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千古風流——長征中的傳奇人物 第九章 被監禁的中央「來客」——廖承志

廖承志曾擔任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秘書長。但在長征開始的時候,他已被張國燾開除了黨籍,並被抓了起來。說起罪名來,十分荒唐可笑:就因為其父廖仲愷曾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其母何香凝曾任國民黨中央婦女部部長。且不說廖、何二老均是國民黨左派的著名代表人物,都為中國革命作出了不朽的貢獻,即使廖承志真有什麼不好的家庭背景,這和他本人參加革命有什麼關係呢?

其實,張國燾不糊塗,這不過是他排除異己的一種手段!

廖承志1933年3月從上海國民黨監獄被營救出來後,於該年8月受中共中央的派遣,來到川陝革命根據地。參加紅軍不久,就趕上了粉碎劉湘的「六路圍攻」,隨即就被任命為方面軍總政治部的秘書長。

這時,廖承志才26歲。他能寫會畫,知識淵博,才思敏捷,是個出色的政治工作領導幹部。不論工作多麼困難,環境多麼艱苦,只要有他在,那裡的工作、生活就會朝氣蓬勃,非常活躍。張國燾看到廖承志才華出眾,年輕有為,就有意將他調到身邊工作。

1934年8月粉碎「六路圍攻」戰役結束不久,廖承志被張國燾以為他寫文章的名義,直接調走了。張是要讓廖做他的御用文人。可是廖承志看不慣張國燾的軍閥主義和家長制的工作作風,在實際工作中兩人常生齟齬,從此埋下了禍根。一次,他碰見了總政治部副主任傅鍾,就憂心忡忡地對他說:「恐怕我不能再回總政同你一道工作了。」

同年10月,在廖承志參加川陝根據地第四次黨代表大會時,被張國燾下令抓了起來。

廖承志被逮捕,是川陝蘇區知識分子幹部被迫害的一個縮影。川陝蘇區建立以後,為了加強根據地黨和紅軍的建設,中共中央和中共四川省委向蘇區派遣了大批知識分子幹部,其中有不少是留學蘇聯的。張國燾一心要把川陝蘇區建成他自己的獨立王國,他知道這些知識分子幹部見多識廣,思維活躍,辨別是非的能力比較強。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於是張國燾便借口「肅反」,有計畫有步驟地將這些幹部幾乎殺光。由於張國燾殘酷地殺害知識分子幹部,造成了軍地幹部的文化程度極低。在紅四方面軍中,除了總部幹部如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傅鍾、李特、黃超、張琴秋等極少數知識分子外,軍以下幹部幾乎是清一色的工農幹部,有些師團幹部,斗大的字也認不得幾個,受領任務,全憑記憶。一位作戰很勇敢的師長,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在簽收文件時,只好劃圓圈。這種左傾愚民政策,使川陝蘇區成了名符其實的「文盲區」。

和廖承志一起被抓的還有胡底。胡底也是中共中央派來的,當年曾和李克農、錢壯飛一起對保衛上海黨中央的安全作出過決定性的貢獻。胡底被抓起後不久即被張國燾下令秘密殺害了,而廖承志則和羅世文、朱光等一起遭到了長期監禁。

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戰役勝利之後,廖承志戴著手銬踏上了前途莫測、艱苦卓絕的長征之路。

那麼多知識分子幹部都被殺害了,廖承志為什麼給留了活口呢?並不是張國燾不想殺他。只因為他能畫宣傳畫,能編壁報,張國燾才讓他戴著手銬參加了長征。真是救命的「手藝」!看來張國燾還是十分實用主義的。

的確是這樣。廖承志在被關押的近兩年期間,不論翻雪山、過草地多麼艱苦,不管饑寒交迫怎樣嚴酷地折磨,他都保持了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特別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保持了對黨忠貞不渝的情操,時時處處以革命大局為重,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努力為革命多做些工作。由於他會寫會畫,有時部隊開大會需要掛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像,他就出來畫好;需要大標語,他就出來寫好,任務完成後又被關起來。

紅四方面軍長征初期,廖承志的任務是刻連環畫。連環畫的文字說明先由油印股刻好,再由廖承志刻連環畫。這時候廖承志的身體十分瘦弱,每天任務很繁重,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但一路上張國燾連一匹牲口都不給他配,讓他和普通戰士一樣跋山涉水、餐風宿露。並且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監視。

監視廖承志的人是個大高個,因戰鬥中負傷失去了一隻胳膊。由於對廖承志被抓的背景不大了解,所以油印股的人和這位大個子都對廖承志持一種警惕懷疑的態度,誰都不願和他多講話。大個子曾對其他人說:「他的活動我都要知道,給我的任務就是彙報他一天的言論和行動。希望大家積極配合。」廖承志並不計較這些人的態度,他知道也怪不得他們。為了消除隔膜,他一方面用腳踏實地的工作來影響他們,另一方面就主動地接近他們,詢問他們叫什麼名字,多大年齡,家在哪裡,等等。特別是對油印股里的幾個小戰士更是特別關心,見面總是問寒問暖。同志們看到他工作認真、學識淵博、平易近人,就漸漸地忘記了他還是被監視的人,很樂意接近他,就連大個子也說:「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問題,真不想跟著監視他,可又不敢說。」廖承志知道了就開玩笑說:「還是你監視我吧,換一個,還不知是什麼章程呢!」油印股的人年齡比較小,且都沒有經過什麼戰事,一遇到緊急情況未免顯得有些慌亂。有一次遇到敵機轟炸,幾個小戰士不知如何是好,他急忙把大家招呼到樹林子里躲避。說道:「不要害怕,飛機是看不到樹林子里的東西的。」說完,他就從挎包里拿出了一本書,若無其事地看了起來。他鎮定的舉止感染了大家,戰士們逐漸平靜了下來。

儘管廖承志自己身處兇險之境,但紅軍戰士的樸實,仍使他常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來提高紅軍戰士的認識水平。有一天,幾個十七八歲的小戰士把他夾在中間問這問那。他邊走邊講:「困難越來越大了,現在吃青稞,說不定過些日子連青稞都吃不上,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戰勝困難,你們怕不怕呀?能不能戰勝困難?」「不怕!能!」聽著大家堅定的回答,廖承志舒心地笑了。

一個同志又問道:「你上次說讓我們一定要堅持到目的地,這目的地在哪裡呀?」廖承志耐心地告訴他們,日本帝國主義侵佔了我們東北三省。東三省的人民當了亡國奴,遭到了日寇的蹂躪,蔣介石鼓吹攘外必先安內,不打日本專打紅軍。毛澤東、朱德同志發出了號召,要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現在我們是要和中央紅軍會師,打日本鬼子去……。廖承志用很多淺顯的道理,回答了戰士們提出的疑問,使他們的思想豁然開朗,似乎一下子懂得了許多道理。走著走著,廖承志又唱起了歌:

「日本帝國主義,提起真可恨……」

他一開口,幾個小戰士緊跟著大聲唱起來:

日本帝國主義,

提起真可恨,

佔領我東三省,

殺我工農兵呀,

同志們……

在艱苦的環境中,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廖承志不但保持了樂觀向上的情緒,對待工作更是一絲不苟,精益求精。他深知部隊急需精神食糧,他不完成刻圖任務哪怕再晚也不休息。每天行軍幾十里,夜裡別人都進入了夢鄉,他仍然在油燈下工作到深夜。

有一天,看到剛剛印出的清樣有些模糊,廖承志心裡十分生氣,就把負責印刷的戰士叫來,狠狠地批評道:「你看看你印的東西,能看清嗎?當你看了印得不清的東西急不急?做我們這種工作一定要認真細緻,不能有絲毫馬虎,更不能出現差錯,這是對革命工作負責,懂嗎?」這個戰士沒想到一個被監禁的人竟會發這麼大的火,一臉的窘態,雙手揉搓著衣角,不知該怎麼辦。過了好久才囁嚅著說道:「油墨凍了,擀不勻……」

此時的廖承志也覺得火氣大了點,就把這個戰士拉到身邊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回去想辦法把油墨烤烤,把房子搞暖和些,一定要印清楚。有什麼困難提出來。」說完,廖承志順手將自己的乾糧袋硬塞到他手裡。看著廖承志憔悴虛弱的面孔,深陷發紅的眼睛,這個戰士慚愧地流下了眼淚。

紅一、四方面軍勝利會師之後,中央軍委派了一部電台到紅四方面軍工作,但張國燾作賊心虛,對這部電台很不放心,以為是中央派去監視他的。

先是讓這部電台遠離紅四方面軍總部而跟隨川陝省委行動,到後來乾脆讓這部電台專門擔任抄收新聞的任務,連該台的發報機都收繳了。

新聞台的任務是抄收國民黨中央社和陝北黨中央紅色中華社每天播發的廣播以及外國通訊社播發的英、日、法、德語新聞。按上級規定,新聞台要把抄收到的中文和外文新聞,一律送交保衛局,由被監禁在那裡的3個人翻譯。新聞台的負責人岳夏發現這3個翻譯人員中有一個叫何柳華的人,不僅會譯中文電碼的新聞,而且還能翻譯英語、日語、法語和德語新聞。「真是個奇人」,岳夏對於這個人的外語熟練水平十分佩服,就試圖同他接近和攀談,但這個人每次只是含笑,而不說話。

這個通曉多種外國語的人就是廖承志。兩個方面軍會師時,廖承志興奮異常,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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