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三集 天地之威 第七章 慘案

環顧四周,林熠已經明白,為什麼仇厲沒有放出煙花示警求援。

整片白樺林俱被淡紫色的雨霧覆蓋,即使屏息,也難以抵擋毒氣從肌膚毛孔向內滲透;此毒不除,衝進來再多的援兵,也不過是飛蛾投火、自蹈死地。

是什麼人設下了這個陷阱,居然要將冥教與青木宮的精銳一網打盡?掃視那一張張卧倒在血泊里熟悉和不熟悉的臉龐,他的心底竄升起濃烈的殺機。

驀地胸口一暖,執念玉感應到主人的殺氣,釋放出溫潤如水的微芒,令他的神志陡清,重新冷靜下來。

就這麼短短一會兒工夫,場中又有三個人禁受不住毒氣侵蝕,吼嘯暴起,被林熠先一步禁制了經脈點倒在地。但這麼做猶如飲鴆止渴,體內毒氣涌動更甚,就算能平安得脫此劫,事後也勢必元氣大傷。

他有心將眾人一一移出白樺林,帶到安全的地方再行處理,可甫一接觸仇厲二弟子湯堅的肩膀,後者便心生警兆,猛然睜開紫焰咄咄的雙目,揮臂就是一掌。林熠無奈之下唯有照葫蘆畫瓢,先將他點倒再說。

正這時林外上空響起清越猿啼,風馳電掣朝這兒掠來;小金雙目放電,也抬頭長嘯遙相呼應。光華一閃,青丘姥姥已攜著小青飄落到林熠身前。

她見著林熠也不說話,只低低「咦」了聲,抬玉腕彈指射出一溜金色藥粉;那藥粉碰到紫霧,「嗤嗤」融散成淡金色的輕煙,如滾雪球似的朝四周飛速擴散,不一刻林內金煙繚繞,紫霧漸漸褪色,被風一吹,散了。

林熠長鬆一口氣,拍開各人被禁制的經脈,問道:「這是什麼毒?」

青丘姥姥道:「與其說它是毒,倒不如說是迷幻劑更加貼切。這是我平生見過的所有迷幻劑里最厲害的一種,不僅久聚不散、能滲透肌膚,而且毫無異味,只消指甲片大小的一團,就能隨風飄散,籠罩方圓十數里。

「唯一的欠缺,就是藥粉散布在空氣里,會形成淡淡的紫色煙霧,卻被黑夜、大雨與密林掩飾,難怪仇厲他們會著道。」

林熠想了想,問道:「你是否知道當世有誰能配出這種迷藥,比如大般若寺?」

青丘姥姥冷冷道:「大般若寺自詡佛門正宗,未必能有這樣的手段。倒是西域密宗曾保有類似迷幻劑的調製秘方,據說是得自三百多年前的一位中土異人。」

林熠苦笑道:「這個答案更加糟糕,難不成是密宗和大般若寺聯手暗算我們?」

青丘姥姥道:「這我可不曉得了。但假如我再遲來一步,林中的人除了你便要全軍覆沒。」

她忽然改用傳音入密道:「我這次回無涯山莊拜見龍頭,他命我轉達一個消息。日前天宗宗主戎淡遠密會正道八派各家掌門,準備等你在西域拼得兩敗俱傷之後,便坐收漁利,兵發萬潮宮,一舉滅了冥教。」

林熠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不明白。龍頭也打算乘這機會一鼓聚殲天宗與正道八派,永除後患。從此之後,正魔兩道既可盡握於你手,開啟《雲篆天策》亦指日可待。」

林熠默默無言,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看到小青無限愜意地坐在樹梢上,讓小金殷勤地撓著痒痒,不時還舒舒服服地打上個哈欠。他禁不住莞爾一笑,道:「龍頭好打算,不過,你覺得我應該乖乖服從他的安排么?」

青丘姥姥徐徐道:「掌握自己的人是你,作出選擇的人也是你,我只曉得龍頭說過,只要能開啟了《雲篆天策》,容若蝶便可恢複從前所有的記憶。」

說罷身形一閃,斂入空桑珠,接著道:「當然,前提是你先要將她從密宗手裡救出來。」

「《雲篆天策》——」

林熠在心中喃喃重複,感覺著這四個字像一道魔咒,禁錮住自己的命運,推動著他步入黑暗、跋涉黑暗。

場內仇厲、花千疊修為較深,凌幽如、葉幽雨和鄧宣中毒較淺,已紛紛醒來。

花千疊長身而起,目睹青木宮部眾一地死傷,面色慘然,嘿嘿冷笑道:「好個大般若寺,殺人不用刀,不愧是佛門聖地!」

鄧宣昏昏沉沉的腦袋讓風雨一吹,又清醒不少,急問道:「花宮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纖盈呢?」

花千疊手撫白樺樹榦不答,「喀喇」脆響,堅硬厚重的樹榦被他應聲捏碎一塊。

邙山雙聖一躍跳起,白老七破口大罵道:「我操你的老賊禿,竟敢暗算老子!」

白老九介面罵道:「腦袋不長毛,想不出好事,等落在老子手裡,全都一個個活剁了他喂王八!」

仇厲尚能保持貫有的鎮定,但冷漠的目光掃視過冥教傷亡教眾的屍體時,也禁不住掠過一抹悲哀與憤怒,回答道:「我與花宮主率著本教和青木宮一共三十五位高手應約前來,提早了小半個時辰,在林內等候盤念方丈。

「不料沒有等到正主,我們這些人卻中了瀰漫在雨霧裡的劇毒,接二連三地神志錯亂,殺意大盛,在林中自相火拚起來。待到察覺情形不對,想退出白樺林,已然晚了半步,為抵禦毒氣侵襲,唯有就地運功,辛苦支撐。」

凌幽如問道:「這麼說盤念方丈並沒有如約前來?」

仇厲嘿然道:「他要是來了,不等你們趕到,我們這些人早就沒命了。」

林熠平靜吩咐道:「凌長老,放召集信號。」

凌幽如應道:「是!」

揮手打出一枚銀色煙火,在高空中轟然綻放。

木仙子睜開雙眼,心有餘悸道:「好厲害的劇毒!花宮主,看到盈兒了么?」

花千疊竭力抑制住怒火,沙啞著嗓子回答道:「盈兒只怕還在他們的手上,我們這是中了大般若寺的陷阱!」

俯首看見一名心愛的弟子身插數刃,仰面躺在血水裡,饒是他魔功精湛、心如金石,也忍不住潸然落淚。

林內悲聲四起,鍾魁、湯堅等人圍跪在雁兆的屍首邊,亦是無聲哽咽,風吼如泣,痛憤滿懷。

仇厲闊步走到雁兆屍體前,冷然訓斥道:「哭什麼,你們幾個追隨我這多年,還勘不透生死離別么?今日是雁兆,明天說不定就是我仇某。大丈夫死則死爾,何必婆婆媽媽、嗚嗚咽咽?」

他縱橫天下多少年,從未吃過像今天這樣的大虧,連座下的弟子都不能保全,雖然眼裡沒有落一滴淚,可心底殺念如熾,沸騰如火山熔漿。俯身抱起雁兆冰冷的屍首,無語間,「喀喇喇」一記雷電將他的臉照得雪亮,說不出的猙厲可怖,沒有一絲血色。

鍾魁等人站起身聚到師尊周圍,齊聲悲嘯。其他的青木宮與冥教教眾聞聲而起,不約而同作嘯呼應,將隆隆的滾雷聲也蓋了過去。

長嘯久久徐歇,白樺林內人影晃動,天石宮、金牛宮和冥教洞天、幽天諸部的人馬絡繹趕至。眾人見此情景,無不悲憤交加,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

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林熠的臉上,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血債血償,妄敢犯我者,雖遠必誅,雖強必滅!仇副教主——」

仇厲高聲應道:「屬下在!」

林熠道:「傳令放出所有眼線斥候,搜尋盤念方丈和花纖盈的下落;凌長老,協同青木宮花宮主處理善後,將死難兄弟的遺體整理乾淨,找一處附近的密宗寺院暫存,等斬下兇手首級獻於靈前,再行祭奠火化。」

花千疊揚聲道:「林教主,今晚慘死在白樺林中的,至少有一半是我青木宮的部屬。敝宮願與聖教同進共退,和大般若寺誓不兩立、不死不休!」

鄧宣緊接著朗聲附和道:「金牛宮願與聖教同進共退,踏平大般若寺!」

石品天嘴裡叼著根稻草棍,一面嚼得津津有味,一面嘿嘿笑道:「沒說的,踏平大般若寺也得算老夫一份。」

邙山雙聖亂混江湖時日長久,何曾像今晚這般受人暗算,差點丟了一雙老命,卻連兇手的影子都沒見著,更窩了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聞言異口同聲道:「對,先宰了老禿驢,再拆了他的和尚廟!」

群情洶湧間,猛聽有人叫道:「林兄弟,我總算找到你了。快,快去救盈姑娘!」

人叢分開,擠進一名中年男子,由於真氣耗損甚劇,面色變得蒼白,身上衣衫濕透,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尚在冒著若有若無的白蒙蒙蒸氣。

在場眾人聽見他提及花纖盈盡皆一楞,除了林熠外,居然誰也不認識來人。

倒是花千夜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急忙問道:「姚人北,你知道盈兒在哪裡?」

姚人北點點頭,喘息道:「我曾經送給盈姑娘一枚玉佩,要她在萬分危急時捏碎扔到水裡。大約三個時辰前,我正趕往聖城要為林兄弟助陣,冷不丁心生感應,便曉得是盈姑娘出事了。

「我當下改變路線,循著『鎖心玉』傳遞警訊的方向找尋,約御風飛行了三百多里,查到了一座密宗寺院。」

他起初的幾句話說得若斷若續,到後來越來越流利,顯是功力迅速恢複之故,接下來繼續道:「我潛蹤匿跡在寺院外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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