,樹林也被砍伐,在獸魔人的火焰中被燒光了。」很顯然,羅亞爾認為焚燒樹林是比夷毀城市更重的罪行。

「道門是不可能被摧毀的,」沐瑞說,「人類也是一樣。在法達拉還有人類據守,只不過那裡已經沒有了巨森靈建築的大城。道門也還在那裡。」

「他們怎麼能建成道?」艾雯問。她疑惑地看著沐瑞和羅亞爾:「那些男性兩儀師,如果他們在聚落里不能使用至上力,他們又怎麼能建成道?況且他們的那一部分至上力是被污染的。不過我對兩儀師能做什麼所知不多,也許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

羅亞爾解釋說:「每個聚落的道門都在它的邊界之外。你的問題並不愚蠢,你已經發現了我們不敢在道中穿行的原因。在我出生以前,就沒有巨森靈再使用過道了。所有聚落的所有長老們共同制定了法令,任何生靈都不得使用道,無論是人類還是巨森靈。」

「道是男人使用被暗帝污染的至上力建成的。大約在一千年以前,被你們人類稱為『百年戰爭』的戰亂爆發時,道開始變了,一開始,變化非常緩慢,完全沒有被注意到。道變得幽暗陰冷,黑暗沿著橋向四處擴散,一些走進去的巨森靈再沒有出來過,旅行者報告說有某種東西在黑暗中監視他們。失蹤的巨森靈愈來愈多,一些巨森靈走出來,卻已經瘋了,只是號叫著霾辛·蜃——黑風。兩儀師治療者能讓他們的情況有所好轉,但即使如此,他們再也無法恢複成正常的樣子。他們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但黑暗似乎已經滲透他們的骨髓,他們再不會笑,而且極為害怕風的聲音。」

片刻之間,除了小貓還在沐瑞的椅子旁輕輕地叫著,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音。壁爐里爆出了一點火星。奈妮薇突然在這時氣憤地喊道:「你想讓我們跟你去那裡?你一定是瘋了!」

「那你要選擇什麼?」沐瑞平靜地問,「白袍眾在城內,獸魔人在城外,而我的存在對於暗帝的造物總有一些抵禦能力。」

奈妮薇惱恨地嘆了口氣,坐回到椅子里。

「你還沒有向我解釋,」羅亞爾說道,「為什麼我應該違反長老們的法令,我並不想進入道。人類鋪設的道路雖然不算很平坦,但自從我離開商台聚落以來,一直也走得很好。」

「無論人類、巨森靈,還是其他任何生靈,我們正在和暗帝作戰,」沐瑞說,「這個世界的大部分還不知道這一點。還有許多人只是經歷了一些小衝突,卻以為那就是重要的戰役。在這個世界仍然拒絕相信事實的時候,暗帝可能已經到達了勝利的邊緣,世界之眼的能量足以解開他的封印。如果暗帝找到方法讓世界之眼為他所用……」

蘭德希望能把這個房間的燈點亮。黑夜正在吞沒凱姆林,壁爐中的火焰提供不了足夠的亮光,他不想讓這個房間被籠罩在黑影里。

「我們能做什麼?」麥特突然說道,「為什麼我們如此重要?為什麼我們必須去妖境?那是妖境!」

沐瑞並沒有抬高聲音,但她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房間,無法抵抗。她在壁爐前的椅子彷彿變成了王座,就連摩格絲與她相比,也變得黯然無光。「我們能做一件事,我們可以嘗試。看起來彷彿只是偶然,卻有可能是因緣已經安排的定數。三條線在這裡匯聚,每一條都給出一個警告——世界之眼。這不可能是偶然,這是因緣的安排。你們三個沒有選擇,你們已經被因緣選擇了。你們在這裡,在危險已被知曉的地方。你們可以袖手旁觀,儘管這樣將導致世界的末日。逃跑、躲藏,這些無法將你們從因緣的編織中解救出來。或者你們可以嘗試,你們可以前往世界之眼。三個時軸,三個命網的核心,到達危機的關鍵點,讓因緣圍繞你們編織,你們也許能從暗影中拯救這個世界。選擇的權力在你們,我不能強迫你們行動。」

「我會去的。」蘭德說,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堅決一些,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地尋找虛空,紛亂的思緒一直在他的腦海里閃動。譚姆、他們農場上的家、草原上的羊群,那曾經是一段多麼美好的生活。他從沒有真正地再奢望過什麼。聽到佩林和麥特做出了同樣的承諾,蘭德感到一陣安心——小小的安心。他們聽起來像他一樣緊張。

「我想,我和艾雯也沒有別的選擇。」奈妮薇說。

沐瑞點點頭:「你們也是因緣的一部分,也許你們不是時軸,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你們的影響極為強大,我在巴爾倫就知道了這一點。毫無疑問,隱妖和巴爾阿煞蒙也在那時就知道了,但你們像那些男孩一樣可以選擇。你們可以留在這裡,當我們離開的時候,你們就可以前往塔瓦隆了。」

「留下來?!」艾雯喊道,「讓你們去承受危險,我們卻要藏起來?我不會這麼做的!」她看到兩儀師的眼睛,稍稍克制了一下,但決心並沒有從她的聲音中消失。「我不會這麼做的。」她頑固地嘟囔著。

「我想,我們兩個都要和你們一起行動了。」艾雯的反應似乎讓奈妮薇有些無可奈何。她又說道:「你仍然需要我的草藥,兩儀師,除非你突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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