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石牌保衛戰 第二章 中國海軍的悲壯抗戰

胡璉面對的,是實力超過他的海陸空立體作戰的日軍。

由於日本是一個島國,所以他們歷來對海軍建設尤為重視,日本的海軍,和陸軍一樣強大。日本航空兵的軍事實力,當時也位居世界前列,而中國的海軍和空軍,在抗戰一開始就消耗殆盡。

中國軍人,只能靠在水面上布雷和架起攔江鐵索,來阻擋日本艦隊的前進。

馮長明是長江上的一個船夫,他和妻子開著一輛柴油機木船,依靠在長江上擺渡為生,他的爺爺當初就在長江上和中國軍隊一起佈雷。

馮長明小時候聽爺爺說,從石牌村向下游,20公里的水域間布滿了水雷。水雷是中國軍隊對付日軍艦隊的最有力的武器。那一年,長江兩岸的很多老百姓都跟著中國軍隊一起佈雷,因為布雷是個技術活,他們幹不了,就給軍隊抬雷,劃著舢板送飯。一個水雷少說也有五六十斤重,兩個人抬著,沿著崎嶇的山路攀爬,也非常吃力。

由於長江下游已經被日軍佔領,所以,布雷就危機重重。日軍的快艇經常沿著長江溯流而上,進行巡邏,一見到可疑目標,就開槍放炮。而從武漢到宜昌的長江兩岸,更是布滿了日軍的炮樓,白天有瞭望哨,夜晚有探照燈,要想在江面上佈雷,談何容易。

沿著長江順流而下,石牌村距離武漢的水路僅有數百公里。而武漢早在四年前的1939年,就已經失守。

為了躲避日軍,布雷隊只能選擇惡劣的天氣行動,大風大雨,道路泥濘,夜黑如墨,鬼影憧憧,也只有在這時候,日軍的巡邏才會減少,布雷隊才會等來時機。每一顆水雷由四個人抬著,兩人一組,冒著瓢潑大雨,踩著傾斜濕滑的山路,一步一挪地靠近日軍控制的水域,遇到陡峭的山體無法攀援,他們只能將水雷小心地放在水中,在後面推著鳧游,而等到在朦朧的天色中看到山路,又將水雷抬上岸邊。水面上,經常會突然駛來日軍的巡邏艇,巡邏艇上的探照燈打開,幾百米範圍內的景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布雷不能布在岸邊,而必須布在水中央。長江三峽,舉世聞名,懸崖峭壁,山勢陡峭,而三峽最東邊就在宜昌段,布雷也在宜昌段。那時候,經常有游擊隊埋伏在兩岸密密實實的叢林和刀砍斧鑿一樣的山縫中,向過往的日軍船隻放冷槍打冷炮,所以,日軍的船隻擔心受到游擊隊的襲擾,在武漢到宜昌段的江面上航行,都會沿著水中央航行。將水雷埋在岸邊,徒勞無益。

馮長明的爺爺一直有關節炎,關節炎的毛病陪伴了老人終生,這就是當初布雷時留下的病根。

由於缺少船隻,更由於日軍防守嚴密,布雷隊只能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沿著岸邊走到了合適的水域後,才將水雷放進江水中,人在後面邊推邊鳧。這樣的危險性非常大,如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水雷與暗礁相撞,就會引起爆炸。還有,因為在水中不辨方向,無法查看水流,湍急的江水會將水雷和布雷者一起沖往下游,最後雷毀人亡。

1943年的春天,異常寒冷,馮長明的爺爺跟著布雷隊下水佈雷,患下了終生未愈的關節炎。

小學畢業的馮長明想不明白的是,那時候的日軍艦船在長江上巡邏掃蕩,日軍飛機在天空中轟炸掃射,中國的海軍和空軍在哪裡?

中國的海軍在抗戰一開始,就逐艦打光;中國的空軍也是在抗戰一開始,就逐機打光。

中國和日本一衣帶水。

在很長一段歷史時間裡,中國和日本關係密切。十九世紀四五十年代,當中國遭受西方列強侵略的時候,日本也遭受了同樣的侵略,不同的是,當清政府在要不要改革中像個鐘擺一樣搖擺不定的時候,日本立即進行了軍事和政治改革。當清政府穿著長袍馬褂慢騰騰地考慮著以哪一種符合禮儀的姿態轉身的時候,日本卻已經搶先起跑了。

日本和中國同時遭受了漂洋過海的艦隊侵略,他們同時意識到了發展海軍的重要性。在李鴻章的北洋海軍時代,中國的海軍艦隊位列世界第六,亞洲第一,而日本的海軍艦隊才呱呱墜地蹣跚學步。然而,甲午海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李鴻章痛心疾首,發誓此後不再登陸日本,即使他老先生從美國回來,要在日本換船的時候,也在兩支船舷上搭塊木板,靴子上不沾日本一粒土。

甲午海戰,中國戰敗,日本獅子大張口,中國被迫答應戰爭賠償,國庫因之告罄。日本拿著中國的賠款大力發展軍事,覬覦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他們叫囂:欲征服世界,先征服中國;欲征服中國,先征服滿洲。日本口中的滿洲,就是清政府的發祥地——東北。

當日本人勵精圖治,厲兵秣馬,準備侵略中國的時候,中國在幹什麼?

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1901年,《辛丑條約》簽訂,1911年,清王朝滅亡;1912年到1931年,軍閥混戰,民不聊生;1931年1937年,東北被放棄,日本依託東北的優厚資源,軍事力量倍增。

在這四十年里,日本舉國一心,欲圖中國,軍事力量步步增強;中國四分五裂,各方軍閥混戰不止。

就這樣,一個巨人變成了侏儒,一個侏儒長成了巨人。

所以,當抗戰全面爆發的1937年,中日兩國的差別已經呈幾何等級。日軍步步緊逼,氣焰囂張;國民黨軍隊步步設防,節節敗退。國民政府先失華北,又失東南,最後退縮西南一隅。

那時候,中國的海軍和空軍又是什麼樣子?

1937年抗戰爆發的時候,中國的經濟實力是和日本是遠遠不能相比的。日本的鋼鐵年產量是中國的145倍,石油年產量是中國的128倍。日本這一年生產飛機1580架,生產大口徑火炮748門,生產坦克330輛,生產汽車3萬輛,生產艦艇噸位達52422噸,而中國,卻沒有生產能力。

1937年,中國海軍艦艇的總噸位,還不及日本海軍的4%。當日軍已經有了多艘航空母艦的時候,而中國最好最大的艦艇都在超期服役,最陳舊的艦艇還是甲午海戰中僥倖逃生的破爛貨。而且,中國最大最好的四艘艦艇,總噸位還不及日本一艘普通的巡洋艦。想要購買,沒錢。當時的很多抗戰士兵們,上戰場的時候,每人配不上一桿最簡陋的漢陽造。我們這樣貧窮的國家,又哪裡有錢去購置艦艇。

想想看,如果用這樣原始簡陋的艦艇與擁有航空母艦的日本作戰,那無異于飛蛾撲火。

所以,當全面侵華戰爭開始的時候,日本大使館武官就敢威脅海軍上將陳紹寬說,如果你們不參戰,日艦不會主動攻擊;如果你們參戰,就將你們全部擊沉。

中國海軍參戰了。

然而,用這樣的一支艦隊與強悍的日軍艦隊激戰,那是以卵擊石。

中國海軍採用了最悲壯的自殺式戰鬥:沉船。

盧溝橋事變後,淞滬會戰前,驕橫無比的日本海軍有70多艘軍艦和7000多人的海軍陸戰隊員,游弋在長江航線,向中國軍民示威,他們沿著長江上溯,一直到達武漢、宜昌和重慶。中國海軍落後的軍艦無法與精良的日本海軍抗衡,但是,中國海軍做出了自殺式攻擊:沉船。

長江流歸大海,必經江陰,江陰江面狹窄,易守難攻,史稱江陰要塞。江陰以下,江面寬闊,再無險可守。所以,江陰又有「江河門戶」「鎮航要塞」之稱,自古為軍事要地。遠在春秋時期,吳國就在江陰江岸修築烽火台;南宋時,韓世忠、辛棄疾等名將曾在此地駐防禦敵。明清兩代,這裡一直是江防要塞,重兵把守。現在,中國軍隊就要在這裡阻擊日軍。

中國海軍的想法是,將自己的艦艇在江陰鑿沉,封鎖江陰江面,然後在江岸兩邊要塞上布置重炮,等到日軍軍艦從長江中上游游弋回來,來到江陰,無法前進,兩岸重炮齊發,將日艦全部擊沉。這種戰法叫做「關門打狗」。

「關門打狗」戰法很精妙,可惜,最後功敗垂成。

敗在內奸。

「關門打狗」當時是國民黨軍隊的最高機密,就連各戰區司令長官比如李宗仁、薛岳他們也不知道,只有蔣介石、陳紹寬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可是最後還是泄密了,泄密者是一個小卒。

這個小卒就是行政院主任秘書黃浚。

「關門打狗」的機密會議討論時,有兩個人擔任會議記錄,一個是侍從室秘書陳佈雷,另一個是行政院主任秘書黃浚。而黃浚當時已經被日本著名女間諜南造雲子發展為內奸,南造雲子是抗戰初期與川島芳子齊名的美色女間諜。日軍為了侵略中國,無所不用其極,不但有軍人,還有間諜,不但有土肥原賢二這樣的男間諜,還有南造雲子這樣的女間諜。這些間諜都非常賣力。當土肥原賢二拿到山西地圖時,他手中的地圖居然比閻錫山的軍用地圖還詳細;當蔣介石和陳紹寬準備「關門打狗」時,南造雲子已經將這個計畫的每一個細節都報告給了日本軍方。

南造雲子和黃浚是在一個名叫湯山溫泉招待所的色情場所相識相知的。黃浚是一個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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