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七集 斬龍計畫 第十章 姥姥

原來如此。林熠的眼睛緊緊盯住小青額頭上那簇淡青色的絨毛,輕輕道:「是頭好猿。」

「當然是頭好猿。」

趕車老巒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他沿著林熠行來的青泥小徑,從翠霧中走出。那條軟鞭隨意地纏繞在腰間,鞭頭垂下地面微微晃動。

青丘姥姥不悅地低聲一哼,問道:「我並沒有請你,誰讓你踏進我的獵苑了?」

老巒道:「林公子是龍頭親點的人,你不能動。」

青丘姥姥道:「我當然曉得,只是這個臭小子太可惡,才忍不住想試試他的修為。」

老巒木無表情道:「莫非,姥姥是不相信龍頭的眼光,還是想自作主張?」

青丘姥姥沉默良久,冷冷道:「你可以出去了。龍頭既然把他交給我,我自然懂得應該如何調教他。」

老巒點點頭,默然望了林熠一眼。林熠從他冰冷的眼神中,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任何細微的資訊,老巒的身影已經重新消失在翠色的迷霧中。

這時,青丘姥姥的聲音說道:「臭小子,沿青泥香徑一直走,把嘴巴閉緊一點!」

小青悄然退入灌木叢,林熠收身落地,喃喃道:「嘴巴閉緊了怎麼喘氣?」

青丘姥姥對他打不得,罵不過,忍無可忍地呵斥道:「那就憋死你最好!」

林熠哈哈一笑,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就忘記了自己還可以用內胎呼吸?」

不理青丘姥姥如何的憤怒,洒然邁出闊步朝前而行。

走出又是百餘丈,翠霧忽收,青泥香徑盡頭出現一棟三層小樓,依然是冰冷色調,在四周的草木環抱中顯得格外醒目。

幾頭魔獸互不相擾,棲息在樓前的青草地上。見到林熠也只懶洋洋地偏著眼角餘光掃了掃,隨後便自顧自去了。

林熠走到門口站定,朝敞開的客廳內問道:「有人在裡面嗎?」

光影一閃,一名女子的影像出現在客廳正中的座椅內。然而,她並不是如公攬月那樣的虛鏡成像,而是一尊活生生的元神。

林熠望著青丘姥姥的面容怔住了。

每次當他從藕荷的口中聽到「姥姥」的名字時,總忍不住在眼前浮現起一個面目可憎、醜陋猙獰的鳩臉老太婆形象,可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大大的錯了。

「姥姥」非但一點都不老,而且還很年輕,很漂亮,甚至是自己曾經見到過的一位熟人。

傾城幽怨的女子,聖潔嫵媚的巫女,曾在玄映地宮內記憶猶新的凝望,都重現在眼前。只是,面前端坐的不是冰冷的石像,而是比石像更冰冷的元神。

要命的青丘姥姥,竟會是她。

林熠隱隱又開始覺得,那天刺破的手指頭疼了起來。

自己青天白日活見鬼了,不,是見到了上古傳說中的巫女。林熠驚訝得忘了走進客廳,長嘆道:「敢情自稱『姥姥』的人,也可以這般年輕動人。」

青丘姥姥淡淡道:「臭小子,你現在再對我溜須拍馬,不嫌晚了一點么?」

林熠道:「第一,我天天都在龍園的小溪里洗澡,所以並不臭;第二,一想到閣下美麗年輕的外表底下,是一大把老得不能再老的年紀,我就渾身發癢,忍不住又想回去洗澡。」

青丘姥姥冰雪無瑕的元神猛射出一蓬森寒殺氣,將客廳里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以下。她冷冷注視林熠,說道:「也許,我可以先幫你洗一洗這張多事的嘴巴。」

林熠全力運轉太炎真氣,對抗撲面洶湧的凜冽殺氣,無法再向廳內邁近半尺,兀自微笑道:「不敢勞動姥姥為在下打水,下回我一定洗乾淨了再來。」

青丘姥姥與林熠對視許久,似乎意識到眼前的臭小子並非自己用眼神就可以鎮住的,於是元神站起,道:「跟我來。」

轉身向側門走去,殺氣頓時蕩然無存。

林熠隨在青丘姥姥身後,穿過迴廊,走進小樓後的院落里。青丘姥姥推開左首廂房的屋門,裡面一顆懸浮空中的夜明珠陡然亮起。

這間屋子像是書房,卻又與普通書房有很大的不同。裡面一排排櫥柜上陳列的,都是收拾齊整的卷宗,依照竹製小標籤標明的秩序有條不紊地羅列。

林熠掃了眼最近的一張標籤,上面用硃筆寫著「金丹門」。那是一個在南方小有名氣的道派,弟子多精擅煉製祛病驅災的靈丹,可以算作是神霄派的一個分支。

青丘姥姥在窗前的椅子里坐下,道:「林熠,你去把右首第三排上數第二行第九本卷宗拿過來。」

林熠好奇道:「這些都是什麼?正魔兩道各家各派的秘密數據?」

青丘姥姥道:「不該問的,就不要問。該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林熠反唇辯駁道:「你不說,我怎麼曉得哪些是該知道的,哪些又是不該問的?」

青丘姥姥冷冷道:「那就閉嘴,什麼都不要說,只管老老實實按我的吩咐照做。」

林熠慢悠悠走到右首第三排櫥櫃前,藉機掃過周圍的竹製小標籤,不禁暗吃一驚。

這些不起眼的標籤上,果然分門別類寫著正魔兩道各家門派的名稱,大到冥教、天宗,小到金丹門、太霞派這樣的地方小派,幾乎一網打盡,無一遺漏。而在第三排第二行的標籤上,赫然記著金牛宮的名字。

他取下青丘姥姥所說的那份卷宗,估摸了一下厚度約在五、六十頁左右,封面上寫了三個篆字:金城舞。

林熠略一回憶,並沒有從已知金牛宮的人名中搜索到這個名字。但從「金」這個姓氏上推測,多少會和金牛宮宮主金裂寒存在某種關聯。

他怕青丘姥姥生疑,迅速收好卷宗走出。

青丘姥姥問道:「你沒有拿錯吧?」

林熠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

青丘姥姥微微一蹙眉,說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開口回答我?」

林熠像遭受了誤解的孩子,道:「不是姥姥剛才吩咐在下閉上嘴不準開口的么?」

青丘姥姥尚是第一次碰上眼前這種,讓她好幾回都禁不住湧起殺人衝動的臭小子,偏偏礙於龍頭的旨意,只能無可奈何的拚命忍耐。

她纖細的玉指悄然顫抖,提高嗓音喝道:「打開,仔細翻看第一頁的內容。有什麼問題,讀完再問!」

林熠感覺到青丘姥姥的元神不停地微微顫動,顯然心中壓抑的怒火臨近極致。他暗暗一笑,慢條斯理翻開卷宗,目光立時被第一頁上記載的內容吸引住。

這是一份標準的人事檔案。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人名與生辰八字,然後是體貌特徵、性情癖好、心法淵源、慣用魔兵、籍貫住處等資料。

在「家世」這一欄底下,標註著幾行小字:「金裂寒私生子,隨母姓雲,常年漂泊在外。」

林熠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著重將金城舞家世一欄的記載重新默讀了一次,才抬起頭問道:「為什麼給我看這個人的資料?」

青丘姥姥冰原般森寒的眼眸里,迅速掠過一抹欣賞的光芒,顯然因為林熠一上手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她回答道:「這是龍頭的安排。你必須牢牢記住這份卷宗里記載的所有內容,哪怕睡覺說夢話時都不會出錯。因為,這將是我們為你製作的新身分。」

龍頭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林熠點點頭道:「我和他的年齡身材大致相符,但相貌性情和修鍊的心法淵源大相徑庭,很難逃過熟悉他的行家眼睛。」

青丘姥姥淡淡道:「一個人的相貌可以改變,性格可以模仿,金牛宮的魔功心法更可以速學,這些對你都不成問題。」

林熠道:「為什麼要我扮成這個人,打入金牛宮么?」

青丘姥姥道:「不錯,他會成為最接近下任金牛宮宮主寶座的人選。為了這項計畫,我們已經籌備了六年。」

「這麼說,早在六年前金城舞就已經落入了你們的手裡。」

青丘姥姥道:「沒人知道這個秘密,連金裂寒本人都以為他惟一的兒子已經死了,死於六年前的一場意外。」

林熠道:「我明白了。龍頭是想讓我用金城舞的身分出任金牛宮下任宮主,從而順理成章取得那捲《雲篆天策》。可惜,這個計畫里卻有一個大大的麻煩。」

青丘姥姥冷然道:「不會有任何麻煩,只要我們願意,金裂寒活不過年底。」

林熠心一震,緩緩道:「好手段,不擇手段的好手段;佩服,不由我不佩服。」

青丘姥姥對林熠的譏諷無動於衷,道:「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從明天早晨開始,你必須每天準時到獵苑向我報到。我會指導你用最快的速度,成為一個比金城舞更像金城舞的金牛宮宮主私生子。」

林熠奇怪地一笑,慢悠悠說道:「你是不是忘記問我一個最最關鍵的問題?」

青丘姥姥微微詫異道:「什麼問題?」

林熠合上卷宗,回答道:「我不是龍頭的控線木偶,也不是你的下屬。你們為什麼不先問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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