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海誓篇 第八章 荒丘古木

她耳畔但聽見「砰」地一記激響,那團光雷卻並未如期砸中自己的胸口,詫異中睜眼觀瞧,正看到丁寂的身影如斷線風箏般高高飄飛翻轉,自是這少年在千鈞一髮里奮不顧身地沖將出來,擋下光雷。

其時金嗓子等人已悉數撤入地道,從丁寂先前話音傳來的方向判斷,他亦進到了地道口中,只需俯身埋頭即可遁地而去,任是大羅金仙也無可奈何。

可眼見倪姥姥性命不保,丁寂竟毅然放棄脫困,迴轉過身冒著九死一生的大險擋住光雷。

想通此點,倪姥姥心頭火熱,叫道:「小寂,你快走!」諸般魔兵幻化出團團炫目光彩,猶如排山倒海攻向百流道人。

百流道人面含冷笑道:「老婆子,你還是省些力氣吧!」黃雲一卷,人影頓失。

倪姥姥身經百戰,想也不想一甩定魄鞭朝背後打去。

「啪!」定魄鞭撞到一團雲氣上蹦彈而回。

不等她再作變化,百流道人鬼魅般的身影從右側閃現,運指如風,疾點倪姥姥各處經脈。

倪姥姥一聲大吼,勉力舉起滅情環想和百流道人拼個同歸於盡,可周身經脈一麻,真氣立時凝滯,滅情環「噹啷」墜地,身軀晃了數下卻硬撐著不倒。

百流道人見狀也不禁心下欽佩:「我這『凝血指』等閑人中了一下,便會如一灘稀泥般癱軟在地。這老婆子連中十數指,只是氣力消失,仍能屹立不倒,知綠谷中的高手自是以她為最。若非藉助九川十日陣的威力,恐怕貧道也拿她不下。」

那邊寒山四皓得脫大難,也不消吩咐,七手八腳將丁寂擒下,禁制住經脈押了過來。

丁寂修為本就不如這四人,兼之方才為擋光雷,震得口鼻溢血,五臟沸騰,身上已使不出半點氣力,教寒山四皓輕而易舉地撿了個現成便宜。

百流道人見大局已定,掃了眼兀自噴薄不休的水柱,道:「其他人呢?」

他這話是在問丁寂和倪姥姥,但赤雲叟料這兩人也不會回答,便搶先應道:「司徒禎、萬老兒他們剛從那條地道里逃脫。我們欲要攔截,卻被這老婆子擋下。」

百流道人一皺眉,銳利的目光射落在赤雲叟臉上,問道:「哪來的地道?」

赤雲叟讓他盯的一寒,忙將原委說了,其中自免不了添油加醋吹噓幾句。

他們兄弟四人的功勛,最後道:「那些叛逆剛逃不久,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百流道人越聽越怒,心道若非這四個傢伙自作聰明,貪功冒進,只需早半日稟報自己,藍關雪等人便是插翅也難飛出他的手掌心。

可畢竟這四人留著仍有用處,不宜過分削了他們的顏面,百流道人便道:「好,你們這就去追他們回來吧。」

赤雲叟滿臉的得色登時僵住,變得尷尬無比。他再是狂妄,也曉得司徒三絕等人殊不好惹,再加上有藍關雪等風塵五仙助陣,冒冒失失追將下去,勢必討不到好處,說不定還要把自己的四條老命一併搭上。

金風叟見師兄受窘,從旁解圍道:「那些叛逆身法均快,只怕此刻已然去遠。偌大的北海冰山無數,雪峰如林,想要找見他們不啻是大海撈針。

「不過同伴既落在了咱們的手上,他們定會設法解救。咱們不妨守株待兔,坐等逃犯上門,總好過無頭無緒的到處追捕。」

赤雲叟忙道:「金風師弟說的極是,只要守住這兩個人,不怕逃犯不上鉤。」

百流道人哼了一聲,側臉吩咐身旁侍立的飛流道人道:「命人將地道封死,至今日起派專人日夜輪流看守。任何人再有異動,當即處置,不必請示。」

赤雲叟聽百流道人不再追迫自己去抓捕司徒三絕等人,暗自鬆了口氣,訕訕退到一旁,心中不滿:「你們自己不敢出島追捕,卻想讓老朽賣命。嘿嘿,我寒山四皓豈是任人擺布的蠢夫笨伯?」

他見百流道人的樣子,是要押送倪姥姥和丁寂離去,想起賜葯開釋之事,正欲開口求請,猛一轉念道:「瞧他一臉晦氣的樣子,此刻提出必定會被駁回,還是暫且忍耐幾日,等風頭過了再說也不為遲。」

念及自己兄弟四人本有望藉此消除體內戾氣,得還自由,全因倪姥姥從中作梗放跑了司徒三絕等人,心中不由恨極,惡狠狠地瞪視了她一眼。

倪姥姥視若無睹,只凝神運氣欲要打通封閉的經脈,但百流道人的「凝血指」霸道至極,又是接連十數記將她諸經百脈封得嚴嚴實寶,急切間哪裡能解得開。

百流道人一揮大袖,道:「走!」身遭黃雲一揚,偕著丁寂與倪姥姥隱遁而去。

丁寂只覺四周一陣天旋地轉,景物交替,雙足重又站穩。他定晴觀瞧,只見自己已置身在一座雲峰之前。

瀰漫的明黃色雲霧衝到峰前,如同迎頭撞上了一面銅牆鐵壁,翻翻滾滾朝後洶湧倒卷,隱隱發出如雷電交擊般的轟鳴,一座高台依山佇立,傲然屹立於濤濤雲霄間,金碧輝煌,宏偉壯觀,令人為之心神震撼。

在他腳下,一條漢白玉鋪就的石階層層疊疊,昂然向上不見盡頭,猶如一道天梯。

每隔十階,會有一片寬約三丈的小型平台,左右各佇一尊高逾兩丈的銅人,手持戈鉞威風凜凜,栩栩如生。

他正疑惑間,就聽倪姥姥低聲道:「那峰頂便是雲闕宮,乃百流道人駐駕之處。若不識路徑,便是在九川十日陣中轉上十年,也休想找到此地。」

丁寂點點頭,思忖道:「想必倪姥姥他們每回『化緣』都是被帶到宮內。故此認得。可百流道人不在谷中殺了我們,卻將我和姥姥帶到此處作什麼?難道真想拿我們當作誘餌,等待藍大哥他們上鉤?」

他正想著,百流道人已向兩側佇立的赤身力士命道:「架上兩人,隨我入宮。」

倪姥姥冷冷道:「不勞煩島主,老婆子還走得動。」推開上前的赤身力士,率先往石階上邁去。

百流道人冷眼旁觀也不阻止,只一揮手讓赤身力士退下。

三人邁上台階,明黃雲霧驟然消失,景狀隨之一變。四周雲煙縈繞,山嵐輕拂,十分的靜謐清幽,偶爾有聲聲風鈴傳過,清脆悅耳。

如此迤邐而行,石階將盡,一座碧玉雕欄圍起的露台赫然呈現在丁寂眼前。

露台盡頭巍峨聳立起一座高約十丈的宮門,上書「雲闕」二字,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丁寂打量了幾眼,暗道:「這宮門可比咱們翠霞派的山門氣派多了。若是能趕走這群討厭的傢伙,在此開宗立派倒也不錯。」

但這念頭也只能在腦袋裡想想而已,眼下生死未卜,也惟有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他生性樂天豁達,自忖此行兇多吉少,也不把生死之事擺在心上,漫步在雲闕宮間,欣賞起周身景緻。

但見宮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高屋建瓴,勾心鬥角;其間廊廡相接,雕粱畫棟,池林間雜,曲徑通幽,層層遞進,千門萬戶,實難想像人力如何為之。

九條清溪如虹如緞,縱橫交錯,潺潺汩汩往宮牆外流去。珍禽異獸,流連忘返;霓衣少女,泛舟水上;想來天上人間,莫過如此。

丁寂尚首次踏足雲闕宮,一時看得心旌搖曳,心底自嘲一笑道:「這般仙境,換作旁人無不趨之若騖,企盼一見。可偏偏我想走也走不成,說出去有誰會信?」

忽地他腦海里靈光一閃,懊悔道:「我真是笨到姥姥家了,怎會沒想到九川十日陣的陣眼,十有八九就藏在雲闕宮裡?

「此地明顯不受陣勢的法力波及,便如渦流中心,反是最平靜脆弱的地方。只消下手毀去陣勢的總樞,整座大陣便可立時土崩瓦解。可惜,現在想通這點,多少都有點晚了。」

他身邊的倪姥姥卻無此等閒情逸緻,一面悄悄運氣沖脈,一面急思脫身之策,見丁寂左顧右盼,神態從容,禁不住低聲問道:「小寂,你的傷勢怎麼樣?」

丁寂不以為意地笑笑,回答道:「我吐了口血已沒事了,你老人家呢?」

倪姥姥哼道:「你都幫我擋了一招了,這點小傷還能打倒我?」

百流道人走在前面,對他們的交談置若罔聞,引著兩人穿廊繞閣往雲闕宮西南方向行去,須臾轉入一座清幽靜謐的園林之中,盡處卻是一片燦若流火的楓樹林。

丁寂一奇道:「這老道為何將我們帶到林子里來,莫非想就地埋屍作花肥么?」

他轉臉朝倪姥姥望去,不意發現她陰冷的面龐競微微變色,一雙半睜半合的眸子里驍是怨毒與仇恨,到了嘴邊的話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百流道人背對倪姥姥,卻似洞察若明,淡淡道:「你害怕了么,可惜遲了。」

倪姥姥一記低嘿,臉上恢複凶戾之色,生硬道:「除死無大事,老身怕過何來?」

百流道人也不應答,步入林內。

倪姥姥微一遲疑,道:「小寂,稍後你須寸步不離跟在老婆子身後,記住了。」

丁寂少有見倪姥姥這般緊張,輕鬆一笑道:「您老放心,走不丟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