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三集 亢龍有悔 第九章 脫險

翌日清晨,昆吾劍派驚覺林熠脫逃,追騎四齣布下天羅地網。

此時,前來昆吾弔唁玄乾真人的正道各派耆宿,多已散去,暫攝掌門之職的玄雨真人親書信函,命人送往同道各派,促請協查通緝。

玄雨真人曾為林熠療傷,料他重傷在身難以遠遁,故此在方圓五百里內,更是分派重兵嚴加搜索。

昆吾派的三百弟子幾乎空群而出,人人咬牙切齒,誓要將林熠捉拿回山,為玄乾真人報仇雪恨。而玄雨真人也傳下話來,若遇林熠抵抗則格殺勿論。

一時風煙四起,昔日的「昆吾驕龍」,驟然淪落成了過街老鼠,連魔道眾人也殊為不齒。

羅禹奉了玄雨真人的口諭,也率了三名二代弟子下山往東追索。他幾日中消瘦不少,臉上再無爽朗的笑容,唯有虎目依舊精厲如電。

四人往東尋了百餘里,眼看日漸中天,也沒得著林熠的蛛絲馬跡。

一名玄恕真人門下姓趙的弟子,遙遙指向前頭說道:「羅師兄,前面有個小鎮。咱們不如到鎮上歇一歇腳,順道打探一下消息。」

羅禹頷首道:「也好。」

眾人快步如飛進了鎮子,選了家看上去頗為乾淨敞亮的酒肆落坐。店裡的夥計見來了客人,連聲唱喏迎上招待,笑呵呵的問道:「幾位客官,要來點什麼?」

羅禹無心點菜,說道:「拿兩壇好酒,其他的東西你就看著上點吧!」

夥計應了聲,一旁那位姓趙的弟子叫住他問道:「夥計,你今天可有看到過一個身穿青色衣衫、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路過這裡?」

他細細將林熠的體貌特徵形容了一遍,又道:「他受了重傷,面色蒼白,行動或許不太方便,應是十分醒目。」

夥計搖頭笑道:「不瞞這位客官,小的今日見過的人不少,卻沒有這樣一位年輕人。」

姓趙的弟子不死心,說道:「夥計,你再好好想想,或者有聽到誰說起有見過?」

夥計依舊搖頭,回答道:「客官,小的吃這碗酒肆的飯,別的本事沒有,可看到過的客人那可說是過目不忘,絕錯不了。」

姓趙的弟子揮揮手道:「你去吧!」

見夥計走遠,恨恨一拍桌子,低聲道:「我趙銘英就不信他林熠能上天入地,消失無影。若教我逮著這個奸徒,定將他碎屍萬斷,為玄乾師伯報仇!」

羅禹默默無語,端起桌上的熱茶吹了一口茶沫又再放下,思緒迴轉到昨日深夜裡。

他離開玉清殿後,獨自一人前往後山玄乾真人的墳頭,只想著師父孤零零一個人躺在裡面必然寂寞,自己能陪伴在旁與他說些話兒也好。

他剛到墓地,遠遠瞧見玄乾真人的墳頭前跪伏著一人,渾身浴血,看背影依稀應是林熠。

羅禹暗自一驚,施展潛蹤匿行之術藏身到一株樹後,心道:「林師弟不是被關押在思過壁中,為何會突然到了這裡?」

只見凄清月光里,林熠的背影劇烈地聳動,強自壓低聲音嗚咽痛哭,正輕輕說道:「師父,弟子要走了。此去一路荊棘,四面楚歌,求你老人家在天之靈保佑弟子!」

說罷,向玄乾真人的墳冢恭恭敬敬叩拜過,抹去眼淚,緩緩站起身軀。

羅禹熱血上涌,再忍不住,從樹後現身走出低低喚道:「林師弟!」

林熠身子一震,回頭望向羅禹,輕嘆道:「羅師兄,你是要捉我回去么?」

羅禹闊步走到林熠跟前,目睹他落魄狼狽的模樣,心中酸楚至極,搖頭哽咽道:「林師弟,我知道你是受了冤屈,師父他老人家絕不是你殺的!」

林熠似是無動於衷,淡淡道:「羅師兄,大師兄沒有告訴你,我對此無話可說么?」

羅禹道:「林師弟,你瞞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羅禹!你這麼說,定然另有苦衷。」

林熠嘴角逸出一絲奇怪的笑容,看上去無比凄涼落寞,緩緩道:「我沒有騙你,師父他老人家確實因小弟而死。我還活著,只因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去做。」

羅禹沉聲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信!林師弟,師父是不是被人害死的?真兇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嫁禍於你?」

林熠漠然抬眼看了看漫天的繁星,說道:「羅師兄,天快亮了。小弟必須趕緊離山,不然就走不脫了,你可抓我回去向諸位師叔請功,或者就讓我離開。」

羅禹低喝道:「林師弟,你……你當我羅禹是什麼人!」

林熠微微一笑,眼睛卻又紅了,舉步說道:「好,那小弟便告辭。羅師兄,但願下回咱們兩人狹路相逢時,莫要拔劍相向。」

羅禹道:「且慢!」

從腰帶上解下錫壺,遞給林熠說道:「喝口酒,算我為你送行!」

林熠默然伸手接過,仰首痛飲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汁刺激得肺葉劇烈抽搐。

兩行熱淚混合著滴淌的酒汁沾濕衣襟。

他揮手拋還錫壺,舉起袖口用力一擦濕漉漉的面龐,低語道:「羅師兄,小弟去了,你多保重。」

羅禹頷首,千言萬語卻不知該說什麼,只一字一頓道:「保、重!」

林熠揚手再祭出一道飄風靈符,光華閃爍中只聽羅禹低聲念道:「曾是鮮衣怒馬少年行,意氣風發問封侯;不意此身多飄零,蹉跎了英豪情;但求海內存知己,縱在天涯若比鄰——」

大口飲盡烈酒,「啪」的將錫壺擲在山石上,碎裂一地。

轉首再朝林熠望去,寒風輕送里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漸漸消逝在密林中。

忽聽趙銘英驚咦一聲,將羅禹的思緒又喚回到眼前,只見他望向酒肆外的街道上說道:「那好像是漣州威遠鏢局的車隊。羅師兄,咱們何不去問問他們?這些人走南闖北眼界開闊,說不準會有什麼線索。」

另一個名叫鄧立言的弟子贊同道:「對啊,聽說他們的總鏢頭曹子仲曹老爺子,還是太霞派的掌門,說起來與咱們昆吾劍派亦分屬正派同道。」

趙銘英輕笑道:「鄧師兄話雖不錯,可太霞派比起本門,聲威上差得太遠,只開了間鏢局養家糊口。這回玄雨師叔就任新掌門的大禮,曹老爺子連出席資格還未夠。」

羅禹正色道:「咱們身為昆吾弟子,豈能單憑聲威高低便看輕人家?本門未請曹老爺子出席掌門就任的大禮,乃是彼此素來沒有交往,不好叨擾人家,可不是看低太霞派的名頭。這話傳了出去,免不了又讓人指責昆吾弟子倨傲自負,無端惹上一場風波。」

趙銘英本是無意中隨口說笑,被羅禹當面駁斥臉上也有些窘迫。雖不服氣,卻奈何羅禹之言大義凜然,也無從頂嘴,只好尷尬道:「羅師兄教訓的是。」

羅禹道:「咱們去問問也好,至不濟也與人家打個招呼。」

起身迎到門外,站在台階上抱拳朗聲道:「在下昆吾羅禹,見過太霞派諸位同道。」

他曾聽林熠談及過與曹彬在龍首山邂逅抗敵的遭遇,愛屋及烏,儘管不知曹彬是否就在其中,但語氣里對太霞派的弟子依舊透出和善親近。

威遠鏢局的車隊聞聲止步,一名儒雅清秀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馬,向羅禹還禮道:「在下曹彬,走鏢路經此地。敢問羅兄有何見教?」

羅禹道:「見教不敢當。羅某是想問上一聲,諸位一路行來,可有見過在下的小師弟林熠?」

趙銘英從袖口裡取出一卷畫軸,迎風舒展,畫的正是林熠的頭像,筆力入木三分,唯妙唯肖,補充說道:「就是畫中之人,曹鏢頭是否認得?」

曹彬仔細打量畫軸,半晌後搖頭道:「在下不曾見過。」

回過頭來,問手下的十多個趟子手道:「你們有誰見到過這畫中之人么?」

趟子手紛紛回答沒有,趙銘英微覺失望,舉目掃視車隊。因是回程,押運的紅貨早已交付物主,車隊里只剩下二十餘匹騾馬。

趙銘英的目光投射到佇列前方的那架馬車上,心念微動,暗想,行鏢之人怎還需駕乘馬車?他看似漫不經心的抬步走到車前,見帘布低垂,裡面彷彿有人,於是問道:「曹鏢頭,不知這輛車裡坐的是哪位貴客?」

曹彬答道:「拙荊路上偶染風寒,身體不適,正在車中休息。不能面見諸位昆吾劍派的朋友,還望海涵恕罪。」

趙銘英功聚雙目,透過布簾,果然望見馬車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婦,病懨懨斜靠在軟墊上,面色焦黃無精打采。見對方果真是女眷,他不便多瞧,收回目光道:「近日天寒地凍,令夫人可要多加調養,注意保暖才好。」

他的舉動,自然瞞不過羅禹的眼睛。

事實上,羅禹也早留意到這輛馬車,卻腳下生根無意上前檢查。

當趙銘英運功透視的時候,羅禹的心七上八下的想道:「假如林師弟真在車裡躲藏,我該怎麼辦?要不要出手?」

萬幸趙銘英並未在車內發現什麼異常,羅禹暗自吁了口氣。

曹彬道:「多謝關照。在下聽說貴派的掌門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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