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大澤篇 第十章 散仙門人

小蛋這次魔教之行不僅向風雪崖求得重玄金華香檀,救了晏殊母子性命;更憑藉霸下的荼陽地火修復了紫瞳魔燈,彌補了先前無心之過。

如此數日間連辦成兩件好事,本該心情舒爽輕鬆,奈何經鶴仙人一攪合,雍輿情、容雪楓兩大長老雙雙慷慨護教成仁,心裏面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兩人離開魔教行出約莫百餘里,屈翠楓忽然停了下來道:「小蛋,我還有事。咱們就在這兒分手吧。」

小蛋怔了怔,說道:「好,屈大哥多多保重。」

屈翠楓淡然一笑道:「你先走吧,別讓桑土公他們等久了。」

小蛋點頭御劍離去。屈翠楓飄立空中,目送他背影漸去漸遠,眼睛裡流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

僅是幾年前,這小子還曾被楚兒打得慌不擇路逃進澡堂,全賴自己出手解圍方才躲過一劫,可算丟人現眼到家了。

可如今他救風雪崖、斗鶴仙人,在魔教眾人跟前大出風頭,完全將自己的風頭給蓋了過去。如此鮮明強烈的反差,令得屈翠楓既嫉且恨,心中百感交集,鬱悶之極。

忽地,他的袖口內掠出一溜金光,在身前舒展開來,赫然便是鶴仙人的元神。

經過數日前與雍輿情、容雪楓的一場血戰,他顯是元氣大傷,元神光彩異常黯淡,面容也頗見憔悴。

鶴仙人瞥了眼消逝在天宇盡頭的小蛋身影,轉回頭望著屈翠楓漠然問道:「你為何要幫貧道?」

屈翠楓一聲不吭,突然跪地叩頭道:「求仙長收弟子為徒!」

鶴仙人先是一怔,繼而哈哈笑道:「你在跟貧道玩什麼苦肉計?」

屈翠楓道:「弟子誠心誠意想拜仙長為師,願指天發誓!」

鶴仙人收了笑容道:「你不是已拜在了羅牛門下,求他傳授天道星圖么?那小子曾和貧道有過交手,修為不弱,當你師父綽綽有餘。你有此名師,為何還要朝三暮四改投貧道座下?」

屈翠楓忿聲道:「仙長明鑒,我羅師叔只想招小蛋那傻小子作女婿,一門心思偏向於他,對我卻甚為吝嗇刻薄。他這般厚此薄彼,看在是先父多年故交的份上,我本也忍了,可是——」

鶴仙人木然凝視他,問道:「可是什麼?」

屈翠楓吐了口氣,接著道:「他竟想出種種理由搪塞弟子,無非就是不願讓我染指天道星圖。弟子為報父母血海深仇,逼不得已才遠走雲夢大澤,冒險偷入魔教總壇。可惜始終探聽不到藏匿天道星圖的所在,徒勞往返。」

鶴仙人「嗯」了聲道:「你真想拜我為師?」

屈翠楓聽他語氣似乎意動,暗暗欣喜道:「弟子有幸目睹仙長神功,早已欽慕不已,只恨資質粗陋,恐不堪教誨。」

鶴仙人徐徐道:「你的資質也算是萬里挑一,十分難得。況且家學淵源,貧道未必還能教你什麼。」

屈翠楓埋首不起道:「哪怕仙長隨意提點弟子一句半語,也夠我終生受用不盡!」

他本就言辭便給,口若懸河,此際又存心要逢迎鶴仙人,幾句馬屁拍得恰如其分,不著痕迹,鶴仙人心情一陣舒暢,嘿然道:「也罷,這事稍後再說,你先陪貧道去個地方。」

屈翠楓大喜道:「不知仙長要去哪裡?」

鶴仙人負手眺視北方,回答道:「卧靈山淡家村。」

屈翠楓一愣,大著膽子道:「那地方——」

鶴仙人截斷道:「貧道約了個人在那裡碰面。說起來此人你也認得,他便是丁原的兒子丁寂。」

屈翠楓大吃一驚,做夢也想不到鶴仙人約見的人會是小寂。

鶴仙人彷佛沒有留意到他的臉色,屈指細算道:「貧道原只打算在雲夢大澤採擷草藥,以備日後開爐煉丹所用。可在魔教這一耽擱,距離約定的時日已晚了兩天。不曉得那小子會不會還在那裡。」

屈翠楓心念急轉,想不通鶴仙人為何要見丁寂,囁嚅道:「仙長……我陪您去卧靈山自無問題,但最好不和丁寂照面。」

鶴仙人聞言不屑冷笑道:「也好,屆時你便遠遠躲著,省得壞了貧道的好事。」

他回頭瞥過地宮方向,嘴裡一字一頓吐道:「魔教!」

鶴仙人心頭打定主意,待等取得化功神訣、修為盡復後,第一個要滅的便是魔教,那時雍輿情、容雪楓兩人俱已不在,又有誰能阻止自己拿到天道星圖。

念頭落下,鶴仙人身影一晃,隱入屈翠楓的袖袂里。

當下屈翠楓日夜兼程御劍趕往卧靈山。這日午後他入得山中,幾經輾轉遠遠看見了淡家村。

他急忙隱起身形,從袖口裡請出鶴仙人元神。

鶴仙人望望天色,吩咐道:「你在此守候,貧道去去就回。」一晃身往淡家村掠去。

他儘管修為大損,所余功力不過全盛時的十之三四,但身法施展開來依舊迅捷。

只一眨眼,鶴仙人便已掠入村中,正欲舒展神識搜尋丁寂的蹤跡,忽聞有人笑道:「你好不守信,讓我白等這多日。」

鶴仙人凝住身形側目望去,就見丁寂凌空橫躺在那座百年古井上,雙腿架在井口邊緣上輕輕晃蕩,一雙手枕在腦後正瞧著自己。

待看清鶴仙人模樣,丁寂忍不住驚訝道:「咦,你這般狼狽,不會是遇上了萬劫天君吧?」

鶴仙人自不願將丟臉的事告訴丁寂,哼了聲道:「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貧道要的東西呢?」

丁寂從懷裡取出一卷用細線捆縛的紙筒,拿在手裡朝鶴仙人揚了揚道:「早準備好了。卷心竹呢?」

鶴仙人翻手亮出一根尺許長、捲曲成團的明黃色卷心竹,冷冷道:「在這裡。」

他驀地心頭一動,感應到遠處一棟農舍里竟藏有第三個人,頓時警醒道:「莫非這小子又在使詐,在村裡設下了埋伏?」

可神識周轉一大圈,除了屋裡藏著的那人之外,淡家村中空無一人,顯然不像是設了埋伏的樣子。

他再凝神細察,發覺對方的修為尚不如丁寂,更遑論盛年、羅牛這樣的正道頂尖高手了。

他放下心來,說道:「看來咱們可以完成這筆交易了。」

丁寂道:「好啊,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鶴仙人也不言語,揚手將卷心竹遠遠拋給丁寂。

丁寂探手接過卷心竹,也不多看一眼,笑吟吟道:「你要的東西來啦!」手指在紙筒上一彈「颼」地射向鶴仙人。

鶴仙人接住紙筒,勁力到處「啪」地震斷絲線,薄如蟬翼的紙卷卻絲毫未損。

他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展開紙卷,就見前後三大頁白紙上,被丁寂用寫意揮灑的草書字體密密麻麻布滿,起首四個大字正是「化功神訣」。

鶴仙人一目十行匆匆掃了兩眼,斷定這是真品無疑,心中一顆石頭徹底放下,捲起紙筒道:「告訴丁原,一年後今日此時,貧道與他在淡家村一決生死。他若自知不敵,可多邀兩個幫手,免得有人會譏笑我以大欺小。」

丁寂聽了肅容道:「好,晚輩定會把話帶到!」

鶴仙人冰冷的唇角忽然露出一縷笑意,其中竟有三分是無奈,望著丁寂搖了搖頭道:「可惜,可惜——」

他身影一閃,消逝在夜色中,話音隨風傳來道:「可惜你不是貧道的弟子……」

丁寂靜靜看著鶴仙人身影遠去,臉上同樣漾起了笑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徒弟,誰跟了你才是倒霉鬼!」

鶴仙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淡家村裡又恢複了死氣沉沉的靜謐景象。

丁寂轉過身,目光落到鶴仙人曾經留意過的那棟農舍上,笑問道:「屋裡頭一股子的霉味,你也待得住?」

然而等了須臾,農舍里卻一無動靜。

丁寂臉上漸露詫異,暗自舒展靈覺察探,才發現不知何時農舍里已然人去樓空。

他低咦一聲,騰身揮掌拍開屋門,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幽暗破敗的屋子裡到處積滿灰塵。

在窗檯下的地面上,留著一雙淺淺的纖小足印。就在前一刻,應該還曾有人悄然靜立於此,透過黑乎乎的窗紙注視著古井方向。

丁寂望著那雙淡淡的足印,不由有些失落。

這些日子來,楚兒一直在悄悄地跟蹤自己,卻始終不願露面。而當他終於如願取到了卷心竹,她卻默不作聲地走了。

丁寂的目光忽然落在窗欞前系著的一條柔巾上。清風拂過,它在夜色里輕輕飄動,脈脈傳來熟悉的少女幽香。

丁寂心念一動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從窗欞上解下來,才發現它已被截作兩半,正是楚兒用以遮臉的面紗。

丁寂愣了愣,嘴角不覺露出一絲苦笑道:「這丫頭——」

他疊起面紗,伸手推開窗戶。窗上的積灰簌簌抖落,清冷的月光從屋外照射進來,將他孤單的身影投映在地上。

丁寂握著面紗出了會兒神,喃喃自語道:「她會去了哪裡,又為何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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