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驚蟄篇 第二章 喜宴成喪

席魎迫不得已右掌中途變向,划過半道圓弧側身擊中射來的銀光。

「砰!」光飆四分五裂,竟是一隻大廳內俯首可拾的尋常銀杯,勁力卻大得驚人。席魎的右掌一陣發麻,攻勢消弭殆盡。

厲無怨聽到背後動靜,一掌迫開鍾鼎擰身側目,嘿嘿笑道:「席長老,好手段啊!」

席魎老臉微熱,明白對方是在譏誚自己暗中偷襲、卑劣無恥。他目光匆匆往酒杯射來的方向一掃,只見桌翻椅倒亂作一團,哪裡找得到出手之人?

席魎把心一橫,雙掌赤光迸現,一虛一實拍向厲無怨胸口,厲喝道:「看掌!」

厲無怨不敢託大,掣出魔劍「端陽」放過席魎左手的虛招不理,直削他的右腕。

鍾鼎見席魎親自出手襄助,抖擻精神揮舞幽泉毒龍錐吞吐閃爍,從側翼襲向厲無怨的右肋。

三人走馬燈般鏖戰了七、八個照面,厲無怨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漸漸守多攻少,憑藉楚望天親傳的忘情八法與席魎、鍾鼎周旋游斗,神情陰沉鎮定,不見喜怒。

那邊小蛋用一隻銀杯擊退了席魎的偷襲,不久就見厲無怨形勢吃緊,於是故技重施,趁人沒注意,甩手又擲出一隻酒杯,朝著鍾鼎的眉心打去。鍾鼎見得眼前銀光閃動、勁風迫面,連忙揮毒龍錐招架,「砰」地擊碎銀杯。

但他的攻勢不由隨之一緩,教厲無怨抓住機會連攻三劍,被迫得連連後退應接不暇。幸虧席魎從旁策應,令厲無怨無法繼續猛攻,才沒亂了陣腳。

小蛋見厲無怨扳回頹勢,心裡一寬,不意聽到身後有人怒罵道:「臭小子,敢情是你在搞鬼!」

一股雄渾拳勁,虎虎生風朝他背心轟到。

小蛋不及回頭,急忙施展穿花繞柳身法中的「風逝」一訣,身軀前沖,順手抄起一把傾倒的椅子往背後一擋。

「啪!」堅實的花梨木椅碎如齏粉,拳頭上的余勁擊在背上隱隱生疼,幸被烏犀怒甲化去。

他回身打量,只見出拳打自己的,是一個身材壯如鐵塔的中年大漢。入席時小蛋曾聽宋爽介紹過此人,好像是涼州「煉金門」門主鄒漢,一身硬功頗為了得。

鄒漢沒想到一個丹萍門門下的年輕弟子,居然能輕易接下自己崩山裂石的鐵拳一擊,不禁愣了愣道:「龜兒子的,你還挺硬!」

驀地小蛋袖口輕輕一動,從裡頭射出道赤紅光芒直奔鄒漢面門。

鄒漢給嚇了一跳,忙不迭揮拳格擋。孰知這束赤芒竟會半路拐彎,從鄒漢拳風間一掠而過,「啪」地打在他的臉上,恰似蜻蜓點水般一沾即走。

鄒漢一聲痛吼,飛身疾退,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著小蛋罵道:「王八羔子,你用什麼東西暗算老子?不是英雄好漢所為!」

就聽半空中那赤芒回罵道:「黑甲魚,你從背後出拳偷襲我乾爹,就算英雄好漢了?」

原來是霸下不忿鄒漢辱罵小蛋,借著靈動身法避過對方遮擋,在他鼻子上狠狠咬了口。

鄒漢抬眼看到霸下,瞠目結舌道:「你、你這小王八還會說人話?」

霸下勃然怒道:「黑甲魚,看我怎麼把你給一鍋燴了!」嘴裡噴出一溜火線。

鄒漢修為儘管不弱,卻是個腦筋不怎麼靈光的渾人。聽霸下說要做道燴黑甲魚,他心中兀自納悶道:「奇怪,難不成這王八不光會說話,還會燒菜?」

正感詫異間,霸下的「荼陽火罡」已然襲到,鄒漢這才驚覺不對,匆忙轟出一股拳風,「呼」地擊中荼陽火罡。

「劈啪劈啪」火星四散飛濺,少不了有個三五點灑落在了他的腦袋頂上,登時點燃了頭髮。鄒漢嗷嗷怒吼,雙手運勁拚命拍打頭頂火苗,險些用力過猛把自己給拍暈了過去,卻依舊沒能把火給撲滅。

眼看就要火燎眉毛,這傢伙才想起來滿地找水。可今夜喜宴之上美酒佳釀固然應有盡有,卻偏偏找不到半杯清水。鄒漢再笨,也明白要是把酒倒在腦袋上,燴黑甲魚多半做不成,炭烤豬頭倒是新鮮出爐。

「嗚——」手足無措之際,一蓬白茫茫的掌風寒息襲人,拂過鄒漢頭頂,燃燒的火苗瞬間熄滅,冒出冉冉輕煙夾雜著一股刺鼻的焦臭。正是小蛋用溜火神掌催動聖淫蟲精氣凍滅了荼陽火罡。

鄒漢驚魂未定地伸手往腦袋上摸了摸,大把的焦黑碎發飄落,好在他皮糙肉厚修鍊的是硬功,這點皮肉燒傷原也算不得什麼。

他望望小蛋,想說兩句感謝的話,可怎也吐不出口;又瞧瞧霸下,更不敢再去招惹。

他一口怒氣憋在胸中難平,忍不住在喉嚨里咕噥道:「王八羔子的,什麼玩意兒啊!」

小蛋見他如此狼狽,也過意不去,說道:「對不住,我代小龍向您賠不是。」

周圍幾個和鄒漢交好的賓客看不過眼,其中一人忿忿不平道:「輕描淡寫賠個不是就算完了?你小子的腦袋也讓我放把火燒一燒!」

尹雪瑤一聲冷笑,玉指捏起一隻酒杯,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那酒杯上「絲絲」冒起白煙,銀杯表面轉瞬變得一片幽藍,漠然道:「你很不服氣么?」

霸下本就是個搗蛋王,瞧著大殿里打得不可開交,早就心裡痒痒,此刻見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不由得興奮道:「好啊,要借火么?小爺這裡有!」

忽然宋爽晃身插到雙方中間笑呵呵道:「鄒兄,人家已經道過歉了,你大人大量何苦跟個孩子過不去?咱們是來作客的,可不是給主人添亂來的。大伙兒都消消氣,看在小弟的面上都讓一步罷。」

鄒漢本不是個記仇的人,又對霸下和尹雪瑤的手段頗為忌憚,見宋爽出面打圓場,摸摸焦發道:「也罷,老子不跟他們一般計較就是。」

突聽「嗤嗤」聲響,尹雪瑤掌中那隻幽藍色銀杯,不知是被何種劇毒侵蝕得千瘡百孔,竟化作一股股金水從指縫間滴落,灑濺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半指多深的小洞。

眾人相顧駭然,更有人半是驚異半是暗自慶幸道:「何時丹萍門學會了這般厲害的使毒絕技?還好我剛才沒有強出頭。」

這時長生殿中的其餘所有人,盡皆將注意力聚焦在殿心的打鬥之上,卻沒有幾個人關注到這邊的小打小鬧,更沒人見著尹雪瑤露了一手毒功。

厲無怨在席魎和鍾鼎的夾擊下,似逐漸不敵,席魎雖佔得上風,心情卻是不松反緊。

磨心、見性兩庄方向的喊殺聲已慢慢減弱,葉無青始終深居幕後未曾現身,此刻,或許大殿的某個角落正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和滕皓。想到這裡,席魎心裡發寒,手頭上一招緊似一招,只盼能儘快收拾了厲無怨。

突然大殿外飄入兩道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眼掠進戰團。席魎眼角餘光掃到來人,禁不住凜然道:「這兩個老傢伙居然也回來了!」

他心念未定,戰團中響起滕遠陽一記聲嘶力竭的慘叫,被來人一左一右擊中胸口,吐血飛跌出數丈,摔在地上時,業已氣絕身亡。

滕皓目睹愛子慘死,睚眥欲裂,猙厲長嘯道:「姜山,簡丹!老夫與你們誓不兩立!」

來人正是姜山夫婦。他們兩個一年前被迫舉家遷徙亡命天涯,早對席魎、滕皓恨入骨髓,故此待到葉無青登門,兩人便毫不猶豫重新出山。

今日姜、簡甫一出手,便在滕皓的眼皮子底下格殺了他的次子滕遠陽,著實出了口惡氣。

劭勁翰人單勢孤,不敢接戰,收劍退到劭嶸身側,柳翩仙也不乘勝追擊。

姜山瞥過滕遠陽的屍首,快慰笑道:「滕老賊,你早該知道會有今天!」

簡長老冷然接道:「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忘情四庄眼下已全數重歸葉宮主掌控。今夜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雖說滕皓對這消息並不意外,還是心頭一沉。他竭力抑制怒火,思忖道:「這兩個老傢伙修為與我只在伯仲之間,若逞一時血勇憤然出手,十有八九要吃大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穩住殿內戰局再說!」

他迅速冷靜下來,稍一盤算計議已定,以傳音入密向身旁端坐的童崢道:「童老仙,待會兒滕某佯裝急於為愛子報仇,牽制住姜山夫婦。您便可趁亂出手,一舉擊殺厲無怨,斷了葉無青的左膀右臂!」

他這算盤打得不可謂不毒,只是童崢恍若未聞,瞇縫著雙眼也不曉得是醒是睡。

滕皓心下暗惱道:「這條老狐狸,難道他真以為咱們請他來,只為喝酒么?」禁不住有些埋怨姜山和簡丹,怎麼剛才殺了自己的兒子之後,沒順手牽羊把劭勁翰也給宰了?

他心知肚明,己方邀來的賓客看似人多勢眾,可多半是忘情宮的舊藩屬。西域五大派帶頭這麼一倒戈,難保他們不會見異思遷,明哲保身。

而剩下的一小半,又有許多是童崢、劭嶸師徒的賓朋,只要這老狐狸還穩坐觀望,想叫那些人替忘情宮出頭賣命,簡直就是大白天說夢話。

如此算下來,能真正死心塌地追隨他和席魎的朋黨心腹,少之又少,多數還不堪大用。惟一還能指望上的,便是那十餘位花重金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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