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三集 血動霧熾 第五章 日出

雨還在下。

一串串水珠從屋檐如珠簾般垂落,昏黃的火燭在包間里輕輕搖曳,四周靜謐無聲,只有林熠一口一口灌著酒。

夥計已被他趕去睡了,桌上除了酒,沒有菜。

青丘姥姥坐在一旁,悠悠道:「你是在借酒澆愁,還是在慶祝自己大功告成,如願取得了《雲篆天策》?」

林熠回答道:「我請你自便,並沒有叫你跟著來酒樓。」

青丘姥姥淡淡道:「要是你想不開,待會兒又跟個傻瓜似的做出什麼事來添亂,我豈不是很麻煩。」

林熠翻翻眼睛,一口喝乾酒道:「你放心,我是個男人,做傻事還不致於要去連累你。」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胡塗。咱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果你出了問題,我還會有好日子過么?」

林熠嘿嘿笑道:「不勞你關照,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這條小命有多寶貴。」

「所以,為了一個女人和老巒拚命,實在是再愚蠢不過的事。」

青丘姥姥道:「他雖然礙於龍頭不會殺你,但未必那麼容易放過你。」

林熠笑了笑,回答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會不會放過他?」

「不放過又能怎樣?」

青丘姥姥冷冷道:「老巒是我們這群人中最深藏不露的一個。他十分低調,很少出手,即便是雲怒塵也不願輕易得罪他,我勸你儘早死心。」

林熠問道:「老巒是什麼時候加入九間堂的,你清不清楚他的來歷?」

「至少二十多年前,老巒就已經是龍頭的心腹了。」

青丘姥姥道:「你想知道他的來歷,那只有直接去問龍頭。但別忘記,我們的規矩。」

「正因我沒忘記,才會問你而不是龍頭。」

林熠道:「可惜你對老巒的了解也少得可憐。我很想扯下他的斗笠,看清楚那張臉到底為什麼不可示人!」

「我不會幫你的。」

青丘姥姥道:「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意透露給別人的隱私和過去。我沒興趣,你最好也不要有興趣。」

「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況且也沒打算請你幫忙。」

林熠站起身說道:「想必,你心裡也埋藏著一段難以啟齒的過去,所以才會深有感觸的這麼說吧?」

青丘姥姥不為所動,目光注視著林熠問道:「你去哪兒?」

「去酒窖,看看能不能從裡面搜出一壇夠勁道的好酒。」

林熠回答說。

青丘姥姥徐徐道:「你答應過我,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斤酒。剛才那壇已經夠量,你想食言毀約么?」

林熠嘆道:「現在已經是凌晨了,對不對?我剛剛喝的,是昨天的那一斤酒。如今去酒窖拿的,才是今天的量。」

青丘姥姥啞口無言,半晌方才冷哼道:「看來你還很清醒,我是白替你擔心了。」

林熠走到門口,回頭微笑道:「原來姥姥也會替在下擔心,委實令人意外。」

青丘姥姥道:「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別忘了替我也帶一壇上來。」

林熠哈哈一笑,心頭壓抑的悲憤與鬱悶稍解,說道:「你若喝醉了,我可背不了。」

不理青丘姥姥的臉色有多難看,他輕輕走下樓梯。那名守夜伺候他的店小二伏在桌上,惡形惡相地打著呼嚕,沒有察覺到林熠從身後走過。

外面的雨沒有停,地上泛起濃重的濕氣,連酒窖大門的銅把手上,也蒙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林熠打開門,舉著從樓上帶下來的油燈,走進酒窖。

「砰!」

酒窖的門驀然關閉。酒樓的門窗都鎖得嚴緊,從縫隙中透入的風,根本沒有力量能合起這樣一扇厚重的木門。因此,只有一個解釋!

「啵!」

手中的油燈,被一股突然涌到的龐大殺氣激得爆裂點點火星,瞬間熄滅。

酒窖里頓時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裡,從地下、屋頂、堆積的酒罈後、關閉的木門前激射出十數道炫目的寒光,無一例外地襲取林熠周身要害。

剎那裡,彷佛在他的身周編織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光網,兜頭繞腳將他籠罩進去。

就在油燈熄滅的一剎,林熠已判斷出偷襲自己的一共有九個人。四人持槍,兩人握刀,還有一柄長戟、一對鐵筆和一支火焰叉。

這些人顯然對他進門後可能經過的線路,進行了精確的計算,一出手就將他所有能夠閃躲的空間封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有的只是凌厲森寒的殺機罡風。

猝不及防之下,孤身一人不及拔劍的林熠,無疑會被紮成一個蜂窩,這也正是那些刺客所期望與預料的!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厲害。

林熠的左手很隨意地一揚,爆出一道紫色的光團,保護住整個修長的身軀。

「喀喇喇——」

光團如崩散的煙火,釋放出無數條細長耀眼的觸鬚。九名刺客的魔刃不約而同擊中光球,巨大的反彈力量將魔刃又高高震起,手臂生出難忍的麻木感覺,好像是雙手被雷電擊中了一樣。

而那些突擊而出的觸鬚掃到這些人身上,震破護體真氣攻入體內,更令他們胸口發悶踉蹌而退,衣衫上冒起縷縷黑煙。

精心設計的絕殺,旦夕之間土崩瓦解。

東帝釋青衍的「須彌芥子」符,又豈是他們可以擊碎得了的!

林熠拋開燈座,換劍在手,血光迸現連傷兩人。對方埋伏的刺客,每一個人都是身手不凡,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己的確有些託大了,以為如今的金陽堡里,已聚集不起對付自己的大規模力量。卻忘記鄧夫人雖死,但她苦心培養多年的那些部屬,兀自潛藏在幕後。

這樣也好,借這個機會索性一併拔除,免得將來留下不必要的麻煩。林熠心裡這麼想著,微微笑道:「這麼晚了大伙兒不去睡覺,都跑來這兒找酒喝么?」

那名手持火焰叉的中年男子,似是這群人的首腦,怨毒的雙目緊盯林熠森然說道:「金城舞,你的死期到了!」

「我還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林熠搖頭嘆息道:「走到哪裡都會有人想要我的命。你能否告訴我,這回又是為了什麼原因?」

「閣下心知肚明,何必我多言?」

中年男子道:「沒有人會拿著靈符走路,你是怎麼發現我們埋伏在這間酒窖里的?」

「外面的雨下好大啊,」林熠答非所問道:「你們出門的時候都忘記帶傘吧?」

中年男子愣了愣,皺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熠差點笑出聲來,樂於充當一回教官道:「諸位顯然還不是夠格的刺客,忘記先處理掉大堂地面的水漬,和酒窖木門上的指印。偏巧那位店小二睡得很死,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起過身了。」

他慢條斯理回答,慢洋洋拖延著時間。對方看上去還不知道青丘姥姥的存在,等這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上古巫女到了,今晚閻王爺發的帖子上,就該另寫上九個人的姓名。

中年男子冷冷道:「好在,這已沒關係了。這間酒窖已被我用符印封閉,你已成為瓮中之鱉,插翅難逃!」

「我為什麼要逃呢?稍後死的未必就會是我。」

林熠不著痕迹地吸引住話題,說道:「不過我建議咱們換個地方,這兒好酒不少,萬一打碎了太可惜。」

中年男子獰笑道:「就算有再多的好酒,今晚之後你也無福享用!」

話音未落,率先發動第二波攻勢,火焰叉吞吐閃爍,三根犀利森寒的鋒刃上亮起綠色陰火,化作彈丸「呼呼呼」向林熠身前飆射而至。

林熠仙劍揮灑,激飛陰火,左手已換成一把爆蜂弩。扣動扳機,「嗤嗤」連響,射出九支弩箭。

那中年男子的火焰叉剛要攻到林熠胸口,驀然疾風掠動一束烏光鋪面而至,發覺招架不及,他急忙翻身向後上方閃躲,弩箭自動拐彎,划了道弧線又追擊上來。

中年男子口中呼喝,左手拋出一團黑球擊在弩箭箭頭上轟然炸響,這才躲過一劫。但看到自己苦心修鍊的黑球,化作片片碎屑,飄風散落,心裡不禁又疼又驚。

身旁轟鳴聲爆響,兩名刺客終究躲不過爆蜂弩的索命掩殺,血肉橫飛。

林熠暗叫一聲可惜,他的靈元仍不夠強大,只能專註靈覺選擇修為相對最弱的幾個人下手。否則這一輪爆蜂弩後,倒下的就該不止兩人。

中年男子見識過爆蜂弩的威力,厲聲喝道:「攻他左手!」

飛袖拂出一道金砂,再不給林熠第二次發動爆蜂弩的機會。

頓時,各種暗器毒砂幕天席地湧向林熠,剩下的七名刺客同仇敵愾,一擁而上。

一旦短兵相接,爆蜂弩便失去發揮的空間。林熠騰身避開漫天的暗器毒砂,右手仙劍縱橫,「吭」地劈斷一柄長槍,左手以「手舞足蹈小八式」探向火焰叉,同時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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