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五集 靈鸞驚龍 第十章 碑咒

三人周圍是一座方圓百丈的宮殿大廳,雕欄玉砌,金壁輝煌。

殿中高踞一人,頭頂王冠,身披龍袍,頗是倨傲雍容,他手握流光玉盞,端坐描金龍椅之上好不威風。

可惜仔細一看,依舊是個玉石雕琢的假人,一般的光頭光腦只有一對黃色眼珠。只是遠處看來,唯妙唯肖,已達以假亂真之境。

在他身後,一左一右侍立著兩名宮裝美女,玉頰生暈,眉目傳情,手中執著的錦羅畫扇輕輕搖曳,似在為主人驅炎送風。

宮女之後,便是一排玉石屏風,上頭繪著工筆山水,夕陽牧笛意境悠遠,教人心情為之一舒。

在他的右首,依次擺放了十餘席長桌,每桌之後,都坐著一位穿著百官袍服的公侯將相,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或側首笑語風流倜儻,竟無一人的神情相似。

對面的一排筵席卻是空空蕩蕩,尚無賓客。桌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甚是豐盛。

在筵席外側,又有兩排盤坐的女伶。每人手執一件樂器,或吹或彈,嘴含笑意。雖未真格彈奏,這殿宇里已隱約有了仙樂之音,迎賓之曲。

靠近殿門分立著八名金吾武士,面色肅穆,盔明甲亮,威風凜凜。而在台階上,又盈盈立了兩排霓裳舞女,正等候主人的命令入廳獻藝。

岑婆婆左看看,右望望,小聲嘀咕道:「這算什麼,公老兒真當自己是皇上啦?」

林熠道:「這是公老頭參照畫聖吳道子的《韓王夜宴圖》所設下的實景,連屏風上的山水都畫的一模一樣。這手依樣畫葫蘆的本事,他算學到家了。」

忽見頭頂的朱紅畫壁上透下一束光影,公攬月的化身佇立三人面前,道:「諸位歷經艱險方能到得琴心軒,老夫忝為東主理當好生招待。聊備薄酒,不成敬意,請三位入席上座,賞曲觀舞,稍作小歇。」

林熠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在下卻之不恭了。」

大搖大擺走到左首筵席前落座,替容若蝶和岑婆婆做了先導。

岑婆婆扶著容若蝶入席,望見滿桌菜肴順手拿起一條烤鴨腿,可剛一入手立刻「呸」了聲,遠遠甩出,破口罵道:「公老兒,你沒銀子請咱們好吃好喝便也罷了,卻拿這些假玩意兒來糊弄我們么?」

公攬月哼道:「老虔婆你自個兒饞,怪得了誰?這兒的東西已擺放了十數年之久,你要怪只能怪自己來得太晚。不過壺中的美酒貨真價實,歷久彌醇,你喝喝無妨。」

岑婆婆怒道:「你要老身喝酒,老身便喝,那豈不是很沒面子。我偏不喝,偏不讓你得意!」

林熠用鼻子嗅了嗅,眼睛發亮道:「好東西,這可是珍藏百年的梅林老窖,在下不客氣啦。」

拿起酒壺就著壺嘴飲上一口,頓覺濃香撲鼻,心神舒爽。

公攬月的光影雙手一擊,管弦洞簫之聲徐徐而起。那些木偶女伶竟開始撫樂奏曲,十指靈動姿態怡然,宛如經過十數年精心調教的匠師。但聽鐘磬悠揚,琴錚如訴,鼓點聲聲打著節拍,吹拉彈唱一應俱全。

門外守候的十六名舞姬分作兩排魚貫而入,伴著音韻翩然起舞。羅裳輕揚,燭火生暈,舉手投足無不美到極處。

這些女伶舞姬自然也都不是真人,悉數乃公攬月獨具匠心之作。這群偶人奏樂舞蹈,動作曲調沒有半點生澀僵硬的感覺,反而讓人感到無比的享受與愉悅。

公攬月站在舞姬中間低聲哼唱,雙手與腦袋都輕輕附和著節拍,差點就要手舞足蹈起來。

岑婆婆看他不慣,禁不住吭吭笑道:「公老兒,你在耍猴給咱們瞧么?」

公攬月恍若未聞,哈哈笑道:「妙哉,妙哉!如此巧奪天工的創舉,古往今來除去老夫,又有誰人能及?」

搖頭晃腦,顯是得意至極。

岑婆婆「啪」的一拍桌子,高聲叫道:「公老兒,發什麼瘋癲,莫要耽擱咱們的工夫!」

公攬月緩緩把目光拂過岑婆婆,惋惜道:「這般天樂仙舞閣下卻不懂欣賞,委實糟蹋了老夫的一番心血。」

岑婆婆不以為然道:「什麼天樂仙舞,比起我家小姐的琵琶來,就像烏鴉聒噪一般。」

公攬月一振問道:「這麼說,你家小姐對音律古樂之學也頗有鑽研?」

岑婆婆哼道:「鑽研談不上,反正比某些半吊子晃蕩的傢伙強勝百倍不止。」

公攬月拊掌道:「好,好,只可惜知音旁邊總也少不了烏鴉伺候!女娃兒,你可說出現下奏的是何曲調?」

林熠搶先問道:「公老頭,你這問題算不算這關的題目?」

公攬月道:「這只是老夫隨口一問,想來也難不倒這丫頭,是也不是?」

容若蝶嫣然頷首,回答道:「若晚輩所見無差,這是三百二十年前韓王府樂師李園田所創的《鳳翔千仞》,又名《鳳雲遊》,其譜見於《西麓堂琴統》。

「樂曲格調清奇,色調多變。全曲共分作九段,除首尾兩段外,各段速度和節奏相近,無大變化,但意境豐富,實乃不可多得之名曲佳作。」

公攬月道:「女娃兒所言也算是八九不離十吧,不過此曲的作者未必就是李園田。」

容若蝶微笑道:「公老爺子莫非是指曲譜最後一段小注中所載:《鳳雲遊》虞皇所制也,餘十七能精此弄,由是知名?」

「不錯,連李園田自己都承認此曲傳自虞皇,姑娘為何張冠李戴?」

他心存疑惑,說話的口吻也不知不覺變得客氣許多,不再直呼「女娃兒」。

容若蝶悠然道:「那只是李園田為宣揚此曲,才假託虞皇之名。公老先生如果讀過他所著的《琴韻札記》,便能通曉原委。」

公攬月道:「姑娘強聞博記,老夫佩服。三位若歇息夠了,便再往裡請。」

「哢哢」機關輕響,主位後頭的那排玉石屏風緩緩朝左右兩面分開,露出背後一條甬道的入口。

在入口正中的地方,豎著塊半人高、三指厚的黑色石碑,上面刻了百多行密密麻麻的奇異文字,碑沿四周鑲嵌有暗紅色花紋。

在石碑下方,是一尊玉女石雕做成的基座。這石雕女子年紀甚輕,容顏傾城,眉目間不怒自威。

她身軀平卧在地上,一手枕頭,另一手將石碑拱衛托起,櫻唇微張,如泣如訴,嫵媚動人。

岑婆婆她老人家大風大浪見過得多了,當然不會把一個石頭刻的美女放在心上。她一提龍杖,看也不看就從石碑旁走過。

容若蝶卻在石碑前停了下來,林熠走在佇列最後,見狀駐足問道:「蝶姑娘,你認識這上面寫的碑文?」

容若蝶神情專註,點了點頭回答說:「這是失傳已久的上古梵文。」

岑婆婆回過身,奇怪道:「上古梵文?那這塊石碑豈不成了萬年古董!小姐,碑文上說的是什麼,讓你瞧得如此用心?」

容若蝶一面研讀一面說道:「它好像是在說,上古的時候——」

她才說了個開頭,石雕玉女的兩隻眼睛驀然一亮,煥放出妖艷的血紅光芒。

岑婆婆不假思索飛身擋住容若蝶,橫杖於胸喝道:「小姐留神,這石碑有古怪!」

一股詭異莫名的力量從足底突如其來地升起,彷彿蘊藏著無限的怨毒和怒忿,令人不寒而慄。

岑婆婆的腳面上漸漸凝結起一層黑色薄膜狀的物體,似乎還在不斷向上侵蝕。再看容若蝶和林熠,情景與自己如出一轍。

岑婆婆雖然修為精深,但對這種旁門左道的詭術卻所識不多,不禁駭然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熠沉聲道:「咱們中了上古秘咒!」

他迅速伸手扶住容若蝶,同時把太炎真氣汩汩輸入她的體內。

但這滾滾仙家真氣,居然絲毫也阻止不了詭異力量的侵襲,腳上的黑色薄膜越結越厚,逐漸化為一層石甲,並且升向小腿。

容若蝶不為所動,她的目光從岑婆婆的肩膀上穿越過,繼續閱讀著石碑上的梵文。

岑婆婆怒聲道:「待我砸了這禍害人的妖碑!」

揮舞盤龍杖,「轟隆」擊在石碑頂上。

石碑上迸射起耀眼金光,盤龍杖高高彈起,岑婆婆震得雙臂酸麻,身子連晃了幾晃。

石碑卻是紋絲不動,安然無恙。

短短瞬間,容若蝶已經閱讀完碑文,只見她飛快地從頭上摘下一支玉釵,釵尖輕輕往左手食指指尖一戳,頓時從傷處湧出一滴血珠。

「啪!」

血珠準確的滴落進那尊石雕美女微啟的櫻唇中,旋即融入石隙里。

兩瓣石雕的櫻唇忽然泛起了一抹嫣紅的血色,宛如塗抹了胭脂,分外嬌艷,也說不出的詭異。

容若蝶足面上的黑色石甲「簌簌」剝落,體內的異感也隨即消失。

岑婆婆和林熠照方抓藥,各自將鮮血滴入石雕美女口中,也同樣靈驗。不久所有異狀退去,石碑又恢複冷冰冰的模樣。

岑婆婆心有餘悸,問道:「小姐,你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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