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三集 血動霧熾 第四章 毒手

林熠色變道:「鄧不為果然是你殺的,你竟能對自己的丈夫下這樣的毒手!」

「丈夫?」

鄧夫人嗤之以鼻道:「他可曾有一天把我當作妻子?我不殺他,難道就眼看你安安穩穩地在金牛宮宮主的寶座上,一天天地坐下去,我十多年來苦心籌謀的勝利果實,就被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冒牌貨竊為己有?」

林熠訝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退避禪堂密謀十數年竟是為了這?」

鄧夫人道:「你這時才醒悟過來,是否稍嫌遲了一點。」

林熠苦笑道:「我真沒想到,居然會是你。那天長街上刺殺我的三名黑衣刺客,幕後主使其實是你,對不對?」

「還有那壇酒,也是我送的。」

鄧夫人回答道:「不過是想給你提個醒,讓你對金裂石和鄧不為生出敵意。看來,我沒有白費這番工夫。」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熠喃喃道:「鄧不為實在死不瞑目。」

「放心,我會讓你毫無痛苦地死去。」

鄧夫人臉上浮起溫柔的笑容,嘴唇卻吐出世上最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道:「畢竟,你為我出力不少。很快,你就會去找他們作伴了,別忘記告訴鄧不為,我為什麼要殺他。你是聰明人,就不需要我再向你浪費唇舌作出解釋了。」

「我這聰明人,卻還是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回冤大頭。」

林熠嘆道:「被人賣了,可還在替你數錢。不過,你想殺我,也未必有那麼容易。」

「如果我沒有殺死你的把握,豈能把真相全部告訴給你?」

鄧夫人溫柔說道:「抬起你的右手看看,指甲的顏色是否正在慢慢變黑。」

林熠低喝道:「你在檀香里下了什麼毒?」

奮身欲起,猛烈一晃又重新無力地跪坐在蒲團上。一股黑色的毒氣從肌膚內泛出,迅速遍布全身。

「這毒只是消融你的丹田真氣,暫時你還死不了。」

鄧夫人道:「我要當眾宣布你殺害不為的罪狀,再揭破你假冒的身分。到時候,每一個人都會相信我所說的都是真的。動手殺你的也不必是我,宣兒一定會很樂意親手為他父親報仇。」

林熠用雙手撐地,竭力阻止毒氣的蔓延,喘息道:「你有沒有想過,日後鄧宣要是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殺害了他的親生父親,又會多麼的痛苦?屆時你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兒子?」

「他永遠不可能知道。」

鄧夫人悠然說道:「禪堂已被我用靈符封閉,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到我們的說話。等你死了,這個秘密也將永遠埋入黃土。」

林熠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事到如今,你也可以替我解開最後一個謎團了吧。金褐四雁是不是受了你的攛掇,才臨陣倒戈,出手對付金裂寒?」

「是又如何?」

鄧夫人道:「其實我並沒有想殺死他,只希望金褐四雁能將他帶走。誰知道,他那副臭脾氣硬是逼著自己與金褐四雁拼得兩敗俱傷,散功而亡。」

林熠抬起頭,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她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該聽說過,它的後面還有兩句話。」

「復有彈弓,廁身樹下?」

鄧夫人笑盈盈地說道:「不要告訴我,你的身上還帶了這麼一把彈弓,這未免太讓人驚奇了一點。」

「我的身上當然沒有彈弓,」林熠微笑道:「但在你的身後,卻有一把。」

鄧夫人笑容消失,卻沒有立刻回頭,依然那麼溫柔道:「你想詐我?」

林熠從容道:「我若是詐你,你會上當么?你為什麼就不敢回頭看一看,也許真的會有驚喜發現。」

鄧夫人遲疑一下,徐徐回頭。禪堂門前光華一閃,有人收起秘虛袈裟,顯露出兩道身影,冷冷凝望著她。

「宣兒?」

鄧夫人身軀猛顫,失聲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都是你乾的——」

鄧宣顫聲問道:「娘親,為什麼會是你?」

鄧夫人無言以對,轉臉向著林熠道:「原來,你果真準備得很好。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了破綻,懷疑到我?」

「第一個懷疑你的,並不是我,而是金老宮主。」

林熠回答道:「他已猜想到,只有你清楚金褐四雁沒有死的秘密,也只有你能驅使他們反戈一擊。所以,他才拼盡全力重創金褐四雁,造成今晚你一個人面對鄧宣與我的情勢。」

這時鄧宣身邊的青丘姥姥解開他的禁制,走到林熠身邊取出一枚丹丸。

林熠接過服下,繼續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人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刻,往往會過早的得意忘形露出破綻,你也未能例外。你不該這麼著急殺死鄧不為,這讓我很快想到以前種種難以解釋的現象,也聯想到,金老宮主臨去前對鄧宣說的話。」

「什麼話?」

鄧夫人問道。

林熠搖頭道:「可惜我當時沒能聽到,否則鄧不為也就不必死了。」

鄧宣澀聲道:「外公讓我注意你。他告訴我,舅舅很可能會要我接替宮主之位,但我絕不可再將它推讓給你。」

鄧夫人真的呆住了,半晌才道:「那麼剛才你去找他,也是做給我看的?」

鄧宣道:「你是我的娘親,我本不該懷疑你。況且,我怎能相信,你真的會親手殺死爹爹,直到你親口說出。」

「好啊,你真是長大了。」

鄧夫人道:「居然會耍起心機把我也給騙了。可是這個人——」

她用手指向林熠道:「也絕非你的舅舅,我要做的就是揭穿他的假面具,把他從金陽堡趕出去。」

「不必再用這些天花亂墜的謊言,來遮掩你真正的陰謀了,鄧夫人。」

林熠道:「再告訴你一件事,發現我身分真相的,也並不止你一個人。金老宮主臨逝前,早已對我作出了暗示。而我,也並沒打算一直在金陽堡待下去。」

「他知道?」

鄧夫人愕然道:「那他為什麼還要傳位給你?」

林熠回答道:「因為我用傳音入秘答應他,替他拔除潛藏在金牛宮裡最後的毒刺,幫助鄧宣成為下一任的金牛宮之主!」

「這根毒刺,說的就是我吧?」

鄧夫人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不惜以身犯險,故意作出中毒的模樣,誘騙我把所有的真相和全盤托出。」

「假裝中毒又怎麼瞞得過你的眼睛?」

林熠道:「我剛才是真的中毒了。好在,我帶來了一位解毒的大行家。當你點燃檀香的時候,她已悄悄告訴我,這是『渙神粉』,所以我才放心大膽地吸入。」

鄧夫人眼神凝注青丘姥姥,問道:「閣下竟是靈魄之體,可否將真名相告?」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不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

鄧夫人展顏一笑,道:「你用的是什麼毒,居然讓我不知不覺中真氣渙散,手腳無力?要知道,對於毒藥我的研究並不算少。」

青丘姥姥回答道:「的確不算少,這麼快就察覺到了。我用的是『龍涎香』,利用你燃起的檀香氣息遮掩了它的味道。在你回到蒲團落坐之前,彈射在布面上。」

「原來如此,」鄧夫人望向林熠道:「我徹底輸了。你說得不錯,一個人在接近成功的時候,最容易得意忘形。假如我能多留神些,未必不能發現端倪。」

林熠臉上的毒氣已經退盡,起身道:「我想,你一定不喜歡我繼續留在這裡。」

鄧夫人驚愕道:「你——不打算殺我?」

「要是我想殺你,就不會帶鄧宣來。」

林熠回答說:「我相信,沒有一個母親會忍心害死自己的兒子;也沒有一個兒子,能夠容忍別人殺死他的母親,對么?」

「你答應過我父親,會讓宣兒成為金牛宮之主。這句話,算不算數?」她問道。

「明天我就會宣布此事,」林熠道:「鄧宣會是個合格繼任者的。」

鄧夫人頷首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目送林熠和青丘姥姥走出禪堂,她把目光重新凝視在愛子的身上,低聲道:「宣兒,你心裡是不是很恨我?」

鄧宣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失魂落魄地,只懂得木立在門口。

鄧夫人站起身,走到鄧宣面前,伸手抱住兒子逐漸堅強結實的肩膀,說道:「可你必須相信,就算我傷害了所有的人,也絕不會讓人碰你半根手指頭。我畢竟是你的娘親,懷胎十月生下你,一年又一年的看著你長大成人。」

鄧宣一動不動,任由鄧夫人抱著他,眼裡兩行淚水悄無聲息地滾滾滑落。

鄧夫人微笑著用袖口替他抹去淚痕,溫柔道:「傻孩子,你哭什麼?過了明天,只要他不食言,你就是金牛宮的新任宮主了。男兒鐵骨錚錚,流血不流淚,你須像你外公那般才好。」

鄧宣終於忍不住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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