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五集 靈鸞驚龍 第一章 猝死

曹彬的腦袋上好似挨了一記悶棍,耳邊「嗡嗡」聲起,他揪住來人衣領低吼道:「趙師弟,你說的是真的?我離家那日老爺子還好好的,怎麼會說去就去了?」

趙普原本就較曹彬矮上不少,曹彬乍聽噩耗之下手上加力尚不自知,那趙普雙足幾乎離地,滿臉的悲憤又被抹上豬肝醬色,奮力嘶聲叫道:「師父他……是被人毒死的!」

驀然覺得領口一松,趙普大喘了一口氣,抬眼剛好觸到曹彬直直地瞪著他,不由打了個激靈,耳中聽曹彬喃喃問道:「誰?是誰幹的?誰會下此毒手?」

馬橫擠開眾人衝過來又一把扯住趙普胸襟,怒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師父也照料不好!」

趙普無言以對,只得哽咽道:「馬師弟,你想罵就罵吧,我該死!」

此刻眾人已亂作一團,誰也無心去管押著鏢銀返轉的閻九等人。閻九老於世故,見狀很識趣地悄聲吩咐手下將鏢車趕到路邊等候。

那和生財看到自己的鏢銀又回來了,真是驚喜交集,但在這當口也不敢催促曹彬。

馬橫重重推得趙普一個趔趄,高聲叫道:「夥計們,回漣州,替師父報仇去!」

眾鏢師轟然相應,一個個群情洶湧,紅了眼睛。

曹彬一醒,喝道:「站住!你們找誰報仇去?咱們押的鏢銀還要不要了?」

馬橫雖義憤填膺,蠻勁發作,可對曹彬仍不敢放肆,一跺腳叫道:「大師兄,這都什麼時候了,師父都被人害啦,咱們還管他什麼狗屁鏢銀?」

曹彬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徐徐道:「越是這時候,咱們越要鎮定,不能砸了威遠鏢局的招牌教外人看笑話。馬師弟,你先請趙師弟到林內小憩,我去見過閻九爺,稍後咱們再來商議家裡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強作出笑容迎上閻九,抱拳招呼道:「九爺,曹某家中突遭大變,一時心慌意亂怠慢了諸位朋友,尚請海涵。」

閻九趕忙還禮道:「好說,好說!在下是來歸還鏢銀的,先前對曹兄多有冒犯之處,還望萬勿計較。說到底,咱們也都是被曹執那兔崽子給坑了。」

曹彬一愣,不知這話又該從哪兒說起,不解問道:「九爺,此話怎講?」

閻九撓撓亂糟糟的頭髮,苦笑道:「事情的經過在下都寫在上面了,曹兄一看即知。」

說罷,從袖口裡取出一封信箋雙手交給曹彬。

曹彬匆匆打開一目十行,瀏覽一遍心臟幾近停止跳動。

就見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敘述了曹執如何偷偷聯絡太陰四煞,如何許以種種好處,懇求他們出面劫走曹彬的鏢車。

又寫了奉仙觀心航道長如何率著眾道士半路攔截,欲要殺人滅口,一石三鳥。最後閻九又如何為一位黑衣蒙面人所救,奉其所請特來歸還鏢銀,負荊請罪。

曹彬腦海里迅速盤算應證閻九紙上之言,除了那位蒙面人他能確認是林熠無疑外,其他的事情雖令人匪夷所思,但絲絲入扣,合情合理。

況且他們根本沒有陷害曹執的必要,心中雖十二萬分不情願,但已信了八、九分。

他和曹執因性情不合,近年來日漸疏遠,但終究是親生的兄弟,怎也料想不到手足相殘之事,今日果真發生在自家兩兄弟之間。

他收起信箋,略略平復心緒說道:「多謝閻兄歸還鏢銀,相告實情。」

閻九搖頭道:「哪裡的話,在下一時的鬼迷心竅,連累曹兄不說,差點把兄弟們的性命也丟了。咳,這個跟頭栽得重了。假如曹兄覺得可以,在下和兄弟們願隨諸位同返漣州府,當面與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對質!」

紅三娘嬌聲道:「當家的說得是,這事咱們怎麼也不能便宜了曹執這小子!」

曹彬心裡苦笑,太陰四煞拍著胸口願意出頭,應該是想趁機一吐胸中惡氣,但這同根傾軋之事並無甚光彩,如讓雙方當面對質,中間還摻合著奉仙觀,不但將家醜昭示於天下人,自己更不知該如何收場方為上策。

如今自己的父親剛被人毒害,曹府正逢多事之秋,他作為兄長,又怎能不顧大局,火上澆油?

他當下婉轉道:「大伙兒的好意,小弟心領。奈何日前家父不幸駕鶴西歸,小弟方寸已亂,這件事情暫擱幾日不遲。」

紅三娘驚道:「曹老爺子被人下毒害死了,兇手是誰?」

曹彬回答道:「小弟無能,尚不知兇手是誰。如今正要回府奔喪,追查此事。」

汪八「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翻怪眼道:「曹兄弟,這事依老夫看來,也不用查了。八九不離十,定是你那王八羔子兄弟乾的。他既然能陷害你,那毒死自己老子的事兒,又有什麼干不出來?」

曹彬曾親眼目睹曹子仲那夜杏樹林中大顯神威,將金牛宮護法高滇與一眾弟子格殺當場,其修為何等的厲害,焉能是曹執所能暗算得了的?

況且自己的這個兄弟雖有些不成器,但若說他有膽敢害死爹爹,曹彬仍不能相信。

可這些話他也不便對閻九等人說,只搖頭道:「在下的兄弟雖然一時糊塗,但終究並沒想害死我,更何況是忤逆弒父之事,一定不會是他。這事一時半刻也說不明白,還待小弟回府後再詳加查詢。」

閻九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壓低嗓音道:「曹兄,在下多嘴提醒你一聲,小心曹執背後再跟你玩陰的。

「令尊一死,太霞派掌門和威遠鏢局總鏢頭的位子都空了出來,那小子哪會甘心今後萬事都要聽從曹兄的,不定會使出什麼陰招對付曹兄。他有奉仙觀那幫牛鼻子撐腰,你未必能斗得過他們。」

曹彬謝道:「承蒙閻兄關懷,小弟自當留神。」

閻九見話已說到,於是拱手道別:「曹兄,我等告辭。」

曹彬頷首道:「有勞諸位送還鏢銀,他日有暇小弟定要登門拜謝。」

熊五扛著一對大鎚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曹大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個老子養的親兄弟最難對付,你可得多當心點。」

待太陰四煞率著嘍啰們去遠,曹彬吩咐手下接管了鏢車,回到林中。

馬橫焦灼道:「大師兄,那些傢伙嘰里咕嚕跟你磨嘰什麼,不曉得咱們急著要回漣州嗎?」

曹彬把眼光投向別處,半晌搖搖頭答道:「也沒什麼,人家把鏢銀送回,我總需道聲謝。」

馬橫詫異道:「大師兄,這些傢伙吃進嘴裡的肉,怎麼又肯吐出來?」

曹彬環顧四周,見人人臉上都帶著疑惑,正側耳聆聽欲知答案,他緩緩道:「這件事情等咱們以後有空再說。現下最要緊的事,是麻煩趙師弟趕緊把老爺子過世的詳情說上一說。」

趙普已緩過勁來,理了理腦子的思路,道:「自打大師兄出門押鏢,我們就更少見到師父了。他老人家整日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裡,鏢局裡的事,全交給了二師兄和幾位師叔打理。昨天中午,電刀門的鄧師伯來訪,我便到書房去請師父——」

他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在門外叫了好幾聲,都不見師父回應。這時二師兄和鄧師伯他們等得不耐煩,也尋了過來。

「二師兄上前敲門,卻聞到書房裡有一股腥臭味。咱們覺著不妙,斗膽撞開屋門闖了進去,就見師父他、他老人家——」

曹彬面容黯淡,一字一頓道:「老爺子是不是已被人毒殺在書房裡?」

趙普點點頭,圓臉因激動而略微變形,說道:「師父趴在書案上,全身都已被一種紫幽幽的毒汁腐蝕,面目全非,慘不忍睹,連手腳也泡爛了。

「四師弟一時情急碰了師父的遺體,手上被沾上毒汁,沒過片刻的工夫突然大叫一聲,也渾身發紫倒地身亡。」

曹夫人摟著曹妍,明顯感覺懷中的女兒在渾身發抖,撫摩女兒柔軟的黑髮低嘆道:「好厲害的毒藥!」

馬橫破口大罵道:「趙普,你這個混蛋!師父慘死,你們居然那麼多天還像沒事人似的,你還有臉站在大師兄面前!」

趙普痛哭流涕道:「大師兄,馬師弟,我……」

曹彬臉色慘白沉聲道:「趙師弟,不要介意馬師弟的話,這事也不能怪罪於你。你先把老爺子遇害的經過說完。」

趙普抽泣道:「後來、後來二師兄找了塊白布,把師父和四師弟的屍身包裹入殮,當天下午就設了靈堂,向各處親友報喪。我問二師兄,是不是要趕快將你請回漣州,主持喪事?二師兄說你走鏢在外,不便扔下鏢隊回趕。」

馬橫怒道:「這是哪門子狗屁道理!師父死了,大師兄怎能不趕回府奔喪?」

趙普說道:「當時我也覺著不妥,於是私下和幾位師叔商量,得他們准許才連夜追著鏢隊的路線趕來,請大師兄趕緊回漣州治喪。」

馬橫哼道:「三師兄,你總算還沒有糊塗到家。若是聽了二師兄的話,看我老馬回了漣州能饒你?」

曹彬問道:「趙師弟,有沒有查出來到底是什麼毒?」

趙普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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