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首語 「愚公」不愚「移山」不止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

毛澤東的這句名言,通俗易懂,寓意深刻。

精神是什麼?是靈魂。沒有「一點精神」的人,就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那麼,人要有什麼樣的精神呢?

作為一個中國人,要有愛國主義精神。

作為一個共產黨員,要有共產主義精神。

作為一個記者和作家,要有為人民服務的精神。

在中國,凡是愛國者,都要有一種「愚公」精神——這是紅船精神、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雷鋒精神、「兩彈一星」精神、載人航天精神……一切精神的共同點和根本點,而且是我們中華民族所特有的傳家寶。

50年前,我在《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通訊《看愚公怎樣移山》,引起了普遍的共鳴,從黨中央到各地農村黨支部,都產生了強烈的反響;至今還有人念念不忘。為什麼?不是我的文章寫的多麼好,而是沙石峪人用「愚公」精神創造了「青石板上創高產」的奇蹟令人感動,它生動地體現了毛澤東倡導和闡述的「愚公移山」精神。

我認為,「愚公」精神的核心是:「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下定決心——這是做事的前提。1946年6月,周恩來要范長江把轉戰陝北「這一段寫出來」;1965年6月,范長江最後一次握著我的手說:「小鬼,你繼續干!」在長達19年的時間裡,范長江千方百計要把轉戰陝北的電影劇本寫出來,即使在醫院裡他也寫出了故事大綱,這說明他下了多大的決心啊!

「四人幫」粉碎以後第三天,預感到組織上要重用我這個「老幹部」了,我趕緊給時任新華社社長的朱穆之寫信,希望調離新華社上海分社,讓我專心從事文藝創作。此時,我還不知道範長江已被迫害致死,一心想到北京去找他,幫他完成轉戰陝北的電影劇本。范長江找我當助手一事,誰也不知道,只有范長江夫人沈譜最了解。我給朱穆之的信里也沒有談及此事的經過。這種沒頭沒腦的信,當然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直到北京的朋友寫信告訴我,范長江已不幸去世,這才使我下決心去北京當面訴求。1979年初夏,我專程去找繼朱穆之後擔任新華社社長的穆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要完成周總理、范長江的遺願向他傾訴。不等我說完,他便動情地說:「你寫!我支持你!」從此,我決心下定了。

「不怕犧牲」——這是做人的考驗。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有「舍」才有「得」。問題是,舍什麼?得什麼?「四人幫」剛剛被粉碎,迫切需要「揭批查」,我作為一個老黨員,又是新華社上海分社黨組副書記,義不容辭地負責這項工作。我不能「撂挑子」一走了之,可我又急切地要去創作,這就發生了矛盾。工作與創作,哪個更重要?當然是前者,而不是後者。「個人服從組織」、「服從工作需要」,我只能在工作之餘,兼顧創作。經總社領導同意,又得到上海分社同志們的理解和支持,我才得以順利地進行創作,做到了工作與創作「兩不誤」。

創作還是當官?這是一個記者和作家常常要面臨的選擇。上海是「四人幫」的重要基地,「揭批查」很重要,注入新鮮血液更迫切。我經受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朝鮮戰爭的鍛煉,又是年富力強的「老延安」,自然成了選拔的對象。中央工作組找我談話,我毫不猶豫地選擇當記者,不當官。有些老戰友,特別是當年新四軍時代的老師何成、女作家菡子、著名戲劇家杜宣等人,竭力鼓動我去當官。據上海市委「二把手」胡立教後來透露,他們為此事專門請示胡喬木,徵求他的意見,因為我曾是他的秘書。胡喬木說:「當宣傳部長不行,當副部長可以。」此事未成,不少朋友為此感到惋惜,而我卻歡呼「解放」,如魚得水,並最終辭去了「黨組副書記」的官職,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普通記者。不久,我又離開了新華社,轉到了《人民日報》記者部,除每月完成寫稿定額外,絕大部分時間用於採訪和創作《巍巍崑崙》。

我「舍」掉了什麼?是官職,是地位,是權力,是級別;我「得」到的卻是精神的解放和創作的自由。

「排除萬難」——這是真與假的「試金石」。

你真是「下定決心」了么?

你真是「不怕犧牲」么?

實踐是檢驗一切的「試金石」。

在創作《崑崙縱隊》的過程中,我遇到的困難雖然不是上「千」,至少也是上「百」,擇其要者如下——

「你現在寫毛主席,誰還看?」這給我當頭一棒。一時間,「非毛化」之風越刮越猛。有人勸導我,有人嘲笑我,有人阻攔我,有人反對我……總之,我必須堅定不移,逆風而上。

「劇本,哪個刊物願意發表?」想不到,上海《解放日報》總編輯王維第一個站出來熱情支持。他看了劇本初稿,認為非常好,決定在報上連載。可市委宣傳部老部長卻說:「這個事要慎重,等等再說。」他還當著我的面不無譏諷地說:「你的膽子真大!我很佩服!」如果不是看在他這個「老革命」的面子上,我真要回敬他一句。上海連載不成,北京呢?我把劇本寄給時任中央宣傳部部長王任重、副部長朱穆之和賀敬之,又寄給我的老師陳荒煤。與此同時,我給《人民日報》總編輯胡績偉寫信,請他幫我出出主意。承蒙他在百忙之中閉門不出,四小時一口氣看完劇本,並立即回信給我,建議先縮編成十個小故事,在《人民日報》副刊連載。此外,經陳荒煤同意,在八一電影製片廠老朋友胡惠玲協助下,《時代的報告》雜誌主編黃鋼看了劇本後說:「我很想發表,但你要考慮後果,發表以後恐怕電影廠就不敢拍了。」我的回答是:「不怕!」經過一番折騰,1981年3月15日,《人民日報》副刊開始連載十個小故事;3月16日,《時代的報告》發表《巍巍崑崙》電影劇本,其影響之大、之快、之廣,出乎意料。可見,「非毛化」不得人心也。

「哪個電影廠敢拍?」北京電影廠第一個想拍,在廠長汪洋主持下開了兩次座談會,有老導演郭維等十幾位專家參加,但最終沒有談成。主要分歧在於:到底要拍成什麼樣的影片?汪洋形象地比喻說:「要鯉魚中段!」此話怎講?即掐頭去尾,把最驚險的一段拍出來,就會吸引觀眾。我堅持認為,這是一部「史詩巨片」,而不能成為一部驚險片。這也是陳荒煤、張駿祥等專家的意見。與此同時,八一電影製片廠看到《人民日報》連載的十個小故事,立即派責任編輯金棟賢和趙峻防專程去上海找我,表示八一電影製片廠要拍。我們談得很投機,看法完全一致。

「攝製組都快要解散了,你還不去問一問?」胡耀邦辭去總書記之後,八一電影製片廠一位朋友給我打電話說:「總攝影師魏鐸都回廣州去了,攝製組都快要解散了,你還不知道?你還不趕快去問一問?」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把我驚呆了。我趕緊打電話給時任中央辦公廳秘書局局長徐瑞新,蒙他熱情相助,很快告訴我:「尚昆同志在中央書記處會上說了,耀邦抓了《巍巍崑崙》,好嘛!要繼續抓!」徐瑞新又說:「這件事已載入書記處會議記錄,你就放心吧!」

可見,在排除萬難的征程中,《巍巍崑崙》幾度沉浮,差一點夭折。

「去爭取勝利」——這是主觀能動性的體現,關鍵在「爭取」二字。還是毛澤東的名言:「……凡能爭得者應用全力爭之。」客觀條件時好時壞,不管好與壞,都要力爭,發揮主觀能動性。因此,多年來,我都是每日「三進宮」:

一是心要「進取」,

二是腦要「進步」,

三是事要「進展」。

總之,要知難而進,決不能知難而退。

唯有「爭取」,才能「勝利!」

物質是精神的基礎。

精神並非萬能。正如人一樣,身體是物質,精神是靈魂。前不久,我在散步時摔了兩次跤。第一次,因走路太急,剎不住,往前倒了下去。幸好,我還能自己爬起來,只傷了一點皮。可我並未從中吸取教訓,還是堅持不拄拐杖走路。第二次,邊走路邊想事,沒有看見腳下有個小坑,往前狠狠地摔了一跤,趴在地上長達十分鐘之久,掙扎著想爬起來,可就是沒有力氣,直到保安和路人看見,兩個人將我扶起。鼻樑和膝蓋摔破了,流了不少血。這次摔跤向我亮起了紅燈,從此走路拄著拐杖,因為不能再有第三次了。可見,精神再好,身體不好也無力支撐。

由此我又聯想到,解放戰爭開始後,毛主席每天扳著指頭算賬,消滅了敵軍多少個營、團、旅、師,所以,他對敵軍的情況了如指掌,連敵軍的師、旅長的姓名都知道。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這就是物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這就好比「愚公移山」一樣,一鋤頭一鋤頭地挖,挖一點少一點,一代一代、子子孫孫挖下去,總能把山移走的。

中國革命也好,建設也好,不正是一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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