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地下工作(1927-1934) 小學教師

當時的薛家渠第二十三小學掌握在民團頭子折可達和土豪劣紳雷治富、薛俊英手中。薛的外甥把持學校大權,教學內容全部是封建舊文化。

中共安定縣委指示我要首先從改變教學內容入手。我們組織安定縣第一高小、瓦窯堡第二高小的進步教員出面,向縣教育局提出:要求遵循中華民國的有關規定,改變第二十三小學陳舊落後的教學內容,實行新學制。這一要求合理合法,縣教育局不得不責令該校照章辦理,並同意派我到學校任教。但盤據學校已久的惡霸勢力,以及死守封建糟粕的無能之輩,不甘自動退出,暗中糾集準備和我們較量一番。

當時的中共北二區委由我任書記,薛毓瑞任組織委員,賀秉章任宣傳委員,薛振昌任委員,大家決心完成改造學校的任務。

我們首先把30多個在校學生,分為4個年級,用教育局統一印發的教材代替舊教材,重新設立了語文、算術、自然常識、歷史地理、體育等課程。

第一節是語文課。我請來前任教員,讓他們試教新課本。這需要講解課文,但幾個「秀才」對新文化知識一竅不通,大眼瞪小眼,急忙作揖推辭。第二節是自然課,請他們上台講解風雨雷電等自然現象,結果東拉西扯,風馬牛不相及。其浮淺無知的狼狽相,惹得學生們哄堂大笑。我上台用淺顯易懂的語言,生動活潑的敘述,向學生們傳授科學知識。新鮮的教學內容和方法,引起了聽慣「之乎者也」的孩子們的興趣,受到他們的歡迎。秀才、舉人們無地自容,以各種借口逃離教室,剩下幾個所謂德高望重者,也早已六神無主,生怕讓他們上台示範新課本。

我對舊教員始終以禮相待,徵求他們對課程安排的意見,並指出:你們不可誤人子弟,要用新知識培養建國人材,方不辜負家長重託。他們連連稱是,表示不再干預今後的教學工作,並同意我提出的由薛毓瑞擔任學董的建議。這場鬥爭的結果是,在不到兩天的時間裡,在校學生增加到50多人。

但鬥爭遠沒有結束。農曆二月二俗稱「龍抬頭」,當地群眾有寫「祈雨祭文」的風俗。「祭文」過去一直是請秀才舉人用文言文寫。這次反動當局把寫「祭文」的事交給了我,如果我這位教新文化的老師用了文言文,他們會指責我假進步;如果用白話文寫,他們又會取笑我不懂老規矩。我和薛毓瑞共同起草了用白話文寫的「祭文」,一改以往的內容和寫法。文中說明天災人禍雖都不利於民生,但「人禍」會促使天災更加嚴重。我們詳盡地列舉了惡霸地主們的種種劣跡,指出這就是不利於農業生產的人為的災害。只有社會改變,才會國泰民安,也才有可能戰勝天災,才能獲得真正的豐收。這篇「祭文」有理有據,有板有眼,既沒「犯規矩」,又沒用文言文,使封建遺老遺少們啞口無言,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此事剛過不久,薛俊英請我吃飯。桌上擺滿了肉絲炒粉條、油煎雞蛋、養面餄恪、油糕等陝北上等酒菜。他大肆吹捧:「李先生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讓學校大大變了樣。學生長進不小,讚不絕口」。我不卑不亢:「我不過盡了個人菲薄之力而已,照過去的教育法,毀我子孫、毀我民族。為改革教學我甘願忍受誤解、誣陷、刁難。」「李先生行為端正,道德高尚,學識淵博,教學有方,沒人敢刁難,恐怕是你多慮了。」

「這半年,我可沒少遭人暗算。」我列舉了一系列事實。薛坐不住了,馬上改變話題:「我們不談這些。李先生貴庚?」

「不滿二十」。

「想必日子過得不錯了?」

「俗話說,『家有二斗糧,不當小兒王』。迫不得已,去念的省立第四師範,而且全靠教員和友人的資助。」

「寒門出貴子嘛!娶親沒有?我做媒人如何?」

不等我答腔,他就喊:「冬梅,上油糕、飴恪!」隨聲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農村姑娘,扭怩作態,我打心眼兒里覺得不舒服。薛低眉斜眼地說:「這是我侄女,還未定親,你看如何?」

「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以後再說吧。」

回校後,我立即召集薛毓瑞、薛振昌研究這個情況,賀秉章因家住在較遠的南溝岔,未能參加。大家認為,這是施的「美人計」,但為了穩住對方,進一步掌握了解他們的情況,鞏固小學校這個陣地,一致同意了我提出的「將計就計」的意見。第二天,我給了薛俊英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此後,學校的工作少了不少干擾。

在兩年的時間裡,黨的力量也在不斷壯大。黨員由原來的五六個發展到30多個,吸收了不少覺悟高的僱農、貧農加入黨的組織,如馬生海等。史法直(原名郝新民)、強世清領導的游擊隊常利用小學校開展活動。我們和石窯灣折可達民團中的地下黨員賀吉祥、欒新春等也取得了聯繫,及時向他們傳達上級指示,及時通報敵人的行動。我們終於使第二十三小學成為黨的可靠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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