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四集 血奕射日 第七章 祠堂

又過了半個時辰,林熠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臉頰卻泛起病態的殷紅。額頭上滿是冷汗,身軀劇烈顫抖,苦苦支撐。

一道灰色的身影從濃烈的霧光中悄然逼近,危險的氣息被漫天肆虐的極冥魔罡淹沒,那雙灰綠色的眼緊緊盯著他,就像一頭飢餓凶獸盯著獵物的目光,猙獰而冷靜。

「呼——」

一束狂風在林熠的面前捲起,他的身軀宛如落葉般被吹起,無助地旋轉飄零,他禁不住低哼一聲,從火辣辣的胸膛里嗆出一口深紅的血。

狂風乍分,像是被一把鋒利巨大的天斧從上至下劈成兩截。

洶湧澎湃的濃霧裡殺氣冰寒,那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幽靈破繭而出,探出一隻碧光閃閃的尖爪,閃電般向林熠的頭顱狠狠插去。

銳利的尖嘯聲里,五根枯槁纖長的手指在空中拉出五縷冗長的熒光,像刀鋒一樣猙獰地嘶吼。

林熠的眼睛驀然睜開,對著灰影嘴角綻現一絲笑意,輕輕道:「等很久了——」

他的頭頂光華一閃,青丘姥姥的靈魄幻化作一團絢光,包裹起灰衣人的燃木神爪。

「喀喇喇」脆響中,灰衣人發出凄厲的尖叫聲,五根手指已被青魄靈韻盡數震碎。

青丘姥姥亦低低悶哼,迅速收回林熠體內。

灰衣人疾退,飄浮在半空中寬大的衣衫獵獵飛舞,宛若一隻灰色的蝙蝠。她蒼老枯乾的臉上,灰綠的眼珠惡狠狠盯著林熠,卻掩飾不住訝異與驚慌。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離開?」

灰衣人沙啞的喉嚨緩緩問道,語聲微顯得僵硬生澀。

「閣下毀去傳輸法陣,將我困在血奕天,不就是想奪取破日大光明弓?」

林熠臉龐上浮起一縷數說不盡的譏誚,回答道:「沒有到手之前,你又怎會自動離開?」

灰衣人爆出嘎嘎難聞的笑音,陰冷道:「你很聰明。剛才傷我的是什麼東西?」

「她不是東西。」

林熠微笑說道,心底卻聽到青丘姥姥很不悅地冷哼,「倒是閣下鬼鬼祟祟暗算林某,又是什麼東西?」

灰衣人一聲不吭,突然從背後抽出一柄碧綠色仙劍,轉身射向林熠。

林熠不慌不忙,翻手取出爆蜂弩對準灰衣人胸前一連三發。灰衣人初見此物,不以為然冷冷一笑,揮出落木無邊袖想將三支弩箭震飛。

「砰砰砰」轟鳴,灰衣人的左袖炸裂,露出血淋淋的枯瘦臂膀。巨大的衝擊力令她的身形不進反退,飄蕩向斜上方。

林熠緊接著又是三支爆蜂弩射出,灰衣人雙手俱負重傷,哪裡還敢再接,一聲凄厲長嘯,身軀朝著身後濃濃金霧裡遁去。

片刻之後,遠處隱隱傳來幾聲沉悶的轟響,也不曉得三支爆蜂弩是否射中了灰衣人。林熠暗叫一聲可惜。

若非真元損耗得太過強烈,他或可祭起錦雲絲帶將對方擒下。而青丘姥姥為護持林熠,也不敢輕易離身追去,只好任她逃逸。

「這個人,應該不是青木宮指派來的。」

青丘姥姥徐徐道:「但她一定是青木宮的人,而且隱藏得很深。否則以此修為,足以和三木七花並列齊名。」

林熠點點頭,明白如果灰衣人是受花千疊或者木太君指使,大可不必冒險逗留在血奕天,只要盡毀法壇,三五日後就可來替自己收屍。

他說道:「我還要在血奕天靜修數月,她吃了這麼大的虧,必定不願善罷罷休。只要不死,今後還有機會撞上她。」

青丘姥姥道:「她身負重傷隱入金霧,一時半刻是不會再來了。你依照我方才傳授的『青冥滅寂訣』封閉全身氣息血行,進入假死狀態,六個時辰內,我便能修復傳輸法陣。剩下的事等到出去以後再說。」

五個多時辰後青丘姥姥修復了傳輸法陣喚醒林熠,兩人出了血奕天。林熠剛回暫居的石室,就見木太君已在屋裡等他。

「聽說你去血奕天修鍊療傷了,」木太君似乎並不驚訝,打量著林熠的氣血面色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人瞧上去有些憔悴?」

林熠苦笑道:「何止是有些憔悴,我險些就被人困死在血奕天里出不來。」

木太君眼中精光閃動,沉聲道:「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違抗老身命令暗算你?」

林熠回答道:「我從沒見過這個人。」

他將血奕天遇險的經歷說了,木太君沉住氣聽完,又問道:「你記不記得那個人的模樣?可否詳細地描繪一下?」

林熠想了想,將自己對灰衣人的印象描繪了一遍,問道:「老太君,你認識她么?」

木太君面色陰沉,臉上的皺褶似乎更深了,徐徐道:「我不能確定是不是她。林公子請先安心靜養,此事老身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林熠道:「這事我也不急,反正她也沒從我身上占什麼便宜。老太君一早來找我,應是有什麼事吧?」

木太君笑了笑,緊繃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些,回答道:「今天是盈兒的十六歲生日。花宮主晚上設下了家宴,老身是特意來請林公子赴宴的。」

林熠道:「好,今晚在下一定出席,多謝老太君和花宮主的盛情。」

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丁淮安他們是否已經走了?」

木太君道:「他們昨晚便已離開青木宮,臨行時還警告老身不可難為林公子,否則翌日新仇舊恨必定回報。」

林熠道:「丁二哥他們也是牽掛在下,言詞中才多有冒犯,老太君莫要介意。」

「他們受苦這麼多年,沒砸了青木宮老身已經心滿意足,怎會計較區區言詞?」

木太君極力掩飾著心事,起身道:「林公子,老身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青丘姥姥待木太君匆匆離去,才說道:「她一定是急著清理門戶去了。」

林熠搖頭道:「這段時間,那人早該遠走高飛或隱匿起來,木太君未必能夠找到。我只是不想以後每天修鍊療傷時,總有人在暗處潛伏伺機下手,才告訴她遇襲之事,也並不指望木太君能抓出那灰衣人來。」

「林熠,你醒了沒有?」

門外又響起花纖盈清脆的聲音,不等回答,推門闖了進來,驚異道:「咦,你的面色好難看,又跟誰打了架?」

林熠不欲向她透露,微微笑道:「沒事,昨晚修鍊累了點,歇一會兒就好。」

花纖盈道:「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晚上爺爺設下家宴替我慶祝,你來不來?」

林熠道:「剛才老太君已來邀請過在下,小公主的十六歲壽誕,我無論如何也是要捧場的。」

「太好了,」花纖盈歡呼道:「到時你一定要坐在我身邊,把鄧宣那小子隔得遠遠的。」

「就是花宮主要你嫁的那位鄧宣?」

林熠笑問道:「為何每回聽你提起他,都好像氣得可以?他到底怎麼得罪你了?」

花纖盈愣愣,說道:「其實我現在也並不討厭他了。只不過,一想到爺爺要我嫁給他,心裡就覺得不舒服。」

「坐下來陪我聊聊吧,」林熠溫言道:「看得出,你現在的確有些苦惱。」

花纖盈猶豫了片刻,在林熠身前坐下,回答道:「林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願意相信我?」

林熠道:「畢竟咱們昨天才算真正認識。」

「可是,我總覺得你和我前些日子認識的一位朋友有點像。」

花纖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個青衣人,笑道:「不過,他有些傻乎乎的,連話也不怎麼會說。林大哥,要是你——你心裡偷偷喜歡上了一個人,而你的爹娘卻逼你去娶另外一個姑娘,你會怎麼做?」

「原來小公主心裡另有喜歡的人,難怪看鄧宣不上。」

林熠微笑道:「不曉得那位被小公主悄悄喜歡上的幸運兒是誰?」

花纖盈的俏臉紅了起來,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我在外面的那段時間裡,楚凌宇一直在保護我,不過,他好像沒把我喜歡他當成一件幸運的事情,反而老是想躲開我。林大哥聽說過他么?」

「當然聽說過,」林熠頷首道:「不過他是不夜島的少島主,小公主又怎會結識他?」

花纖盈眼眸里幻生光彩,輕輕道:「是上天安排我認識了他——」

接下來,在林熠「循循善誘」的引導下,花纖盈緩緩說出了她與楚凌宇相識的經過,最後輕咬貝齒鼓足勇氣問道:「林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林熠搖頭道:「不,我認為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花纖盈臉上煥發神采,驚喜道:「真的,你是這麼想的?不是在騙我開心吧?」

林熠道:「一個人敢愛敢恨不難,難的是能夠將這份感情化成執著,久久珍藏保留。但是,我還是得說,楚凌宇並不適合你。」

花纖盈的笑容立即消失,沉下臉怒道:「我還當你和別人不同,才跟你說了這麼多心事。早知道你也是這麼想,我什麼都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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