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崑崙縱隊(電影小說) 赤子心

南山上,警衛戰士們猛烈射擊,打退了敵人的衝鋒。趙排長舉起望遠鏡,只見胡軍擠成一團,像發瘋似的,拚命向東擁去。

柳軍長問:「張處長,那個俘虜還活著嗎?」

「軍座,怕不行了。」張處長答。

柳軍長說:「不能讓他死掉,用擔架抬著他走。」

負傷的小龍在昏迷中喊著「崑崙縱隊……」

南山上,機槍手中彈負傷,趙排長接替他。敵人的第三次衝鋒又被打退了。趙排長用望遠鏡看了看,然後把手一揮:「撤!」

戰士們向東奔去。趙排長背著機槍手下了山。

不一會兒,敵人從三面衝上來。快到山頂的時候,黑暗中的敵人相互開火,打了好一陣,還是郭師長發現不對,命令:「停止射擊!」

果然,山頭工事里空空的。郭師長大聲命令:「向東,追!」胡軍又翻山越嶺,冒雨向東追去。

天還沒亮,敵人就進了吳家灣。村裡不時響起地雷的爆炸聲。

娃子破衣襤衫,渾身濕透。田鼠把他推進毛主席住過的窯洞:「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再逃跑,我就一槍斃了你!」田鼠沿過道出來,把套窯的大門上了鎖,匆匆離去。

娃子在窯洞里東張西望,還是想逃。他忽然發現,灶洞里有個白花花的東西。拿起一看,嚇了一跳,不禁叫出聲來:「信封!李得勝同志收。」糟了!李得勝也許就是毛主席吧?敵人要是看到這個信封,那可怎麼辦?娃子把信封東藏西藏,都不行。窗外敵兵嘈雜,人來人往。田鼠又走了進來。娃子急忙將信封塞到一堆草里。

田鼠氣呼呼地:「柳軍長讓你把衣服穿上!」

「呸!」娃子啐了一口,把國民黨軍衣往他身上一扔。

田鼠舉起鞭子要打他,可又不敢下手,兇狠地說:「當心,我扒了你的皮!」

娃子挺起胸膛,挑戰地:「你扒,你扒,你扒呀!哼,我諒你不敢!把自來水筆還我!還有那把大刀,還我!」

「還你?」田鼠從背上拿下大刀,「哼,我宰了你!」

「有種,你就宰!」娃子昂著頭,毫不示弱。

田鼠無可奈何,又把大刀插上,掏出鋼筆,嬉皮笑臉地說:「娃子,咱們倆在一起兩個多月了,交個朋友吧!」說著,他擦火柴吸煙,但火柴被雨淋濕了,怎麼也擦不著,他將那盒火柴扔在地上,繼續說,「娃子,只要你說這支筆是誰送給你的,我就把筆還給你。」

娃子斜望著地上那盒火柴,故意緩和口氣:「我早就說過啦,是姐姐送給我的。」

「胡說!是你手心裡寫的那人上,叫『毛主席』,對吧?這一回,哈哈,毛主席跑不掉啰。你等著瞧吧!」田鼠晃了晃拳頭,又把門鎖上走了。

娃子等他一走,趕快拾起地上那盒火柴,把信封從草堆里取出來,想把它燒掉。但是,擦了一根又一根,總是擦不著。門外突然傳來「立正」聲。看見柳軍長、郭師長來了,娃子又趕緊把信塞到草里,又隨即取出來放在胸口。不行,再取出拿在手裡,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田鼠就要把鎖打開,娃子急中生智,趕緊撿起一根棍子,將信封揉成一團塞到灶洞里,拚命想往裡捅。然而,機靈的田鼠還是發現了他的這一舉動,奪過棍子問:「你在幹什麼?」

娃子一語雙關地:「我在打老鼠!」

柳軍長忍不住笑了。田鼠氣極敗壞地走了出去。

娃子坐在灶洞旁邊,好像是個哨兵在監視著,生怕有人把那信封搶走。

柳軍長小聲說:「這孩子倒很聰明。」

郭師長奇怪地問:「柳兄,你養著這個娃子幹什麼?」

「人嘛!在我感到空虛的時候,這也是一種安慰和樂趣。可惜,這孩子虎性難改,一有機會就逃。這次我把他從延安帶來,五天不到,他就跑了三次。」

「還會逃13次!趁早,把他殺了吧。」

柳軍長走到娃子面前,眯起一隻眼睛說:「娃子,只要你聽我的話,我送你去讀書,到西安,到南京,到美國,隨你。」柳軍長發現娃子神色緊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灶洞口上有一個白色的小紙團。他取出來攤開一看:信封!上邊寫著:「李得勝同志收」。

這李得勝是誰?他問:「娃子,你看這上邊寫的是什麼?」

娃子裝傻地搖頭:「不……不認識。」

正在這時,一副擔架抬進了窯洞。

「軍座,那個俘虜抬來了。」張處長命令士兵把小龍從擔架上扶起來。

小龍睜開眼,以驚奇的目光環顧四周。

柳軍長走過來:「小兄弟,你在這裡住過嗎?你所在部隊的番號,是不是叫『崑崙縱隊』?……你知不知道毛澤東就住在這個村?李得勝就是毛澤東,對嗎?」柳軍長說著,把信封攤在小龍面前。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龍,望著信封上的「李得勝」,感到極為震驚。但他仍然保持著警衛戰士應有的機警和鎮靜。

田鼠推著吳老漢進了窯洞:「軍座!我們在山洞裡抓住了這個老頭。」

柳軍長又和顏悅色地:「老大爺,您受驚了。請坐,坐。我想請教您,李得勝是誰呀?」

吳老漢聽了大吃一驚,但隨即望著小龍,想轉移一下目標。誰知他望著小龍,激動得難以自制。柳軍長雖然只有一隻眼,但也看出了他臉上的表情,上前問道:「老大爺,您認識他么?」

吳老漢嘴唇顫抖著,大喊一聲:「小龍!」撲上前去。

娃子也叫著:「舅舅!舅舅!」一下撲到吳老漢的懷裡。

吳老漢半晌才從夢中醒來似的:「娃子!娃子!我的好孩子!你……你……」

吳老漢、小龍和娃子三人緊緊地抱成一團,彷彿從此以後,誰也休想把他們拆散似的。

柳軍長、郭師長等呆若木雞,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呢?過了好久,柳軍長才問道:「老大爺,您怎麼認識這位小龍的?」

吳老漢望著柳軍長:「怎麼認識的?小龍他……他是我的兒嘛!」

小龍也會意地連聲叫道:「爹!爹!」他倒在吳老漢懷裡,激動得哭了。

柳軍長又問:「他在哪個部隊?」

吳老漢暗示地:「你不是在南泥灣開荒的那個……」

「三五九旅。」小龍接上去說。

柳軍長搖搖頭:「不對,三五九旅正在隴龍打仗。他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呢?」

吳老漢又問:「小龍,你是在哪兒被他們抓住的?」

小龍說:「在田家岔。」

吳老漢微微一笑:「長官,田家岔離這兒可遠得很哪!」

「那也不是什麼三五九旅。老大爺,這個村住過什麼人?」

「解放軍。」

「什麼部隊?」

「好像叫……獨立團。」

張處長等得不耐煩了。他拿出一張照片,伸到吳老漢面前:「毛澤東,你見過嗎?」

「見過。」

「在這個村見過?」

「在畫上見過。我家裡還有一張呢。不信,我拿來給你看。」

「混蛋!」張處長抓著吳老漢的衣襟,正要舉起拳頭打他,報話機響了。

柳軍長命令:「把他們帶下去審!」小龍、吳老漢、娃子被帶到窯洞門外去了。柳軍長拿起話筒:「……嗯,我就是。……東邊沒有發現共軍?連老鄉也沒有?張處長,停止前進,原地待命!」柳軍長放下話筒,在窯洞里踱起步來。

張處長說:「軍座!這裡肯定是毛澤東總部……」

「毛澤東會離開共軍主力幾百里?」郭師長冷冷一笑。

張處長說道:「完全可能。郭師長,你早年在共產黨里待過,難道還不了解毛澤東的脾氣么?」

柳軍長生氣地拉長了聲調:「張處長!你扯的太遠了吧?按照你的判斷……」

張處長指著窗外:「毛澤東可能乘黑夜上山往北,然後再向西去。我估計,他們並沒有走多遠。那位小龍,在昏迷中一直叫著『崑崙縱隊』。這個李得勝,恐怕就是毛澤東的代號,信封也很不尋常。請軍座下令,向北一座山一座山地搜!如果沒有,再向西……」

郭師長提醒他:「向西就是馬家的防線。」

「請軍座電請馬司令火速派出八個騎兵團……」

「張處長,你不是故意叫軍座為難嗎?馬司令連胡長官的話也不聽……」

「那就請求國防部下令。」

柳軍長沉思地:「張處長,你的判斷雖然很有道理,但是還缺乏根據。美國電台測向儀誤差很大,不能相信。單憑這個信封,也難以證實毛澤東在這一帶住過。」說罷,他走出窯洞,對吳老漢說:「老大爺,只要您說出來,李得勝就是毛澤東,我們立刻把你的兒子、外甥還給你,還要賞你黃金一百兩,把你全家送到南京享一輩子福……」

吳老漢氣得渾身顫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目圓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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