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敗日本侵略者 堡壘戶

日本侵略軍對冀中人民進行空前殘酷的摧殘,雖然也造成了一時的恐怖氣氛,但也激起了冀中人民對日寇更大更深的仇恨,所以,除少數漢奸和反共頑固派外,絕大多數群眾包括一些中小地主在內,都能團結在我們黨「抗日救亡」的旗幟下,同日寇、漢奸進行拚死的鬥爭,這是我們開展抗日鬥爭牢固的群眾基礎。

冀中人民在一九四二年「五一」反「掃蕩」後,面對敵人瘋狂的報復,毫不退縮,與敵人展開公開的和秘密的,武裝的和非武裝的各種形式的鬥爭。一方面用「兩面政權」應付敵人,一方面根據平原地區沒有高山密林和江河港漢作依託的特點,把「藏身洞」發展成為四通八達的地道,依託地道既可藏身又可打擊敵人的「地道戰」,再由「地道戰」發展成天上(屋頂)、地下(地道)、地面和村莊、街道、院內縱橫各三層的交叉火網,同時以野外地道為紐帶,把村莊、野外、地道組成一個連環的立體的作戰陣地,既可打村落戰,又可野外出擊,形成了能藏能打能轉移,進可攻、退可守的對付敵人的地下長城;加之配合地雷戰、麻雀戰,打得敵人懵頭轉向、喪魂落魄。這些都是群眾從鬥爭中不斷總結經驗,逐步發展起來的,是群眾智慧的結晶,它豐富和發展了毛澤東人民戰爭的軍事思想。

我們在恢複冀中軍區後,十分重視群眾創造的這些經驗,並在原有群眾工作的基礎上進一步抓好雙擁活動——擁政愛民和擁軍優屬工作。在戰爭年代,一切為了前線,一切為了勝利,軍隊是戰爭中的骨幹力量,人民群眾是軍隊的靠山,因而搞好軍民關係主要責任在軍隊方面,這也體現了我軍的性質與宗旨;特別是在那游擊戰爭環境中,我們的部隊都穿著老百姓織的土布做成的便衣,住的是老百姓的家,吃的是老百姓供給的糧食,平時生活在群眾中,打仗有群眾支援,軍民真是水乳交融。當時,部隊住在那家老百姓家中,就幫助房東和周圍的群眾挑水、拾柴火、打掃衛生,農忙時幫助耕種,麥收時幫助收成、打曬,武裝保護麥收,將糧食「堅壁」起來,防止敵人搶掠,處處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保護群眾利益。當時群眾的房屋被敵人燒段時,部隊又主動幫助群眾搶修房屋,因而部隊在群眾眼中是自己的子弟兵,關懷備至。

開始我們進入冀中時,雖然情況比一九四三年前有很大改變,但是垂死的敵人仍很瘋狂。它雖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樣進行大規模的「掃蕩」,但還是經常以它佔據的縣城、據點為依託,集中一定兵力進行重點「清剿」。敵人的據點、碉堡仍遍布各條交通線,封鎖我們的交通,分割我們的根據地,所以,當時我們軍區的領導同志和部隊仍然穿著便衣,外出時,我和楊成武、羅玉川、王奇才等同志騎著自行車,林鐵同志不會騎車就騎毛驢,從這個分區到那個分區,從這村到那材,都在敵人的封鎖線和堡壘群中穿來穿去,夜晚,就住在「堡壘戶」家。

說起「堡壘戶」,這是抗日戰爭中通過複雜的敵我鬥爭總結出來的好經驗,這個寓意深刻的命名也是廣大幹部、戰士發明創造的。因為敵人的堡壘是用磚石築成的,是用高牆、鐵絲網圍起來作警戒的,而我們的堡壘則是建立在群眾之中,我們的警戒是千百雙警惕的眼睛,這是敵人無法摧毀的。

「堡壘戶」一般都是我們的黨員或基本群眾的家;在特殊情況下,為了掩護行動,個別的在靠近敵人的地區也有選擇在愛國士紳(地主)家的,聯絡員與「堡壘戶」之間都有一套聯絡的辦法和信號。我們住到「堡壘戶」家中時,大多用化名,「堡壘戶」的家長會把全家人聚攏來介紹互相認識,根據我的年齡給我排個輩份,是兄弟、兒子或侄子,然後教我們怎樣互相稱呼,這樣,萬一敵人突然闖進村來,我們來不及轉移,可以應付敵人,由此可見群眾為了掩護我們的用心之良苦。

為了掩護我軍過往人員和傷病員的安全,許多「堡壘戶」和群眾作出了很大的犧牲和貢獻。我剛進入冀中時,在六分區就聽到「冀中六分區子弟兵的母親」聶大省的感人故事:聶大省是晉縣東小劉村一個五十多歲的農村婦女,她從小受窮受苦,八路軍來後才翻了身。她先後把一個十七歲、一個才十二歲的兒子送去參加八路軍。自己和老伴帶著一個閨女、一個小兒子種地、放羊過日子,雖然家境不很寬裕,但有一點好吃的,都要留給傷病員或過往的八路軍吃。在聶大娘精心護理下,分區手槍隊的小郭、老謝等同志才能康復歸隊。聶大娘家差不多每天都有人往來,夜裡更熱鬧,剛送走這個,那個又來,每天晚上都不能脫衣服睡個囫圇覺,有一天夜裡,接連起床十一次接待同志們。所以大家給她家送個外號叫「抗日店」。一九四三年冬天,環境更殘酷,同志們勸她到別處躲一躲,她丈夫也催她不要待在家裡,可是她到外頭才住一天,總睡不著,耽心過往同志沒個歇腳處,第二天便把鋪蓋又搬回家來。她堅決地說:「死也要死在家裡,再也不出走了。」一九四四年十一月,軍分區召開群英會,全場代表一致通過授予聶大省「六分區子弟兵的母親」的光榮稱號。

當時敵人為了搜捕我軍幹部、戰士和地方工作人員,使盡了各種殘酷、惡毒的手段。他們突然包圍一個村莊後,就把全材男女老幼全部集中在一個場子里,隨便抓出幾個人來作人質,逼問「誰是八路?」群眾主動保護我們,不肯說出誰是八路。敵人便將人質一個個殺害,有時敵人把青壯年男人趕到一邊,讓婦女上前認領自己的丈夫,沒人認領的,他們就以八路的罪名押走或殺害;有的婦女為了救出我們的同志,把我們的同志認領走了,而犧牲自己的丈夫;有的姑娘為了救出我們的同志,不顧個人的羞辱,機靈地把我們的同志認作丈夫,甚至在敵人逼迫下,當眾親吻素不相識的同志,以證實認領的人確實是自己的丈夫。似此事例到處都有。安國縣南郝村青年婦女郝小梅家裡藏著一個抗日幹部,有一天,敵人突然闖進她的家,逼問「八路幹部藏在那裡?」她一口咬定「沒有。」敵人對她嚴刑拷問,她昏死幾次,仍不肯講,最後敵人在她身上潑上黑油活活燒死,連她的家也燒了。武強縣還盛傳少年英雄溫三郁寧死不屈保護八路軍的故事。有一天,敵人突然闖進溫三郁住的村莊,藏在他家地道里的幾個八路軍還來不及轉移,敵人已闖進他的家門。敵人逼問溫三郁的父母親和哥哥:「這裡有沒有八路?」他的父母親和哥哥都堅決回答「沒有!」敵人把他的父親和哥哥押走,又來逼問溫三郁母子倆,溫三郁的母親大聲吼道:「沒有,這裡沒有八路!」敵人兇狠地朝她刺了一刀,她隨即倒在血泊中,溫三郁悲痛地伏在母親身上大哭,敵人連這個十三歲的小孩也不放過,把他從地下抓起來,先是利誘,後又用刺刀對注他的胸膛,想從他嘴裡逼問出八路藏的地方。但溫三郁一口咬定:「我不知道!」

敵人東搗西翻,在屋裡突然發現了坑道口,我八路軍戰士見敵人已經發覺,先發制人,隨著一陣槍聲,洞口的敵人被撂倒好幾個,敵人慌了手腳,又不敢往裡沖,便拿溫三郁出氣,用刺刀剁掉他好幾個手指頭,還朝他肚子打了一槍,幸好這時游擊支隊趕到,敵人才倉皇撤走。隱蔽在地道里的同志很快就出來,把溫三郁搶救醒。他睜開眼見到八路軍叔叔站在眼前,高興地笑了,說:「叔叔,我什麼都沒對鬼子說」俗話說:「十指連心」,溫三郁又疼得昏迷過去了。在晉察冀軍區第二屆英模大會上,邊區黨委、政府授予溫三郁「兒童氣節模範」稱號。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一日,《晉察冀日報》宣揚了他的英勇事迹。

冀中人民在長期殘酷、複雜的鬥爭中,學會了一套對付敵人和漢好的辦法。有一天,兩個漢奸假裝八路軍的傷員到一個村子裡,要求一個老大娘領他們到地道里藏起來。老大娘見這兩個人進屋後兩眼滴溜溜地亂轉,象在找什麼東西似的,看臉色、行動也不象個傷員的樣子,便一邊和他們拉家常一邊示意小兒子去找民兵來。不久,先後進來兩三個民兵。這兩個漢奸見來了人,以為中了他們的詭計,馬上裝出一副可憐相要求來人快扶他們藏到地道去,不然「日本鬼子來就沒命了。」民兵見他們話雖這麼說,但並不真是怕鬼子的樣子,便故意問他們是八路軍哪個部隊的,隊長是誰?這兩個漢奸吞吞吐吐說不清,後來又說這是軍事秘密,不能隨便講。有個民兵故意走近他們,假裝不留神絆了那個「傷兵」纏著繃帶的腳,那個「傷兵」沒有傷疼的反映。民兵們猜測這兩個傢伙八成不是好東西,但還不敢完全肯定,有個民兵故意抓住一個「傷兵」的衣領憤恨地說:「好哇,你這兩個八路上門,想連累我們村挨皇軍打嗎?來呀,揍死他!」兩個民兵一下子圍過來,掄起拳頭就要揍。這時,兩個漢奸現了原形,大叫:「鄉親們,不要誤會,我們是皇軍的便衣隊,是皇軍的便衣隊!」民兵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既然你們自己招認是漢奸,揍你們沒錯!掄起大拳頭便狠揍那兩個漢奸,邊揍心裡邊罵「揍死你這個狗漢奸!」嘴裡卻故意喊:「你這忘八蛋,還敢冒充皇軍的便衣隊來騙我們,揍死你再交給皇軍!」三個民兵又抄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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