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一集 神龍藏首 第一章 緝妖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這是一座名為「霧靈山脈」的群峰深處,素日里人跡罕至,極是清幽。

這霧靈山脈橫亘西南,宛如一道連綿萬里的天然屏障,巍峨屹立。因著幅員廣闊,山中景緻亦是各有不同。

其中多有養氣之士結廬而居,修仙悟道,更不乏各等妖孽魔頭隱匿修鍊,閉關蟄居。

這日黃昏,在霧靈山脈深處的思閑峰山道上,有一青衣大漢孑然獨行。

此人三十餘歲的年紀,身材魁梧,氣宇軒昂,雙目炯炯有神,虎步龍行好不威武。寬實的背後,負著一柄三尺黑鞘長劍,劍柄末端,一頭青銅雄獅神武非凡,閃著特有的冷光引人側目。

他行出一段,空氣愈加陰涼,兩旁猛獸呼嘯也漸遠而終至不聞。

轉過一道急彎,前方豁然開朗,十二三丈外一座山崖劈天峭立,從山崖頂端瀉下數道白練,其聲隆隆,似是雷鳴,直撲入崖下的百丈碧潭中。

在碧潭東首,豎有一塊半人多高的石碑,上面清晰可見以銀鉤鐵劃刻出的「洗塵」二字,朱漆晦暗褪淡,顯然年深日久,卻不知是何方世外高人云游至此所留墨寶。

那青衣人在山道上行走多時,甫見如此氣勢恢弘的瀑布,頓感神清氣爽,心懷舒暢,暗暗想道:「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古人之言誠不我欺,能在此流連小憩片刻,便是什麼煩惱也能洗去了。」

原來,這青衣人乃是當今昆吾劍派掌門——玄乾真人座下的三弟子,姓羅名禹,草字三思。

他年紀雖不算大,修為卻頗高,於一眾同門中亦屬佼佼者。出道數年來,足跡遍布四海八荒,除妖鎮魔,罕逢敵手,「怒獅」之名令魔道群妖談獅色變,嫉恨不已。

約莫在半個多月前,距離昆吾山不到五百里的端州府,忽盛傳有狐妖出沒,專事勾引成年男子,吸其陽魄以煉內丹。

昆吾劍派得知此事,自無坐視不管之理。玄乾真人當下便命羅禹,前往端州府探查緝妖。

羅禹到得端州,喬裝改扮明查暗訪,終於尋上了那隻化為人形的千年狐妖,纏鬥百餘合後,羅禹祭出師門鎮妖至寶「煉魂塔」,又輔以五雷罩頂符,雖終傷得狐妖,卻依然被她僥倖逃脫。

其後一人一妖追追逃逃,一路南下,入得霧靈山脈。

那千年狐妖原本的巢穴便隱匿於此,對山中一草一木自然熟悉無比,故此不費太大週摺,就甩脫了羅禹。

羅禹追丟了千年妖狐的蹤跡,大不甘心,本著除惡務盡的執著精神,十餘日來探幽覓險,尋訪妖狐的蛛絲馬跡。

無奈霧靈山脈綿延不絕,地域實在廣闊,僅有名字的峰巒山嶺就不下三五百座,要想在其間尋到一隻千年妖狐的蹤影,無異於大海撈針。

只是那羅禹生性堅毅,疾惡如仇,怎也不願就此撒手、迴轉仙山覆命。

他久尋不獲,忽地想到在霧靈山脈思閑峰頂,有一道觀名叫「雲居」,觀主青梅道人,乃是昆吾劍派的旁支弟子,十餘年前曾率徒親赴昆吾山,恭賀玄乾真人一百八十歲的華誕,與羅禹也有一面之緣。

他料青梅真人既久居霧靈山脈,對此中情形當頗為熟稔,說不定曉得那妖狐修鍊的洞府所在。於是羅禹照著青梅道人說起過的思閑峰方位,一路尋來。

他走到潭邊蹲下身子,雙手掬起一捧清泉潑到臉上,一股清涼舒爽的滋味,瞬間貫透全身,毛髮肌膚無不寫意之極。

羅禹深深吐了口濁氣,心中想道:「難怪青梅師叔會擇此隱居,即便是在昆吾山上,如此勝境也不多見。」

他又連飲數口清泉,意猶未盡,從腰間解下一個四方的錫壺,約莫有巴掌大小。

他剛裝了半壺山泉,耳中忽聽到「砰」的一響,似有重物從山崖頂上落下。

他抬頭舉目朝響聲傳來的地方瞧去,只見碧綠的潭底一具屍體浮了上來,順著水流向自己的方向漂來。

羅禹一怔,暗道:「此間怎會有死人?」

好奇心起,右掌按住水面,送出一道蘊藏迴旋之力的泰斗真氣,水波朝兩邊蕩漾,那具屍體慢悠悠漂浮著靠了過來。

羅禹看清屍體不禁心下暗驚,原來這死者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僮,胸口被人用陰柔掌力轟得血肉模糊,早已生機斷絕。

不問可知,這道僮十有八九乃雲居觀的弟子,難不成觀中出事了?

一念到此,羅禹再無心在潭邊逗留,匆匆收起錫壺,運動丹田一縷真氣,身形御風而起,直向崖頂射去。

他身輕如燕躍上崖頂,立時又見兩名道士橫屍水邊,其中一人胸口一片狼藉、慘不忍睹,竟是被人掏空了五臟六腑。

羅禹怒氣灌頂,思忖道:「這些道士與世無爭,跳出方外,是什麼人恁的歹毒,竟下此狠手?若教我撞上,定是一劍一個,斷不容情!」

他飛身朝雲居觀掠去,路上又有幾具道士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掛在樹上石間,死狀極慘,更無活口。

羅禹落到雲居觀前的青石階上,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道士,雙目圓睜,仰天撲跌在門檻旁,雙腿被燒成焦炭一般,四處可見殷紅的血跡灑滿一地,令人心怵。

兩扇山門東倒西歪,門上的匾額也碎裂在地,勉強還可辨出「雲居觀」的字樣。

門邊的山牆之上,觸目驚心凹入五個爪孔,深逾寸許。

羅禹懊惱道:「唉,要是先前趕緊一點早來一步,說不定就能救回雲居觀的這場浩劫。」

如今只能企望青梅道人一身修為不俗,或可僥倖躲過一劫。

觀內狼藉滿地,丹室經閣等重地,更是讓人洗劫一空,只差再放上一把大火毀屍滅跡了。

羅禹終在偏殿中發現了青梅道人的屍首,老道士身中數劍,渾身精血已讓人吸干,只剩下一副乾癟枯黃的軀殼,右手五指兀自牢牢握著半截斷劍,死不瞑目。

猛地,他警兆一動,靈覺里隱約感到後院似有異常,當下飛身掠去。

羅禹真氣流轉全身,外松內緊暗自戒備,虎目如電射向院角的一座古井,沉聲喝道:「出來,不然休怪羅某不客氣了!」

井緣內側先是多了雙濕漉漉的手,繼而有人探出半個腦袋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只是一個燒火的小道,什麼也不曉得!」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士,面色蒼白、驚恐萬狀的扒在井口朝外張望。

羅禹見觀內還有活口,心下一喜,溫言撫慰道:「小道長莫怕,在下乃昆吾劍派玄乾真人門下弟子羅禹。今日路經思閑峰,本想順道前來拜望青梅道長芝顏,不料觀中竟遭此慘禍。」

那小道士聽得羅禹自報家門,鬆口氣,但仍然將信將疑道:「您、您是昆吾劍派的弟子?」

羅禹頷首道:「正是。這位小道長不妨請出來說話,縮在井裡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道士上下打量羅禹,見他正氣凜然,神態溫和,並不似先前來敵那般窮凶極惡,於是點點頭道:「是,是,小道這就出來。」

說著,拖著濕透的身子,顫巍巍從井裡往外爬,雙腿搭在井台上,剛一觸地卻是一絆,撲通一聲癱軟在地,只剩下靠著井沿呼呼喘粗氣的分了。

羅禹心知,這小道士必然親眼目睹了適才腥風血雨的一幕,已成驚弓之鳥,低嘆一聲,探出右掌按在他肩頭上,真氣一運,小道士的衣裳上嗤嗤有聲,冒起一蓬水霧。衣服瞬間干透,一團暖洋洋的氣流流轉小道士周身,身上寒意也隨之立消。

小道士心裡的戒懼不禁消去大半,感激道:「多謝好漢爺。」

羅禹收回右掌,蹲著身子道:「羅某不是已說了么,我乃昆吾劍派門下,論輩分,還須對青梅道長喚上一聲『師叔』,小道長不必如此生分,只管叫我本名。」

小道士藉著蒼茫夜色,再次打量近在咫尺的羅禹,問道:「羅大哥,您,您果真是昆吾劍派的弟子?」

羅禹雖急於知曉兇案真相,但明白小道士此刻心神不寧,不宜逼迫催促,故此有意露出笑容道:「如假包換。昆吾劍派門下又非什麼值錢的金字招牌,難不成還會有人冒充么?」

小道士至此疑嫌盡釋,急忙問道:「羅大哥,觀主他老人家怎樣了?」

羅禹黯然搖頭道:「青梅道長被人吸干體內精血,已駕鶴西歸。」

小道士「啊」了聲,顫聲道:「那、那觀中其他的人呢,還有沒有誰活著?」

羅禹苦笑道:「此時此地,你我是觀內僅存的兩個活人,再有便是一地的屍體了。」

小道士呆如木雞,發紫的嘴唇翕動幾下,終於失聲痛哭出來,哽咽叫道:「是我沒用,是我怕死,師父啊——」

羅禹待他哭了半晌,才伸手撫慰小道士的背脊,柔聲道:「小道長,莫要太難過了。這原也怪不得你,你要是不躲起來,現在也已成了一具乾屍。羅某欲追緝真兇,為死難的諸位道長報仇雪恨,便更加無從查起。」

小道士猛抓住羅禹的大手,泣不成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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