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巾幗悲歡——長征中的幾位傑出女性 第二章 血染豬場五里碑——賀子珍

1934年10月的一天夜裡,年僅24歲的賀子珍辭母別子,從瑞金出發,踏上了艱難的萬里征程。當時,她懷有身孕,身子十分虛弱,在幹部休養連當休養員。

進入貴州後,戰鬥頻繁,分娩在即,拖著個身子跟隨部隊行軍打仗,其艱難不難想像。

當然,最艱難的是途中分娩。不僅做母親的遭罪,剛出世的嬰兒也遭不幸。然而,就在最不該生孩子的時候和地方,她生了孩子。

一天,部隊以急行軍的速度疾速前進。為了避免與尾隨的敵軍遭遇,他們一天要走80多里路,到達貴州的一個小山溝時,已經是晚上9點鐘了,墨黑的空中還飄落著綿綿細雨。

賀子珍在一位戰士的幫助下,住進了簡陋低矮的茅草屋子裡。她剛剛躺下不久,就覺得肚子陣痛起來,而且越來越劇烈。

「小生命」說來就來,急得休養連的大姐們手忙腳亂。情急之中,臨時湊起了一個接生組:李治擔任接生,錢希鈞當助手,鍾月林當下手。大約在午夜11點鐘左右,一個女娃娃誕生了,鄧大姐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雙鳳」。

部隊要行軍打仗,孩子的啼哭聲會暴露部隊的目標,因而上級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帶孩子行軍。事實上,當時也沒有辦法攜帶這樣一個嬌弱的小生命,因為連維持她生存的最基本條件都沒有。

那麼,孩子怎麼處理呢?產後極為虛弱的賀子珍,苦苦地思忖著。她知道,前面的路程極為遙遠艱險,帶著孩子不僅會拖累自己,還會拖累整個部隊,個人的感情應該服從革命的需要。

她把錢希鈞和吳吉清叫了過去,含著眼淚對她們說:「部隊要行軍打仗,孩子不能帶著走。你們想個辦法把她寄養在老百姓家裡吧!不是我們心狠,而是戰爭極為殘酷,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讓孩子在人民中間長大也好,她長大了,如果是革命的,會來找我們的!」然而,這時又有誰能知道,從此一別,卻成了她們母女倆的永訣。

在場的休養連領導,聽了賀子珍的話,心裡十分感動。她們向錢希鉤和吳吉清作了進一步的交代,並交給她倆一點錢,讓她們抱著熟睡中的嬰兒去找寄養的人家。

但是,當地老百姓聽了反動派的宣傳,害怕紅軍傷害他們,都跑上山躲了起來。錢希鈞和吳吉清在山溝里轉了好長時間,才在山坡上發現幾點微弱的燈光。她們朝著燈光的地方走去,發現了一些破舊的茅草屋。在一間閃耀著燈光的屋子,有一個瞎老太太獃獃地坐在一條板凳上。

進屋後,錢希鈞向老太太宣傳了紅軍的宗旨和政策,隨即又委婉地對她說:「老大娘,現在我們要出發打王家烈去,為窮人報仇。但是,部隊行軍打仗不能帶著孩子,我們就把這個剛生下來的孩子寄養在你家裡,送給你做孫女吧,長大後還能幫你干點活。」但是,老太太為難他說:「我沒有奶,年紀也老了,身子骨又不好,帶不了呀!」錢希鈞見她不答應,又耐心地對她說:「老大娘,不要緊的,你做點米湯喂她就行了。等村裡的人回來了,向她們討點奶,孩子說大就大了,你老人家就給收下吧!」老太太的心終於被打動了。就這樣,這個苦命的孩子留在了山溝里。

長征途中的嬰兒幾乎沒有能活下來的,賀子珍這個女兒的命運如何,也是可想而知的。

1935年3月。貴州盤縣豬場五里碑。

一天下午,太陽即將西斜,幹部休養連來到了這裡,準備在此宿營。這時,戰士們已走得疲累不堪,連長看到日頭已落西山,估計敵機不會再來搗亂,也就命令部隊就地休息。於是,隊伍就在一片樹林旁的高坎下停了下來。

突然,隱隱地傳來了敵機的轟嗚聲。大家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只見一架小型敵機鑽出山谷,飛抵頭頂。連隊司號員立即吹響命令隱蔽的號角,連長、指導員忙著照顧幾位老同志和傷員。靠在土坎旁休息的賀子珍,也不顧個人安危,招呼著大家分散隱蔽。

敵機圍繞樹林盤纏,掠過樹梢,發現裡邊有人,便吼叫著朝部隊隱蔽的地方俯衝下來。開始,它瘋狂地用機槍掃射;緊接著,就投下了一枚枚炸彈。

炸彈把高坎炸得坎崩土掀,強大的氣浪向賀子珍衝去。頓時,巨大的煙塵將她淹沒……

然而,這一次有驚無險,賀子珍沒有被炸傷。正當她被氣浪逼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眼明手快的警衛員吳吉清趕快把她拉到路旁的溝里。過了一會兒,她從煙塵中爬了出來,突然發現有一副擔架暴露在前面不遠的路上,擔架員已被炸死,傷員正在擔架上掙扎。

原來,這個傷員是紅軍的一位師政委,攻打遵義時,負了重傷,斷了一條腿。此時,他身陷危險之中,生命炭發可危。

多麼危險啊!賀子珍奮不顧身地跳出小溝,朝著擔架衝去,用毛巾利索地包紮好傷員的傷口,並扶他在擔架上躺好。不料,正當她幫助傷員隱蔽時,敵機又一次地俯衝下來,機槍猛掃,並扔下了炸彈。在這危急關頭,賀子珍毫不猶豫地撲在傷員身上,用自己的軀體掩護著戰友。

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過後,賀子珍感到渾身劇烈的疼痛。煙塵中,只見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蹣跚地跨了幾步,晃了幾晃又栽倒在地。

此時,這位得救的傷員流著淚,從擔架上吃力地爬向賀子珍……

警衛員吳吉清迅速地跑了過去。一看,只見賀子珍被炸得遍體鱗傷,鮮血從傷口處往外涌,順著頭頂、背部、腿部往下流淌。傷員安然無恙,而她卻傷痕纍纍。有一塊彈片竟從她的後背部一直划到右胳膊上,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大口子。血不斷地流著,染紅了衣裳,滴到了地上。

她,躺在血污中,昏迷不醒。吳吉清顫抖著雙手,弓身背起賀子珍,奔向擔架……

敵機溜走了,紅軍戰士都過來看望擔架上的賀子珍。這時,她不僅傷口流著血,鼻子、嘴巴也流著血,臉像一張白紙一樣,呼吸十分微弱,滲出的鮮血染紅了擔架。

警衛員吳吉清騎馬趕到總衛生部,請來了醫生李治。經檢查,發現她從頭部到四肢竟有17處彈片。征途中,是沒有條件做這種大手術的。當時,沒有麻醉藥,醫生只好讓戰士們按著賀子珍的四肢,小心翼翼地把表面部分的彈片取出來,敷上碘酒,進行了簡單的包紮。然後,又注射了止血針,服了幾粒止痛片。

在行軍途中,每天到了宿營地後,醫生才能去給她換紗布,沒有消毒水,只能用冷水清洗傷口,再換上乾淨紗布。

經過幾天的搶救,她才從昏迷中醒來。

醒來後的賀子珍想的卻是,自己傷勢這麼重,需要有人抬著走,傷員這麼多,而連隊擔架和馬匹又這樣少,這不是要拖累部隊嗎?於是,她主動向組織提出了請求:「把我寄放在老百姓家中吧。」錢希鈞知道了賀子珍的意願後,非常著急,對她說:「大嫂,你一個人留在少數民族地區,語言不通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而且國民黨反動派尾隨搜查得很緊,這是十分危險的。」然後,錢希鈞又趕緊找到自己的丈夫毛澤民,讓他把賀子珍的傷勢和她本人的要求轉告毛澤東,由毛澤東來決定賀子珍的去留。

毛澤民知道賀子珍負傷後,連忙趕到了幹部休養連,在擔架旁焦急地呼喚著賀子珍:「大嫂,大嫂,你覺得怎麼樣?」一邊呼喚,一邊流著眼淚。

只見賀子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滿懷深情地望著毛澤民夫婦,用微弱的聲音緩慢他說:「澤民弟,希鈞妹,我不能與你們一道走了。」說完,她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接著,她又平靜他說:「我負傷的事,請你們暫時不要告訴潤之。他在前線指揮作戰很忙,不要再分他的心。你們把我寄放在老百姓家裡吧,不要再拖累大家了。」

聽了賀子珍的這席話,毛澤民夫婦倆心裡十分沉重。錢希鈞安慰她說:「大嫂,澤民已經電告大哥,請你放心吧,只要我們在,就一定把你帶走!」

毛澤東接到電告後,立即連夜同醫生傅連障和3個警衛員提著馬燈趕來了。他走近賀子珍躺著的擔架,俯下身子搭著賀子珍微弱的脈搏,輕聲地問道:「子珍,覺得怎麼樣?」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賀子珍慢慢地睜開眼睛,見到毛澤東就在她身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溫柔地注視著毛澤東,用極為輕微的聲音沙啞他說:「潤之,把我留下,你們走吧!」

毛澤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有力他說:「我和同志們不會把你留下的,我們抬也要把你抬到目的地!」賀子珍內心一陣激動,又昏迷了過去。毛澤東讓醫生儘力搶救。傅連蟑摸了摸脈搏後,對旁邊的醫生交代了幾句。爾後,毛澤東又把自己乘坐的帶篷擔架留下,並讓自己的擔架班長等4人輪流抬著賀子珍,繼續前進在路上。

第三天,黃昏時分。他們來到貴州盤縣與雲南富源縣交界處。賀子珍的傷口疼痛劇烈,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但她堅強地忍受著,沒有呻吟過一聲,只是使勁地咬著嘴唇……

她,在長征途中生過1個孩子;這時,她又受了重傷。她所受的苦難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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