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四集 末世情懷 第四章 吸毒

花千疊嘆道:「遙想昔日魔尊在位,馭下手段嚴酷無比,稍不順其心意便動輒殺戮部屬,我們哪個人沒有親朋好友慘死在他的手裡?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回憶起往事,這幾個人好像起了共鳴,各自默默沉思許久。石品天笑著道:「那回為聶天祝壽,逆天宮交代敝宮的三件大禮,我老石費盡心機也只辦成了一件,無法交差。想著難逃責罰,心裡可是忐忑得緊。」

花千疊道:「當然,老夫私心裡,對《雲篆天策》也存著一分念頭,而不願上繳。所以水兄找上老夫,又蒙告知聶天的修為遠不如昔的秘密,這才起了脫離逆天宮禁錮,誓死一拼的念頭。幸運的是,由此換得了二十多年的逍遙光陰。從這一節上來說,小弟對水兄十分感激。」

水無痕在揣摩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真實意思,冷冷道:「往事再提無益。這次你們不願相信我,可惜了。」

石品天笑吟吟道:「今時不同往日嘛,一個人若非給逼急了,誰願意動不動就去拚命?何況林熠和聶天畢竟不同,有事找他好說話,也肯賣力幫忙。我老石人老轉性,是不忍心朝這樣的人開刀啊!」

水無痕偷眼觀察。花千疊含笑不語諱莫如深,鄧宣滿臉嚴肅不苟言笑,石左寒神情冷峻,唇角微挑一縷譏誚,就花纖盈這小丫頭最可惡,正在用力點頭。他深知此事難為,苦笑道:「罷了,罷了,只當老夫是杞人憂天,方才什麼都沒有說過。」

石品天搖頭道:「老水鬼,你是何等身分的人物。常言道,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咱們哪敢當你什麼都沒說?」

水無痕道:「老石,你果然轉性子了。莫非想去告密不成?」

石品天撇撇嘴,滿不在乎道:「我只是提醒你,說出的話、做過的事就得負責。」

花千疊插嘴道:「水兄,有一樁事情,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魔尊修為大損的秘密,你是從哪裡得知的?」

水無痕皺眉道:「我不是早已解釋過,這是老夫買通的一個內線傳出的情報。」

石品天不依不饒道:「內線?叫什麼名字?如今在哪裡?」

水無痕不快道:「老石,你這口氣怎麼像是在審犯人?我的內線,告訴你也沒用。更何況,那個內線當日便死於亂戰之中,莫非說出他的名字,你們會去祭奠一番不成?」

石品天大嘴朝天道:「哈,這就叫死無對證。想魔尊功力折損是何等的絕密,恐怕他的幾個弟子也未必完全知情。一個不知名的內線,卻能了解得一清二楚?咳,該是我老石老糊塗了罷,想不通其中關鍵。」

水無痕沉聲喝道:「石品天,當年你為什麼不問,如今卻來翻起舊帳?你們既不聽我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自去找尋敝宮的部屬,告辭!」

鄧宣身形一晃,攔在門口,冷冷道:「水宮主,大家話還沒說明白,何必這麼急著走?」

水無痕環顧眾人,驀地縱聲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要把老夫當作替罪羊雙手奉給林熠。可用老夫的這條命,就能保得你們的安全么?」

石品天老臉一板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兔死狐悲,我老石還沒卑鄙無恥到出賣老朋友的地步。」

水無痕心道,就憑你當年毫不猶豫地背叛魔尊的勁頭,還有誰是你不能出賣的?

鼻子里微微一哼,也不搭理,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花千疊繼續道:「我和石兄第二個不解就在於,咱們當日原準備血戰一場。哪知進展竟會輕鬆順利,連本應到場為聶天祝壽的北帝雨抱朴,也不曉得出於何故來遲一步,只來得及救走了容若蝶母女。

「事後回想這一切,彷彿咱們這些人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殺人工具而已。水兄,我很想搞明白,是你果真有深藏不露的本事,還是另有其人在後面操縱指揮?」

石品天道:「不錯,就是這句話!雖說殺魔尊求自保,是大伙兒出於自願密商一致的事,可誰也不想不明不白當個殺人工具。」

說著,突然爆出一句粗口道:「你奶奶的,總不見得咱們被人賣了,還要興高采烈替他點錢。」

林熠肩頭的毒血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鑽心劇痛,他心中一笑,思忖道:「石品天必定已從自己兒子嘴裡得知我的蹤跡,故意在這兒耍寶來著。不過,他和花千疊也終於想通水無痕身後是有人在指使殺人了。」

水無痕克制怒意,緩緩問道:「石老兄,你是在說我么?」

石品天盯著水無痕瞅了老半天,似乎要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條細紋,呵呵笑道:「咱們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我老石有多少斤兩瞞不過你,你有多大能耐,同樣也騙不過我。水老弟,你說是不是?」

他的話不咸不淡,水無痕卻臉色大變,哼道:「石兄的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懂?」

花千疊道:「我倒是聽懂了,或者可以解釋給你聽。老石的意思是,當年究竟是誰指使你,唆使咱們背叛魔尊?或者說,今日你來挑撥我們對付林熠,難道全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水無痕沉默片刻,忽地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懷疑老夫被人利用,又來利用你們。」

花千疊和鄧宣、石品天互視一眼,幾不可察覺地同時微微點頭。水無痕嘿嘿笑道:「笑話,老夫豈甘為傀儡之徒?聶天死後,普天之下又有誰能驅動得了我水無痕?」

沒有人來回答他,連一向快言快語的花纖盈,也緊緊抿起櫻唇,站在鄧宣身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無痕。

水無痕一陣發寒,他徹底明白了石品天和花千疊的意圖——只要能找出摧毀逆天宮的幕後真兇,這些人對林熠就有了交代,卻把自己置於了死地。他們不願得罪林熠,更不想和冥教翻臉。

雍野的預言,像一個魔咒懸掛在每個人的心頭,儘管大伙兒都絕口不提,但內心深處又不敢不信。否則,為何連正道八派都一再韜光養晦,容忍林熠?

而另一方面,似石、花這般縱橫魔道的梟雄,顯然也不希望真有這樣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裡,時時刻刻窺覷著自己——他既然能輕而易舉地驅使五大魔宮,除去了聶天,那還有什麼做不來的?

最好的法子,莫過於藉助林熠和冥教的力量,徹底清除隱患,一勞永逸,可謂一舉多得。很不幸,水無痕發現自己從前自視太高。而輕視別人的後果,就是自己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

水無痕苦笑道:「看來,我若不說出背後有誰,諸位是不肯放我出門了。」

石左寒漠然道:「只要水宮主爽快些說出來,我們都會為你保守秘密。否則,穹海宮不用多久,也可以從魔道除名了。」

水無痕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好,我說!他是——」

倏地身形一晃,朝著大殿盡頭飛速掠去。眾人一楞,沒料到水無痕不往殿外突圍,反向古堡里逃,但花千疊等人都是才智傑出之士,剎那已醒悟到水無痕的用心。由於鄧宣已封住殿門,而古堡外空曠寬闊難以隱身,反倒是古堡內部易於脫身。

花千疊低喝道:「追!」一馬當先,躡蹤而去,鄧宣和花纖盈一左一右也跟了上來。

石品天朝石堆掃了眼,附和道:「對,走,別讓老花吃虧了。」攜著石左寒亦消失在大殿盡頭的一扇側門後。

殿內重新變得安靜,只有風聲依舊在呼嘯著穿梭而過。林熠左肩的毒素被迫出大半,雁鸞霜的瓊鼻上,已滲滿晶瑩的汗珠。他向她微微一笑,低聲道:「辛苦你啦。」

雁鸞霜不敢分神,只同樣報以一縷溫柔的笑容,一顆汗珠緩緩滑過她羊脂玉般的肌膚,滴落在林熠的腿上。

林熠心頭感動。他清楚,雁鸞霜的修為已臻至地仙之境,斷不會像尋常人那樣汗如雨下,即使功力流轉到巔峰,最多亦只是從頭頂將水汽蒸出。由此可見,她為了救助自己,幾乎榨乾了全部。

他左手繼續捏訣橫在小腹前,右手緩緩從袖口裡,取出一方潔凈的絹帕,輕輕替雁鸞霜拭去臉上的汗水。雁鸞霜芳心深處,生出一絲複雜難明的感覺,輕輕道:「謝謝!」

從絹帕上有一縷淡淡的幽雅香氣,透入雁鸞霜瓊鼻。林熠自然不會有這種熏香絹帕,絲帕原先的主人不問可知。

大殿門外腳步紛沓,又有一大群人涌了進來。林熠皺了皺眉,看來這座古堡甚為顯眼,大家都不約而同要進來瞧瞧。不知這回來的又是何方神聖?外頭響起邙山雙聖里白老九的聲音道:「咦,這裡剛有人來過,還死過人!」

白老七十分不服地道:「你憑什麼說死過人了,屍體呢?不過地上有些血跡,能說明什麼。說不準,那血是阿貓、阿狗不小心跌斷了腿留下的呢?」

白老九怒道:「你幹麼老和我抬杠?這兒哪有阿貓、阿狗,麻雀都見不到一隻!」

白老七哈哈笑道:「我背後不就有一隻狗在汪汪叫么,怎麼還說沒有?」

有一個冷峻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道:「找尋林教主要緊,大伙兒在殿內四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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