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衝破黎明前的黑暗 反「掃蕩」鬥爭

一九四三年二月,黨中央、軍委根據當時的鬥爭形勢,為了在相對比較安定的環境下訓練和儲備幹部,準備反攻,也為了減輕晉察冀邊區人民的負擔,決定把抗大二分校隊及所屬陸軍中學、附設中學調往陝甘寧邊區,與抗大總校(綏德)和第七分校(甘肅合水)合併,繼續進行訓練。抗大二分校和附設中學調走後(陸軍中學因參加秋季反「掃蕩」戰鬥,直至一九四四年才到達綏德,編入抗大總校第二大隊),孫毅校長和我都留在晉察冀軍區工作,我被分配到第一分區擔任副政治委員。因當時實行軍隊、地方一元化領導,同時也參加中共第一地委的領導工作。當時我因離開部隊到抗大工作六年多,時間比較長,對部隊和地方工作一方面感到新鮮、生動,一方面也感到有些生疏,所以,一到分區上任就下去了解和熟悉情況,並利用日常參加研究討論軍事工作和地方工作的機會,積極學習,爭取儘快適應新的工作。但是,我剛到一分區工作才三四個月,開始熟悉情況的時候,六月間,突然接到晉察冀軍區的命令,調我到軍區政治部任組織部長,又返回機關工作。晉察冀軍區調我到組織部工作,主要是要我具體負責整風班的學習和日常工作。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開始後,八月到十一月,晉察冀邊區的幹部也都根據黨中央的指示精神,先後在各自的工作崗位學習整風文獻,一面學習、一面工作、一面檢查,形成了一個整風學習的高潮。

第一期整風到一九四三年四月告一段落。廣大黨員和幹部通過整風,政治思想有了提高,組織性紀律性大為加強;某些幹部中存在的宗派主義、自由主義、平均主義、本位主義現象和幹部之間的無原則糾紛都大為減少。軍隊幹部與地方幹部較普遍地增強了全局觀念,相互間的團結也加強了。這些進步,都有利於實現黨的一元化領導,加強對敵鬥爭,克服當前困難,增強勝利信心。

一九四三年五月,邊區黨組織繼續深入開展第二期整風。這一期整風是在第一期整風成果的基礎上,以研究實際鬥爭,解決工作中的問題為主,所以,晉察冀分局和軍區決定分期分批將全區軍隊和地方的高級幹部集中起來,以整風班的形式深入學習整風文件,聯繫這幾年邊區鬥爭的實際,總結經驗,研究問題,以提高高級幹部的馬列主義水平和軍政素質。

第一批高級幹部整風班七月份開始學習。在晉察冀分局和聶榮臻司令員的直接領導下,參加學習的高級幹部都很認真讀書學習,討論發言也很熱烈,大家理論聯繫實際,研究總結幾年來對敵鬥爭的經驗,收穫較大。可是,正當整風班深入學習的時候,八月八日,敵人出動六千多兵力突然向平北發起進攻,實行所謂「鐵壁合圍」的戰略,企圖一舉將我平北北山地區徹底「毀滅」。面對著敵人的大規模「掃蕩」,而且聶榮臻司令員接到黨中央通知,八月下旬即將赴延安參加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高級幹部整風班即提早結束,學員返回各地區領導反「掃蕩」鬥爭。

九月十五日,北嶽區四周的日、偽軍出動一萬七千多兵力開始進行所謂「毀滅掃蕩」,我軍立即迎擊和側擊敵人,全面展開了秋季反「掃蕩」鬥爭。

九月十八日,冀中九分區的部隊為了拖住敵人,在任丘的北曹口村設伏,擊毀了敵汽車二輛,繳獲日軍第六十三師團「掃蕩」我一、三分區的命令一份。從敵人這份文件和軍區從其他方面得悉的情報分析,大體上掌握了敵人這次「掃蕩」總的企圖和行動的時間、步驟。針對敵人這次「掃蕩」要達到對抗日根據地進行破壞,以斷絕邊區軍民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這一罪惡目的和兇殘計畫,軍區決定採取內線同外線結合、主力同民兵結合、軍事打擊同政治攻勢結合、武裝鬥爭同其他各種鬥爭相結合的全面對敵鬥爭的方針。我根據地的後方和產糧區是敵人「掃蕩」的主要目標。沙河、唐河、滹沱河之間地區是邊區領導機關的駐地,還設有一些重要的軍工廠。敵人分路進入北嶽區各根據地之後,總兵力逐漸增加到四萬人,其主力就朝著這三條河流之間的重點地區突擊。

地處這三條河流之間的神仙山,位於阜平城東北約六十里。山區方圓四十里,主峰奶奶尖海拔一千八百米,屹立在群山之間,還有跳馬梁、天梯子、九里十八灣、閻王鼻子、金龍洞等天險,日軍歷次「掃蕩」都不敢輕易進入。這次,由於開始反「掃蕩」時我軍採取分散以連為單位帶領民兵開展地雷戰、麻雀戰的辦法,忽視相對集中部分兵力形成拳頭,重點打擊敵人「清剿」部隊,敵人未遇到我軍主力部隊的有力打擊,所以才敢於大肆「搜剿」,以主力一部闖入神仙山區,妄圖消滅我向神仙山方向轉移、隱蔽的指揮機關。幸好,敵人在圍攻神仙山的前五天,第六分區就報來緊急情報。軍區一面通知隱蔽在這裡的邊區政府、華北聯合大學、白求恩衛生學校迅速脫離這個地區,一面命令負責控制神仙山制高區的第四十二團,適當集中兵力做好充分的戰鬥準備,利用有利地形殺傷敵人,保衛神仙山;同時,調第二團和騎兵團由外向里配合守山部隊夾擊敵人;第六團在西北警戒上寨、下關的敵人,內外結合粉碎敵人的「搜剿」陰謀。

晉察冀邊區政府本擬隱蔽在神仙山地區與敵人周旋。此時,軍區見敵人向神仙山合圍,邊區政府難以在此堅持,遂派出我們幾個幹部到邊區政府機關駐地,把他們編成幾個大隊,分散進行轉移。我帶領的這個大隊大都是地方政府中財政、生產部門的幹部,準備帶領他們跳出敵人的合擊圈,向五台方向轉移。我接受這個任務後,馬上就要去帶隊出發,時間非常匆促,當時我新婚不久的妻子劉平身體有病,不能跟軍區機關一起行動,所以,我決定把她留在她大姐劉如琴工作的阜平縣城南庄「堅壁」起來,免得她跟在我身邊受苦受累,又影響大隊的行動。

這個決定是那麼匆促,那麼不加思索!待我們大隊脫離開敵人的合擊圈後,我才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當我們離開神仙山後,守衛神仙山的四十二團與數倍於我的敵人展開激戰的時候,九月二十九日,五六百名日軍進佔我阜平縣城。此時阜平雖是一座空城,但敵人一踏進城門就陷入我民兵、游擊隊設下的地雷陣,死傷累累,不敢久留,倉惶撤退。敵人撤出阜平城後,不甘心失敗,反而更加惱怒,馬上轉向我軍區原駐地城南庄「清剿」。敵人在城南庄及其周圍方圓不過三十多里的地區,陸續調集了三千多兵力,建立臨時據點二十多處,每天在飛機掩護下,搜尋我分散隱蔽的機關、部隊人員和群眾,挖掘我埋藏的糧食和物資,敵我鬥爭十分尖銳、殘酷。我想再打聽一些更詳細的情況,但總打聽不到,不禁時時為劉平的安危而耽心。

劉平原名劉如錚,是一九四二年春天經王平同志介紹認識的。她出身於城市貧民家庭,兄弟姐妹六人都參加革命:大哥劉貞文是早年就參加革命的知識分子幹部,抗戰爆發時王平同志任阜平縣抗日動員委員會主任,劉貞文任宣傳部長,兩人關係頗為密切,王平同志對劉貞文的弟弟、妹妹都很熟悉。以後劉貞文曾在晉察冀軍區聶榮臻司令員身邊做秘書工作,當過軍區秘書科長,一九四二年春被組織派往山西省任忻縣縣長,去開闢新區,可惜到任不久,五月間在執行任務途中,於盂縣華咀村與日軍遭遇,在戰鬥中英勇犧牲。在劉貞文的教育培養下,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後劉平就參加抗日宣傳,十一月剛滿十八歲時參軍做民運工作,不久就入了黨,曾在王平同志領導下工作過。她的大姐劉如琴在阜平城南庄婦救會工作,弟弟劉如舟一九三七年不滿十二歲就參加「抗敵劇社」工作,後轉到抗大二分校附設中學學習,一九四二年隨學校遷往陝北(另有小弟劉如意、小妹劉如玲當時年紀還小,以後也都參加革命),全家人都參加革命工作,這一點給我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經過幾個月的通信、交往,我逐漸愛上她那誠懇熱情的性格和好學上進、積極工作的朝氣。

就在這一年中秋節,我們在抗大二分校結了婚。那天夜晚,月亮特別皎潔,校部的同志們前來賀喜,大家圍坐在幾張方桌旁,在那生活困難的歲月里,雖然沒有糖果、花生之類的東西招待客人,每個客人面前只有一杯白水、一捧紅棗,但大家又說又唱,還是熱熱鬧鬧。孫毅校長即興口述,贈予我們一副對聯,上聯是取我的名字為題,什麼「眷眷志民」,前面四個字的內容已經忘了;下聯取劉平原名如錚為題,「鐵樹開花錚錚如也」,整幅對聯讀起來朗朗上口,很有意義。想到這場簡樸而熱鬧的婚禮,又勾起我許多往事的回憶,過去,我為了革命事業,很少考慮照顧自己的小家庭,兩個妻子和五個子女都在戰火紛飛的環境下因無醫無葯被病魔奪去了生命,破壞了我幸福的家庭。這次結婚,我曾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劉平,祝願我們革命夫妻能並肩戰鬥,白頭偕老。我們結婚後,組織上為了照顧我們的家庭生活,把劉平調到軍區司令部管理局任機關副指導員,可是我們在一起生活剛一年,便遇到敵人這樣瘋狂的「毀滅掃蕩」,我又把她撇在城南庄,前思後想,怎不讓人揪心?

反「掃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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