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在劫難逃——2.23專案組

1999年至2000年是李真極不順的一年,這正如人們當時所說的順口溜:

李真向上看,中紀委對他在立案;向下看,一群老幹部在請願;向南看,中央抓了一群貪污走私犯;向北看,反對派在搗蛋,自己的政治仕途很艱難;向左看,自己服務的領導已經靠邊站;向右看,老婆離婚家庭先內亂;急得李真團團轉,急忙跑到北京某處紀念堂去問貴人我該怎麼辦?貴人嚴肅地對他說了一句:你這個腐敗貪污犯,只有你進來關著我出去干,中國才不會亂。

一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李真便醒了。他翻了一個身,偌大的雙人床上,只有他一個人,顯得空蕩蕩的。自從和小楊離了婚,李真一直沒有把其他女人帶回家。他很愛他的孩子可可,他曾想過,他和小楊的離婚給孩子造成的傷害已經夠大的了,如果再讓孩子看到他爸爸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孩子怎麼能受得了?其實,對於自己的家庭,李真是心懷遺憾的,每當想到女人和兒子,他的心裡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這種難受是對前妻恨?是對自己的鄙夷?也許都不是。也許兩者都有。

他默默地披上絲綢睡衣,「想我李真官任國稅局局長,家財萬貫,在外邊呼風喚雨,在家裡居然連個女人都留不住,讓孩子成了半個,可憐巴巴的」。「他媽的!」李真一邊憤憤地罵道,一邊「霍」地從床上站起來,在卧室中來回地踱步。

可是這對於李真似乎並沒有起多大作用,他依舊頭疼得要命。李真輕步下樓來到客廳,客廳里亮了一夜的燈,越發顯得金碧輝煌。他在寬敞舒適的美式沙發前沉重地坐下來,伸出雙手,輕輕地揉捏著太穴,以此來緩解他的頭痛。茶几上還放著昨日抽剩下的半盒中華煙,李真摸索著拿出一根,點燃了,頓時,一陣無法言狀的輕鬆之感湧上心頭。

這對李真僅僅是一個短暫的奢侈,因為煙對他來說畢竟是一個敏感的東西,它既有讓他忘卻的本領,又能勾起他的另一樁煩惱。此刻,他想起了李國庭。

「唉!」他起身輕輕地踱到鑲金框的日曆前,掀起一頁,「咔」地撕下,日曆上寫著「2000年2月27日」。原張家口捲煙廠廠長、張家口煙草公司經理李國庭因挪用公款罪,被抓起來已經快一年了,上邊貴人紫凝不斷傳來口信說,中紀委和辦案人員一起開展調查,加大了對李國庭的審訊力度,那李老頭已經交代出一些關於李真的情況,這對李真極為不利,紫凝通知李真叫他早做打算,所以這幾天,他一直為這事跑動,弄得焦頭爛額,連口氣都喘不勻。

「他媽的!明天,在北京有個會要開,義父和好多重要人物都要參加,到時候可以趁機走動一下,嘿嘿,到了北京一切都好辦了,即便是中紀委從李老頭兒那兒得到些對我不利的證據,事情也有很大的迴旋餘地。」他不禁暗笑,為自己強大的靠山和龐大的關係網而洋洋自得。想到這,他頓時精神倍增,喊來保姆,命她把昨晚自己打點了一晚為了應付突發事件而必備的各種證件物品都放到他的汽車後備箱里,等一切安排妥當,他便上樓吃飯去了。

李真現在駕駛的是加長紅旗高級轎車,車牌號為冀A-00038,這是在1995年他調到省國稅局當上局長之後換的。1995年,當上國稅局長之後,他曾專門請教了北京的一位研究《易經》的大師。他告訴李真,38歲對於他是個坎,如果闖過去,就會像前輩李連英一樣權傾朝野,飛黃騰達。而一旦闖不過,他必將毀於一旦,前功盡棄。大師為李真預測,如果他的車在38歲這一年被攔下超過8次的話,38歲這個坎他就過不去了。想到清涼寺的惠明也曾這樣警告過自己,李真心驚膽戰,車前常設有警車開道。李真原來家住在省會橋西區,每天去橋東區省國稅局上班,他乘坐的車,從來是不管紅燈、綠燈都是勇往直前。老警察看見知道是他的加長紅旗高級轎車,誰也不敢攔,然而也偶有例外。

1997年,一天早晨七點半,剛從警官學院畢業的學生王鋼在距國稅局機關不遠處的平安大街十字路口指揮交通,忽然看見一輛加長紅旗轎車強闖紅燈,穿過人群迎面開來,立即上前打手勢,令其靠邊停車。這輛車卻停在了馬路的中央。

李真把車窗玻璃搖下來,王鋼正欲上前檢驗駕駛執照處理違章時,李真卻伸出頭來,吐了這個警察一臉唾沫,然後駕車揚長而去。王鋼騎著摩托車沿路追擊,直追查到國稅局大院里,被保安攔下來。當他得知自己所追的違章車輛原來是李真的時,只好不了了之,將怨恨和委屈咽到肚子里,因為李真曾公開揚言:對攔我車的人,我會不遺餘力地打擊的。

2000年,李真正是38歲,用「大師」的話說是個「坎」,所以格外小心,可還是有一些警察「不識相」,而他自認為巧的是,每次他的車被攔,他的護身符都因疏忽而沒有帶在身上。事也湊巧,就在李真把護身符送給小情人之後,他的加長紅旗高級轎車接連被攔下了好幾次。

終於有一天,他的A-00038被第八次攔下,他當時氣沖沖地下車,對攔他的那個新警察拳打腳踢,不僅如此,當天,那警察就被免了職。

後來,李真覺得事情不妙,跟秀玲索要那個護身符。可秀玲才不吃李真那一套呢。那天晚上,在陽光大廈他們兩個的安樂窩中,秀玲披上天鵝絨睡裙,在梳妝台的鏡子前坐下,從鏡子里瞟了一眼床上的李真,冷冷地說:「嚇,還一個大男人呢,連個護身符都把你嚇成這樣,成天在外人面前呼風喚雨的,回到家裡跟女人斤斤計較,好了,下個月,我還給你就是了。」然後氣呼呼地徑自化起妝,索性不理他了。李真被這話說得頭腦一熱,心想「不就一個護身符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於是他躡手躡腳地從秀玲身後一把攔腰摟住她,抱到了席夢思床上。

自此,那個護身符還是安安穩穩地戴在秀玲的脖子上。

幾天後,秀玲稱北京的公司和外商有個項目要談,便離開了石家莊。兒子可可給爸爸打來電話,說很想念他,李真就回了家。

據中國青年報報道,無論廈門賴昌星案還是河北李真案,事後都發現了黨政內的內奸、「風頭」,而且級別不低。如前者是公安部副部長,後者是中紀委的副組長,甚至還不止一個人給他們通風。他們讓李真在第一時間得到內部消息,及時銷毀證據,藏匿贓物,串通證人,甚至做好了外逃的準備。而李真卻未曾聞風外逃到外國去,這是為什麼呢?

其原因是李真獲悉中紀委要對他實行「雙規」後,2000年2月28日下午,李真將金錢和護照都放到了車的後備箱里,做好了半夜裡出逃的一切準備,晚上23時他關閉了客廳里的所有燈光,坐在沙發上思考著往何處逃跑?先到秦皇島去和情婦會合,再從海上外逃。正思考著,他突然發現櫥窗里的夜光杯閃閃發光,他氣壞了,我摔了夜光杯再走,當他拿出夜光杯舉起要摔時,夜光杯的閃光照亮了金如來佛,他轉念一想,天不應滅李,佛祖應該保佑我李真的,於是他放下夜光杯,給北京的大師打電話問:我近日有災禍嗎?大師切算後答:沒事,你有貴人相助的,你就放心地休息吧。李真信以為真,就休息了。結果第二天下午李真就被雙規在石家莊陸軍學院招待所內。

據說,在李真的贓物中,夜光杯、金如來佛、恐龍蛋化石和金手章是李真最為鍾愛的,他在獄中時還對夜光杯和金佛念念不忘,這和他聞風未成功出逃有極大的關係。

2000年3月1日上午,李真正在客廳悠閑地品著茶水,電話鈴響了,是省委打來的,好像有急事,叫他今天下午去省委大院開會。李真的心「咯噔」一下,也許是知覺的敏感,也許是自知罪惡深重,內心深處瞬間閃出一些不祥的徵兆。他立馬給省委的幾個朋友撥了電話,問他們是不是下午要開會,到底有沒有這個會。別人都說不知道,多年的生活閱歷告訴他,此行兇多吉少。可是他深知,即便是自投羅網,他也必須如約前往。因為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像他這樣級別的幹部,縱然跑到天涯海角,終究也逃不脫司法機關的追捕。

然而,李真卻心存僥倖,他想:「不會有事的,爸爸在臨終前把我託付給義父,還有紫凝老師,他們不會見死不救吧。」為了以防萬一,他連忙給遠在北京的秀玲打了個電話。遇到今天這事,李真盤算,只有兩個人最了解內情了,除了前妻小楊就是秀玲。前妻已移居新加坡,無須擔心,值得擔心的只有秀玲了,其實李真對於秀玲是從來不懷疑的,怕只怕她落到中紀委那群人手裡,還是躲躲為妙。

電話通了,李真沉重地說:「秀玲,上午省委打來電話,要我今天下午去開會,我怕事有變故,萬一咱們的事情泄漏了風聲,往後就沒好日子過了,你聽我的,趕快打點好東西,找個地方避避風頭,一旦我被抓起來了或者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千萬不要和辦案人員說咱們的事。你什麼也別擔心,等風頭一過,我依然會安然無恙的。」

聽了李真的一番話,秀玲感覺到這並不是在開玩笑,她想了想,溫柔體貼地對李真說到:「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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