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斬關奪隘——長征中重要的戰役戰鬥 第二章 搶渡戰烏江——遵義會議的前奏曲

1934年11月中旬,貴州省府貴陽市到鎮遠間一個叫馬場坪的地方突然熱鬧起來。只見車來車往,賓客如雲,有穿西服的,有戴禮帽拄文明棍的,最多的是穿土黃色軍服,戴大檐帽的。鎮子中間一家豪華的大院落周圍,戒備森嚴,西廂房裡則是一片寒暄之聲,煙榻上擺著鴉片煙具。會議室里,氣氛卻非常沉悶。

「諸位從各地趕來,一路鞍馬勞頓,辛苦辛苦!」貴州省主席,國民黨第二十五軍軍長,號稱「貴州王」的五家烈沖著與會者作揖致意,首先開口講話。今天參加會議的是3年多以來最齊整的。他們有:第二十五軍副軍長兼教導師師長侯之擔,第一師師長何知重,第二師師長柏輝章,第三師師長蔣在珍,獨立師師長猶國才,貴州省民政廳長黃丕謨,省府秘書長萬稚青,軍部參謀處長宋質堅,軍部副官長李念蓀,第三師參謀長朱振民等。3年來,為了爭奪貴州這塊邊遠省份的控制權,這幾個人曾經兵戎相見。若不是紅軍入黔,這些人是絕湊不到一起開會的。

王家烈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共軍突圍西進,已到湘黔邊境,看態勢,不日將侵入黔省。我軍守土有責,應儘力消除這場災禍。委座和軍委會電令本軍要竭力拒堵和圍擊,不讓共軍北上或西進。現在大敵當前,諸位只有捐棄前嫌,團結對敵,共同攜手保護桑粹。兄弟今特邀各位來此共同商量,制定良策。下面,請宋處長彙報共軍狀況和薛岳兵團跟蹤態勢。」宋質堅報告說,共軍先頭部隊已到達黎平,號稱10萬。江西、湖南、廣西20餘萬人馬尚不能圍追堵截,貴州素無準備,又不知共軍將向何處進攻,且能動員者僅為3個師,如何招架得了!為今之計,只有全省分區防禦,各路自行籌劃。擬將黔北防務交由侯副軍長負責,依託烏江天險阻止紅軍過江;黔南防務,由猶獨立師長負責,並任東路左翼指揮;軍座位於貴陽、馬場坪之間,率何知重、柏輝章兩師為東路右翼,並擔任總預備隊。王家烈這一番部署的重點,是防守貴陽首府,並防止追擊紅軍的薛岳、吳奇偉中央軍乘追擊紅軍機會,搶佔貴州省會。

猶國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對於阻止紅軍入黔表現得異常活躍而堅決,搶先表態說:「保護桑樣是我們每個軍人的神聖職責,今後我猶國才絕對服從軍部的統一計畫,統一指揮。」蔣在珍前幾年鬧獨立,與王家烈打得不可開交,這次在會上也爽快地表示:「一切悉聽軍部指揮,地方財政應即交還省府,但今後一切軍需補給,請軍部、省府統籌配發。現在蔣委員長對我們非嫡系統治下的部隊,採取『軍事上化整為零,財政上化零為整』的手段,我們如何應付,薛岳、吳奇偉來到貴州,不會輕易離開,這可是心腹之患喲。」大家見蔣在珍捅到了一個將來貴州地盤屬誰這個敏感的問題,出於各種動機,不便深談,於是便東拉西扯起來,會議進入了漫談無中心的狀況。

只有侯之擔說到了正題上:「軍部叫我防守黔北,黔北是我等桑梓之地,遵義為黔省第二大城,桐梓為我等家鄉,自古為據黔省所必爭。但我的教導師雖號稱8個團,但多屬空架子,總兵力不足1萬,對付共軍實在力不從心,還望各位鼎力相助。」王家烈說:「侯兄所言極是。黔北雖有烏江天險,但兵力確實不夠。我的意見,我的第八團歸侯兄統一指揮。另外,還請蔣在珍兄大力配合侯兄嘍!」這位侯長官現用佛現燒香,對蔣在珍這位昔日的老對頭格外熱情:親自派車接送,派專人陪同,並設盛宴款待,以盡地主之誼。雙方都想戰時互相照應,彼此也空前地親熱起來。

送走蔣在珍,侯之擔在遵義召集屬下開會,商量烏江防務。這位侯之擔對上司對同僚謙恭有加,但對下屬則聲色俱厲:「本座奉命防守烏江,必須堅決堵截。如有玩忽職守者,軍法從事!」見部下面露畏難之色,他又打氣說:「共軍遠征,烏江天險,必難飛渡。只要你們守得好,共軍不致冒險來攻烏江,也可能走其他路線。」會議決定,重兵把守江界河、茶山關、回龍場3處渡口;將南岸一切可作渡河的工具悉數破壞,或搬到北岸;趕修工事,以逸待勞,阻擊紅軍過烏江。

1935年1月2日,風緊雲聚,冷雨霏霏。紅一軍團第一師先遣團一團在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的率領下,從餘慶來到烏江渡口——回龍場(也稱龍溪)。

烏江又名黔江,是貴州的第一大河,又是長江在貴州的最大支流,全長2000餘里,由西南向東北貫穿貴州全境,將貴州分為南北兩部,是貴州省會貴陽和黔北重鎮遵義的天然屏障。烏江水深流急,自古稱為天險。江兩岸全是幾百米的高山,聳天壁立。江面100多米,江水洶湧澎湃,白浪翻卷。紅一團的幹部戰士來到江邊,只見驚濤駭浪,白沫撲面,冷風刺骨。不要說渡過去,就是站在江邊,也使人膽戰心寒。

經偵察,渡口對面由侯之擔的1個團守衛著,群碉密布,火力交叉,所有的渡河器材,都被掠走了。老百姓中的青壯年,也都跑光了。調查中了解到,渡烏江必須有3個條件:大木船,大晴天,好船夫。紅軍一個條件都沒有。

找船,沒有;架橋,不可能;鳧水過江,不要說江水湍急,一下去即會被沖跑,單是這樣的冷天,凍也把人凍死了。一個個方案提出,一個個又被否定了。怎麼辦?

焦急中團長楊得志在望遠鏡中發現一根竹子在洶湧的江水中漂流,被小山似的浪頭淹沒後,又頑強地從浪中浮出水面。「看,有辦法了!」大家從這忽隱忽現的竹竿中受到啟發。當即從林中砍來了許多竹子,用綁腿、繩索紮成了一個有一丈多寬,兩丈多長的竹排。幹部戰士爭先恐後地報名要劃第一個竹排攻過烏江。經過挑選,從前衛營中組成了8名熟悉水性的戰士組成先遣隊進行試渡。他們配足了武器、彈藥和竹槳。試渡開始了,八勇士跳上竹排,趁著黑夜,頂著對岸的槍擊,緩緩離開南岸,直向對岸衝去。波涌浪翻,竹排勇往直前。突然,一個小山似的水浪向竹排猛撲過來,排上的人全被水浪吞沒了,岸上的人群發出「啊!」的一陣驚叫,人人身上都出了一身冷汗。不一會兒,竹排又從水中冒了出來,上面還是8個人。「繼續前進!」在竹排上指揮的班長發出了命令。

忽然又是「啪」的一聲響,竹排撞到了江中礁石上。岸上盯視的人們心又收緊了。好在這又是一場虛驚。竹排並沒有被撞散,8人8隻槳,繼續劃著前進。但是,幾分鐘後,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竹排被卷進了江中的漩渦,在江濤中翻動了一陣後,傾斜、翻沉,8個黑點被惡浪捲走,迅速沖向下游,浮動了幾下,就永遠地消失了。八勇士就這樣捐軀在咆哮的烏江里。

艱險嚇不倒英雄漢。楊團長和黎政委又組織了10餘名戰士組成的第二強渡組,由一營長孫繼先負責組織,改在下游一處水流較緩的地方過江。此時天已全黑,當孫營長指揮戰士登上竹排,頓時消失在黑暗裡後,大家瞪大雙眼,注視著對岸。1個小時後,「乒!乒!」兩聲槍響從對岸傳來,這是事先約定的聯絡信號。

「我們成功了!」南岸一片歡呼。楊得志馬上命令後援部隊登竹排過江。

機槍、步槍一股勁射向對岸,頓時,烏江上紅光閃閃,北岸山頂上火光衝天,爆炸聲、喊殺聲響成一片,對岸的敵人被徹底打垮了。

天險烏江終於被紅軍衝破了,紅一軍團一師全部渡過了烏江天險。

在紅一團回龍場強渡烏江的同時,紅四團在烏江上的最大渡口——江界河進行了一場更為艱苦的強渡戰。

紅二師師長陳光、政委劉亞樓及紅四團團長耿飈、政委楊成武來到江界河渡口,只見江面寬250米,兩岸是很高很陡的峭壁石山。通過火力偵察,決定採取在渡口佯攻以吸引敵軍的注意力,而把主攻地點選在渡口上游500米處一個叫老虎洞的地方,因為那裡的峭壁上有一條小路,敵軍防守比較薄弱。

紅四團組織了18名會游泳的戰士準備鳧水強渡。與此同時,部隊大張旗鼓在渡口準備架橋材料,擺出在渡口架橋的架勢,以吸引敵軍的注意。敵軍果然朝渡口開槍開炮,阻止我軍過江。但是,第二天9時開始的第一次強渡沒有成功。當第一批8名戰士冒著敵人槍炮,跳入刺骨的江水,游向對岸時,因江寬流急,炮火轟擊,預期拉過江岸的一條粗繩索在江中中炮斷裂,而敵軍已發現我8人過江,後續過江的竹筏也被敵人擊翻。為避免無謂犧牲,已經過江的8人被迫撤回。中途由於江水過冷,加上體力不支,1名戰士無力游回,被狂濤捲走,英勇犧牲。這是紅四團強渡烏江獻出生命的第一人,時間是1935年元月1日。

白天強渡失敗,紅四團又組織了夜間偷渡。指戰員為能首批登筏過江,紛紛請戰。經過精心篩選,組成了以三連長毛振華為首的三筏突擊隊。夜黑如墨,寒風凜冽。3隻竹筏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但是,半小時過去了,對岸並沒有出現預先規定的聯絡暗號——火光和手電筒光。不久,偵察員報告,兩隻竹筏被衝到下游2—5里,被迫返回,毛連長率領的第一隻竹筏成了斷線風箏,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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