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大澤篇 第四章 救人保胎

霸下好奇道:「可她的肚子一點兒也不大啊?」

晏殊雖痛得死去活來,仍忍不住雙頰飛紅,啐道:「死烏龜,你的肚子才大。」

敢情她懷孕不過三兩個月,肚子尚未到隆起的時候,連一直挾持她的厲無怨也是不知,還當是晏殊禁受不住自己的臂力夾擊。

他略一猶豫,鬆開晏殊道:「晏仙子,厲某不知你有孕在身,適才多有得罪。」

晏殊扶住門框,剛想說什麼,猛地腹下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眼前天旋地轉便往地上軟倒,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厲無怨猝不及防,趕忙探臂將晏殊一把挽住。

這時他身前的澤地「骨碌碌」氣泡翻滾,從底下躍出一道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影,正是取葯而回的桑土公。

他明明從泥濘污穢的澤地里鑽出,身上的杏黃道袍卻纖塵不染,左手拎著賴以成名的三棱烏金錐,右手緊緊攥著一簇火紅色的九炎草,滿頭的大汗淋漓。

望見晏殊昏倒在厲無怨的懷中,桑土公臉色大變,也顧不得去想家裡怎麼一下子多出這麼多人來,衝上前去叫道:「晏殊,你怎麼了?」驚急之中,這句話居然說得異常順溜。

厲無怨任由桑土公從自己手上抱回晏殊,苦笑道:「我可沒傷到她半根毫毛。」

桑土公攬住晏殊纖腰,猛然感到手上黏糊糊的濕了一大片,定睛一瞧,只見她下身衣衫已被鮮血浸染得鮮紅,怵目驚心的血珠沿著靴子流淌進腳下的澤地。

桑土公失手鬆了三棱烏金錐,連聲喊道:「晏殊、晏、晏殊……」

晏殊沒有半點回應,氣息越來越急促微弱,下體的血也越流越多。

桑土公六神無主,慘然將手心裡攥的九炎草扔給厲無怨道:「厲、厲副宮主,這——是你、你要的東西。她要是有、有個三長——兩短,老、老子跟你拼、拚命!」

厲無怨伸手接住九炎草,沒有說話。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怕桑土公,但晏殊如今的慘狀,多少跟自己有關。何況九炎草業已到手,他也不想再去難為桑土公夫妻。

尹雪瑤上前兩步,探手想替晏殊號脈。桑土公已急昏了頭,本能地伸手推擋道:「快、快走開,別、別碰——我娘子!」

尹雪瑤玉臂微微一翻一轉,避過桑土公的擋格,手指已然輕輕搭上晏殊脈搏。

桑土公一愣,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女正琢磨著說點什麼,就聽小蛋道:「桑真人,我曾婆婆精擅醫術,有了她出手救治,晏仙子必定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桑土公這才留神到一旁的小蛋和柳翩仙等人,焦灼惶急的臉上,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小、小蛋,是你啊……」

他的一雙眼睛須臾不離地盯著尹雪瑤,只盼能夠從她的嘴裡吐出「沒事」兩字。

然而尹雪瑤神情冷漠,絲毫看不出晏殊的病情是重是輕,驀地彈指在她小腹周圍連點數記,下體的流血立時止住。

桑土公大鬆一口氣,感激道:「這位姑、姑娘,多、多謝你啦!」

尹雪瑤搖頭道:「你別急著謝我,尊夫人的性命和她肚裡的胎兒能否保全,眼下尚未可知,還需作進一步的診斷。桑真人,先將她抱入屋中平躺在床上,然後在旁邊燒上一壺熱水待用。」

桑土公聽了這話心弦又再繃緊,忙依言抱起晏殊走進屋裡,「喀喇」一聲,魂不守舍里一腳踹碎了門口的一張椅子,自己也差點給絆了一跤。

尹雪瑤回首吩咐道:「小蛋,你幫我在這兒守著,若是有誰敢往裡闖,只管拿下。」

其實不消她多說,這裡也沒誰敢輕易往屋裡闖。就算不怕得罪小蛋,也得先想想自己的安危,小命是否又硬得過已然化為膿水的毒醫蔣百里。

就這當口,竇夫人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說了,聽得孟翔冷汗直冒,暗暗慶幸自己方才沒有魯莽行事。畢竟他再是狂妄,也清楚自己的修為遠不及風雪崖,即使尹雪瑤不用毒,一個小蛋也可以擺平了他。

雲夫人咯咯一笑,走上兩步躬身施禮道:「屬下拜見厲副宮主。這一路上多有冒犯,實是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厲副宮主可要多多寬宏才是。」

厲無怨冷峻的臉龐難得露出一笑,道:「雲夫人客氣了,若非你屢次三番地暗助厲某,我只怕早已命喪在蔣百里的手中。」

眾人目瞪口呆,柳翩仙期期艾艾道:「雲夫人,你這是怎麼回事?」

雲夫人道:「難怪柳掌門驚訝,小妹早在半年之前,便先諸位半步重歸在葉宮主的麾下。此次厲副宮主被迫離宮事發突然,小妹不及稟報葉宮主知曉,惟有假裝領命隨著蔣百里一路追來。」

孟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有兩次咱們眼見要追到了厲……副宮主,一兜一拐卻又失去了他的蹤跡,敢情是夫人在——」他本想說的是「搞鬼」二字,幸虧反應及時趕緊改口道:「襄助厲副宮主。」

雲夫人道:「可惜還是陰差陽錯,我本以為厲副宮主應該早已離開此地,孰料他為等這味九炎草,不得不改變計畫留了下來,否則又怎會被蔣百里困住?」

孟翔苦笑了聲道:「困住了又能如何,就算寞少沒有趕到,有你雲夫人在,厲副宮主照樣能安然無恙。」

他這話里一半是實情,一半卻分明傳遞著恭維之意。

白顯道:「孟兄,如今咱們西域五大派已有四家重回葉宮主麾下,就看你的了。」

孟翔二話不說,在厲無怨面前跪拜道:「無離派願重奉葉宮主為尊,盡忠效命絕不退縮,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厲無怨佇立不動,冷笑道:「好個『重奉』,你們都當葉師弟和厲某是開客棧的么,想來就來,要走就走?」

此言無疑將雲夫人也一網打盡,她原本頗為自得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與柳翩仙等人齊齊跪了一地,惶恐道:「屬下等人見事不明,又是一時糊塗,求厲副宮主責罰!」

厲無怨嘿然道:「你們不是見事不明,更非一時的糊塗。正相反,諸位門主、崖主、宗主行事做人一個比一個機智靈活,所以全都貪生怕死倒向席、滕二賊。

「如今風向變了,又立馬改旗易幟,投靠回來。嘿嘿,厲某無能,白當了幾天副宮主,若論聰明乖巧,比起諸位來自愧不如。」

他實是虎落平陽,這一路被孟翔等人欺負狠了,此刻滿腔怨毒盡數發作,聽得跪倒在地的一干男女心驚膽顫,人人自危。

還是柳翩仙心思最敏捷,偷偷扭頭望向小蛋,目光中流露出懇求之色。

小蛋見這些平日里威風凜凜的西域魔道魁首人物,在厲無怨面前噤若寒蟬,自己有心說話,可厲無怨明顯正在氣頭上,恐怕誰的話都聽不入耳,想一想,他改變話題道:「厲師伯,這次你為何離開了忘情宮?」

厲無怨怒氣稍減,回答道:「告訴你也無妨,半個多月前你師祖突然離宮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我是為了找他才出來的!」

白顯失聲道:「什麼,楚老宮主失蹤了?」敢情忘情宮嚴密封鎖消息,連五大派的首腦也一樣被蒙在了鼓裡。

厲無怨道:「我每日早晚都要前去拜望師尊,可那天晚上園外的守衛卻膽敢阻擋老夫,說老宮主身體染恙正在休養,任何人不得入內。」

他頓了頓道:「我心中生疑,想師尊早上還好好的,何以一轉眼就病了?如果他果真染恙,我作為開山大弟子,有什麼道理被拒之門外?」

竇夫人大著膽子接過話頭說道:「會不會是席、滕二賊已將老宮主給害死了?」

厲無怨看了她一眼,冷冷道:「這倒不會,這兩個老混蛋對師尊倚若靠山,惟恐有絲毫的照顧不周,又怎敢下手毒害?」

他接著道:「我不管不顧闖了進去,找遍整座園子也不見師尊。滕皓聞訊匆匆趕來,厲某當面向他要人。

「這老傢伙支支吾吾,逼急了,反咬一口說是我將師尊藏了起來。厲某與他不歡而散,回到家中靜心細想,才醒悟到師尊多半是自個兒偷著走了,所以滕皓才會誤以為是厲某在搞鬼。」

柳翩仙聽了不住暗暗點頭,心道:「這傢伙看似暴戾粗豪,腦子也不全是糨糊。」

只聽厲無怨繼續道:「想通此點之後,我當夜潛入園內擒了一個守護嚴刑拷問,終於探明了真相。原來師尊趁著別人以為他午睡的工夫,悄悄離宮而去。」

孟翔道:「楚老宮主神志不清,他又會到哪裡去了?」

厲無怨哼道:「你憑什麼說我師父神志不清?」

孟翔自知失言,還好厲無怨並無追究問罪之意,跟著說道:「厲某查明之後也沒多想,一路往東追去,在暗中四處打探師尊的下落,以免讓正道中人得著消息,趁火打劫謀害他老人家。

「再後來的事,你們都清楚,我也不多說了。」

小蛋在旁默默聽著,沒有說話。他對楚望天始終有著一種微妙的感情。

當年楚望天叱吒風雲、殺人如麻的時候,這世上還沒有他。他所見到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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